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门考学里考得最快的是博物,四四方方的演武场上横平竖直排着九百多张矮桌,桌上放着长长一卷白纸,笔墨砚台一干用具齐全,桌下放置一张蒲团,供生员就坐。
博物虽然是纸笔功夫,但比的是生员的学识和眼界,九州的风物、天界的神魔、地界的精怪,只要是典籍里记载过的,都有可能出现在博物的考卷上,第三门考学的判官就是遴仙学社的院士王经纶。
夺了第二门魁首的洛齐白,在万古楼里越发藏得深,遴仙酒肆里的赔率一天三变,改押洛齐白的人络绎不绝,羊小倌暗自庆幸自己押得早,一心等着考学完毕大赚一笔。
上门拜访洛齐白的人也是一刻也不消停,羊小倌一看商机难得,竟摆了一张八仙桌在门口,声称洛公子只见一人,见面需竞价,价高者得。来竞价的多是客栈、书铺、酒肆等老板,都想请洛齐白到自己店里坐一坐,随意用几样器具,日后拿来高价售卖,美其名曰“开福光”。
门外人潮群涌,洛齐白拉来一个仆人问明白了缘由,摇头骂道:“果然是个财迷。”骂完眺望一眼院外,估摸着竞标者就要进门了,便一个转身三两步奔到后院墙边,轻轻一跃翻墙而去,空留一众仆人在身后叫喊。
离开万古楼,洛齐白趁着夜色未浓,径直往码头方向走,与其在万古楼被折腾一晚上,倒不如连夜渡海上山,找个逍遥自在地方歇息一晚,明日也不用再起个大早的赶路。
来到码头岸边,依旧折了一根长竹做舟,飞身轻盈而上,少少运起灵力渡海,是夜明月正圆刺眼,照得海面一片白亮,清风常伴明月,天幕高挂繁星,这般情景不禁想起初见桑尔时,那一番逍遥自在光景。
还没回忆起许多片段,竹舟已经到岸,往熟悉的山路深处走去,周围此起彼伏都是些虎豹狼嚎声,在夜晚深山里,猛兽出没本属寻常,但这些嚎叫声却透着一股古怪。
洛齐白有意离开大路,往野兽叫声的地方走去,一路上坑坑洼洼野草疯长,幸好月光白亮普照,倒也看得清楚周围动静。就这么走了大约六七里路,前面的乱树丛中不时传来野兽凄厉叫声,洛齐白就此放慢脚步,压低行进声音慢慢靠近。
一步步钻出草丛,洛齐白仔细留神着脚下动静,将背后的平生剑紧了紧,抬头看准了一颗枯树枝丫,脚下轻轻一用力就蹿了上去,刚一跳上树梢才站稳,便看见不远处的树林里,有一黑影扑住一只瘦虎,正低头哼哧哼哧的咬着那虎的内脏。
这黑影看着像人,却比人的身形要高大得多,要说是熊可又瘦了不少,只见它两手力气极大,不时的撕扯瘦虎的肚子,弄得血肉横飞。
这虎已经被制住了,那黑影不管瘦虎连连惨叫,自顾自的埋头吃得香,这黑影专挑心肝来吃,什么肚啊肠啊的就扔到一边置之不理,洛齐白看得久了有些作呕,心想不知是什么怪物专吃野兽内脏,正想动身离开时,忽然见左边密林里闪出两个人影。
这两个人影一高一矮,朝着黑影大步走去,脚下划动杂草树枝哗啦作响,丝毫不怕惊扰那黑影。这二人一直大步走到黑影身后,个子高的那人抬起右手,在空中比划了个奇怪手势,只见黑影脖子上亮起一圈细细红光,像是被一根红色丝线拴住。
丝线越收越紧,黑影被迫弃了已经断气的瘦虎,发出阵阵沉闷低吼,顺从的爬到高个子脚边,垂着头一动不动。至此洛齐白还是没能看清这黑影到底是人是兽,只听见树下二人开始对谈。
“这是第几只了?”
“第十只了,它应该是吃满了。”
“这货真有这么厉害?”
“你有所不知,寻常的蛊人,大多是面目可怖虚张声势,稍有些道行手段的人就能收服,这腐尸蛊可不一样,它吃够十副心肝便成了灵蛊,玄门之术对它丝毫无用。”
“除此之外,还有何厉害的地方?”
“灵蛊是半灵之体,若有人不明就里的对它施展驱邪之术,就会受到反噬,若真有人能降服它……”
“不错,若真有人能降服它,岂不是能夺得头筹?”
“哈哈哈哈哈,若真降服它,就问他个杀人之罪!虽然这是个蛊人,却是用活人炼制,保留了一分人性,临死之前我撤去蛊术,它就变回半人半鬼的东西了。”
“哈哈妙啊,原来这腐尸蛊大有文章,到时无论他能不能降服这妖蛊,都得落下把柄在我手里。”
二人谈话至此,便一人往东一人往西的分头散去,那黑影只跟着高个子的身后走了,洛齐白在树丫上看得一身冷汗,若不是自己收得住气息,被这二人发觉就遭了,看那黑影怪物是极不好惹的,再加上两个阴险歹人,实难有胜算。
等到他们走远之后,洛齐白从树上跳下,走近去看那死虎,从地上捡了根粗树枝,拨弄了一下死虎的肚皮,果然只有心肝被吃,其他内脏一样不少,看到此处不禁心生疑窦,自从当初闯山开始,这遴仙海、遴仙山就处处古怪,上古凶兽和万千妖魔精怪齐聚,哪里像是修仙问道的学府,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这个遴仙学社果然不干净,长叶白花印记的凶手多半也藏匿此处。
洛齐白扔了木棍,出了乱树林,继续沿着大道来到群山瀑布前,找回白天打盹的地方,将就着躺下睡起来,不时的想起刚才那二人的对话,便留了几分心思,不敢熟睡。
次日天明露气湿重,洛齐白在瀑布边上睡了一晚,醒来已经发觉衣衫被浸湿了一半,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喷嚏,立时醒了大半,揉着睡眼放眼望去,顿时惊觉有一人站在瀑布顶上,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洛齐白失声叫了一声:“谁!”
那人见被发现,立刻抬脚就跑,只一个翻身便跃到瀑布后边,这轻功的身手好生眼熟,洛齐白眼前一亮,大声叫住他:“关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