樵夫瞧着眼前这个无比认真的猴子,平静的说道:“你需要做的,是把你从藏经阁里带出来的功法秘籍,记进你的脑子里。这些秘籍里面有行者道修的地煞七十二变和天罡三十六变。这两部乃绝世秘法,非天资卓绝者修行不得,且只可修得其中之一。
我本尊百年前弟子中,元婴之上者,皆被天庭调任离去,你只需练就此中一法,足以对付现如今这斜月三星洞中的所有弟子。
但只有一晚,我只能帮你拖住假菩提一夜的时间,你要用这一晚的时间,突破到通玄境界,并习得秘法。”
袁天纲目中露出不解的神色,疑问道:“你说这假菩提只有元婴修为,你先前却可将我传送至布满重重禁制的斜月三星洞之内,修为应该远远高于这假的须菩提才是啊。”
樵夫叹道:“分身不比身外化身,每用一次本尊所修的仙法,便会掉一层修为。本尊是天道修为,我被分身出来之时,自然便只有大罗修为。几百年来我都没有施展过仙法,三年前去西天找燃灯佛祖,施展腾云术,跌落至了化神修为。将你传送至藏经阁中,又只有元婴修为了,这也是我为何不能再将你从藏经阁内传送回来的原因。”
“施展一次仙法就会跌落一层修为,那你如何拖住假菩提一夜?你再施展一次,岂非跌落金丹境界了!”袁天纲眉头微皱。
樵夫已经从地上站起,将斗笠仔细的戴在头上,笑道:“他的仙法,怎么能跟我本尊的仙法比较呢?我虽无法将他击杀,却也足令他重伤了。”
“借回斧子一用。”樵夫微笑,伸出两指轻轻一召,砍柴的斧头从袁天纲储物袋中飘飞而出,落在了他的手中。
握紧斧头,隐现白芒,但见那包裹着斧头的丑陋黑铁外相渐渐褪去,如被白焰燃尽一般,不过片刻,这斧头竟变成了一把晶莹剔透的白玉斧子,反射着莹莹的月色。
樵夫咧开嘴笑,朝袁天纲道:“这可是好东西。”
言罢,他向山下走去,满天星斗于头顶闪烁。
片刻后,袁天纲向着他的背影沉声喊道:“我会的,你说的那些,天亮之前我会做到的。”
樵夫身影顿住,没有回头,笑道:“你真的不像一只猴子,但你骨子里越来越像那只猴子了。”
随后他的身影,匆匆而去,没入了黑暗之中。
…………
樵夫有自己的思想,但他起初以为自己是没有思想的。
分身嘛,总是和身外化身不太一样,他没有自己的元神,甚至没有自己的灵魂,倘若有一天他死了,他没有资格进入轮回,严格的意义上来说,他甚至不算一个生命。
他存在的意义,似乎只是为了引孙悟空去那斜月三星洞,然后在这深山之中伐木,一直唱着一首不断重复的诗谣。
那几百年间,似乎就连他的本尊,也将他遗忘了。
直到他看到二郎显圣真君去了三星洞,直到他看到了金蝉子的不甘,直到他冥冥之中感应到了本尊,已经身死道消。
他才知道,他应该做一些事情。
他这些天也在思量,他这么做到底对不对,让这只无辜的猴子,卷进这场浩大的劫难之中。
可这只猴子,和五百年前那只,实在是太像了!
骨子里的倔强和倨傲如出一辙,只是五百年前那位,身上的兽性和灵性多一些,眼下这只却是有些不可言状的人性,应是与夺舍有关。
可是他在这只猴子身上,还感受到了一股被刻意隐藏的沧桑感和杀气,这两股气息及其微弱,樵夫要做的就是将这两股气息从他的身体里勾出来。
当年那只猴子,倘若再狠一点,再狠一点的话,故事可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要替须菩提做一些事情,这其实是当年本尊与金蝉子还有孙悟空都要做的一件事情——改变这个扭曲的世界。
这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这是革命,革命是要流血的。
如果说,这一天,轮到他,这个无名无姓甚至从未被人注意过的樵夫,一个没有灵魂的分身,来做历史车轮的推动者。
哪怕成不了英雄,也不会被人记得,但他依然义无反顾。
他已经站在了方寸山的山脚下,顺着山间小道一路向上攀爬。
路上遇到了几个斜月三星洞的弟子向他询问,有没有看到过一只猴子,他只是恭敬道一句“不曾”,便继续向上走。
直到走到斜月三星洞的门前石阶上,他抬头向上望,假菩提背负着双手站在斜月三星洞的门前,白发白须随风飘荡,仙气凛然,不怒自威。
“南辰六司飞出户,北斗七曜光玲珑,明则摄祟暗召魄,次朝离位谒祝融。”樵夫朝他笑,平淡问道:“见阁下使一对赤火灵索,不知道雷部神位的金臂圆光火犀大仙马灵官是阁下的何人啊?”
那假菩提正疑惑这樵夫何故上来,还以为这厮看到过那猴子的踪迹。
谁知竟说出如此言语,顿时大惊失色,再也端不住那得道高人的庄严。
“你是何人?”假菩提双眼之中神色流转不定,心中显是有些慌了神。
樵夫却轻声笑道:“你无需管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我知道你的来历。不曾想啊,不曾想马灵官这些年来,仙运亨通在雷部里步步高升,竟然贪心到如斯境地,把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这大大的肥差,争取到了自己儿子的手里,对吧,火犀大公子马进。”
“你是佛家的人?”马进被拆穿了身份,神色有些阴沉,隐隐已经露出一些杀机。
“马灵官想来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使了那许多心计,拍了那许多的马屁才换来的肥差,却要断送了他儿子的性命!”樵夫的笑脸转瞬间冷了下来,眼中精光闪过,二话不说突然纵身跃起,高举着白玉斧狠狠的砍向了马进。
风骤起,马进白发飞扬。
他举手便挡,只听“咣”的一声巨响,气浪荡起一圈无形的涟漪,飞沙走石,枝叶狂舞。
马进的白色袍袖断裂,露出了其中金光熠熠,布满奇异符文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