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齐白初次听到流离界这三个字,也是出自羊小倌之口,最初的认知只是邪魔教派、祸乱人间而已,之后在清凉观的一个多月中,被玄平强压着修文习武,阅览清凉观藏书时,根本看不到流离界的只言片语,再经过昨夜一役,让洛齐白对这个反天反地的邪魔教派,越发好奇。
“魔众?是魔还是人?”
“洛公子有所不知,‘魔众’是八派对流离界的恶称,再说了这年头哪有魔啊,有也被八派们抓去炼化,早些年小的走南闯北的时候,还见过……”
“停停停,我对妖魔鬼怪没什么兴趣,你捡要紧的说,单说这流离界。”
羊小倌的兴致刚上来就被打断,只得换了口气,找了张椅子让洛齐白坐下,自己坐在一旁,眼睛一通贼溜溜的转,思索片刻后从头道来。
“九州之上修仙的大门小派数不胜数,皆以八派为尊、听从八派号令,八派源自吴越道人的八大弟子,他们各自相生相克,几千年来相互依存牵制,直到数百年前,九州之上忽然冒出一支教派,自称流离界,从百灵一派再往南,一直快到南海边时,有连绵八百里横山,是九州南疆的边界,过了那片横山,找得到幻境入口的话,就能进到流离界,那里没有阴阳五行,没有白天黑夜,确切的说,那里不属于人界,也不属于地界,存在于人、地之间。”
“人、地之间?”
“九州大地有两处地方,是凡人不能进的,一是昆仑山,那是人界通向九重天的天梯。二是归墟海,那是通向幽冥鬼府的入口。九州最南端的南蛮之地,有丰都、殇都两座鬼城,是人界和地府相交的门户,原本是八派的百灵一派属地,后来就被这一群自称流离界的人占了去,把持着九州的阴阳交汇咽喉。”
“如此重要的城池,八派不夺回来?”
“八派当然想夺回来,但无论派多少人马都是无功而返,最盛时八派掌门出动了六位,也没能夺回来,就这么打打停停数百年,八派没一次讨到便宜,加上各自间的猜疑嫌隙,后来就没人愿意出兵征讨,任由流离界占据两座鬼城。”
“这个流离界,好厉害……”
“厉害的还在后头,流离界历任的魔主都极为神秘,就算是自己教派内的人,也无缘见到魔主真容。三百年前,流离魔主九幽罗侯率众反攻,蛰伏了数百年的邪魔席卷九州,所到之处大小门派尽数覆没,无一人能抵挡。而当年的八派,是以蜀山一派为尊,九幽罗侯杀戮了大半个九州,最后直指蜀山,八派所有精锐弟子前去援手,大战的经过小人不得而知,不过传闻场面惨烈至极,蜀山尸横遍野,亡者血流成河,这场正邪大战之后,九幽罗侯下落不明,流离界从此一蹶不振。”
“那八派应当乘势收复丰都、殇都两座鬼城。”
“公子有所不知,别说收复两座城了,像九华、百灵、燕都这些门派,大战之后连个收妖伏魔的弟子都找不出来,蜀山更惨,只剩一个光杆掌门,还下落不明。像吴越、武夷、太白这样的大派,勉强剩几个能守山的弟子,因此才开设了遴仙学社,想合八派之力,互通修仙法门,积蓄下一代弟子。”
“那流离界也是伤亡惨重,魔主失踪,正该一举歼灭,蜀山掌门失踪,其余七派掌门合力也能得手。”
羊小倌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自顾自的提起茶壶倒了一大碗水,一饮而尽,看着洛齐白急切的眼神,顾不上擦嘴就回道:“要不怎么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呢,当年攻打蜀山时,是九幽罗侯一人率众攻山,流离界三大魔将分守两座鬼城,以防八派趁机偷袭。这三人联起手来,八派掌门也难占到便宜。”
“你是不是夸大其词了,三个魔将这么厉害?”
“嘿,公子,虽说小人不曾亲眼见过,但是流离三魔的名号,那可不是我一人吹出来的,三魔之首的夺魄,三尺长剑飘忽难定,曾在会稽山上单挑吴越掌门,就剑术神通上来说,世间难有人匹敌。三魔排行第二的流光,修成半神半魔,人界的兵器或是道术,难以伤他性命。最后的一个也最邪性,自称含笑,关于她的消息十分少,因为见过她的人,都没了魂魄变成活死人,无一例外。”
“如此说来,这三人一直镇守着丰都和殇都?”
“没错,正邪大战之后,九州就再没有流离界的踪影和消息,两座鬼城也封死了,只进不出。三魔将联手镇守,八派没人愿意去寻晦气,公子您打听的事嘛,就跟这三人有关。”
“金瞳就是魔将,魔将才有金瞳?”
羊小倌放下茶杯赞道:“洛公子好聪明,说得一点不错,传闻三魔将善于易容伪装,与平常人没什么不同,但是当他们露了杀气,双眼便会变成黄金般的颜色,届时功力暴涨嗜血滥杀,无人能挡。”
“羊小倌,我再问你,流离三魔将,有多大岁数?”
“洛公子这可问倒小人了,刚才所说都是江湖消息,只是口口相传,小人哪有那个福气得见流离界的魔将,据说三千魔众也出不了一个魔将。”
听到这里,洛齐白心中的疑惑解了一半,从羊小倌嘴里得到的信息,至少清楚了金瞳的来历,回想起前三次关万宫入魔的症状,基本上与魔将无异,但自己绝不相信关万宫是三魔将之一。
首先年纪不对,三魔将镇守丰都、殇都已经三百年,若是算上修为道行,怎么着也得有个七八百年的岁数,而关万宫不过是二十不到的小子,阳寿上就差着一大截。
其次道法不对,关万宫使的是规规矩矩的九华功夫,虽然有一把难得一件的短刀,但除此之外再无异常,在前几次的入魔发狂时,也只是丧失神志,功力是比平常高了不少,顶多算个上三流的高手,离羊小倌嘴里翻天覆地的魔将,还差得远。
最后是出身不对,关万宫身为掌门独子,就算自小顽劣不堪,好歹也是在九华一派眼皮子下,流离界要抓他从小驯服,更是绝无可能的事,关万宫表面看着是离经叛道,一意孤行惯了的样子,实则本心不坏,是非面前能分辨得清。
“如此看来,不是他本意……”洛齐白边想边喃喃自语,想着有什么对策,能查清楚关万宫入魔的成因。
“洛公子,洛公子?您刚才说什么,什么不是本意?”
羊小倌看出洛齐白心里有话欲言又止,自己也瞧出了这次不同以往,洛齐白和关万宫竟然都负了伤,而且关万宫还伤得很厉害,这二位爷的本事自己是清楚的,就连救他们的那位桑公子也伤得不轻,不知他们碰上了什么人,自己不敢往下想,也不敢多问,只要不牵连万古楼,就万事大吉。
洛齐白被他这一问,回过神来连说没什么,最后嘱咐了几句,无非是些让羊小倌守口如瓶的话,就放他走了,自己独坐厢房里,反复回想昨夜的情景,希望能寻到些蛛丝马迹,有些线索能继续探查那八个黑衣人。
想了小半天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正觉着有些疲倦,想躺下小睡片刻,忽然听见楼下一阵风刮树叶的声音,呼喇喇的越来越响,接着就是沉闷的一声响,像是大树倒地的动静,紧接着楼下院子里传来一阵粗鄙的骂人声,洛齐白睁眼翻身坐起,侧耳仔细去听,自言自语道了声:
“竟然是他,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