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摘下斗笠,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露出面容,却原来是日间在一楼吃饭的铁面判官刘有时!
他斜眼看了眼小二,脸上浮出一片冷笑,没有答话,而是径直走向一旁正在运气疗伤的福伯。
“福将军,别来无恙。”刘有时笑着坐在椅子上对福伯道。
“你终于来了!”福伯眼不睁,回应道。
“我来了,不凑巧吗?”
“自然是不凑巧!”
“哦?是吗?在下倒是觉得很是凑巧,天有不测风云,福将军可有觉得今日有些似曾相识?”刘有时依旧笑道。
“时间久远,老夫已病入膏肓,不记得了。”福伯依旧不睁眼。
“不妨事,在下可以帮你回忆回忆!”说完,判官笔突然出手,那店小二来不及哼一声,就血溅当场,被他当胸一击重击,立时毙命。说好的回家会婆娘,如今竟天人永隔,可悲的是,他什么都不知道。真是人命如草芥,杀你与你何干!
“啊!”二夫人惊叫一声,立即捂住了豚豚的眼睛。
“啊.....”小店老板直接吓得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你就这点能耐?杀些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福伯终于睁眼,怒道。
“天有不测,人有祸福,他今天遇到了你,是祸不是福,命也!”刘有时擦了擦判官笔,“不知道福将军有没有想起什么?要是还没有想起来......我不介意再帮你回忆回忆!”说完,眼神有意无意在店老板、二夫人、豚豚身上来回扫了扫。
福伯沉默片刻,盯着他,怒道:“老夫想起来又如何?”
“想起来就好,想起来了,在下就想问问将军对三十年前刘氏一族一百七十三口人的命怎么看?”刘有时笑容敛去,厉声道。
“你刚才已经说了,天有不测风云,谁又能抵抗得了天命?”
“天命!那现在你可又知道自己的天命?”刘有时一拍桌角,桌角瞬间变成粉碎。
福伯不语。
“你以为不答话,就没事了吗?今日,就要取你首级祭奠我刘氏族人!”刘有时立起身来。
“这位壮士,福伯已经身种奇毒,时日无多,你又何必苦苦相逼!”二夫人在一旁说道。
“哈哈哈......苦苦相逼?”刘有时满含怨毒,“三十年前,这位福将军又何尝不是苦苦相逼!那时这狗贼若有一丝怜悯之心,我刘氏一族何至于只剩我一人?......福贼,这三十年来我日日想的就是如何杀了你为我族人报仇,若不是你胆小怕死,托庇在那里,我岂能容你活到今日?”
“哼,要杀便杀,说这许多废话作甚?老夫一生纵横四海,天天都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身为军人,服从命令本就是天职,莫说是你刘氏一族,倘若就是一国,皇命但有差遣,老夫也会灭国屠城,绝不皱眉;自己胆小如鼷,不敢前来寻老夫,如今见老夫落魄了还敢堂而皇之号称报仇?当初留你一条贱命,真是丢了你祖宗的脸!”福伯终于睁眼,霸气道。
“你!”刘有时恼羞成怒,举起判官笔就要打向福伯的头顶。
“不要!”二夫人惊声大叫道。
“哇哇哇.....”豚豚也吓哭了。
“哈哈哈......”刘有时停下动作,突然大笑,“老贼,原来如此!你是想激怒我直接结果了你,哪有这样的好事,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亲近之人的痛苦!”
“老夫孤家寡人,不老您大驾,痛快点,不要像个娘们!”福伯一心求死。
“福伯......这位壮士,劳您高抬贵手,放她老人家一条生路吧,小女子这厢替福伯有礼了!”二夫人向那刘有时打拱道。
“夫人,万万不可!小人不足道也!”福伯急道。
“哈哈,不用着急,你这老贼虽没亲人,但我打探的清楚,你对这个小娃娃疼爱的紧,杀了她一样要你生不如死!”刘有时仰天狂笑。
“你要做什么?你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夫君是不会放过你的!”二夫人将豚豚藏在身后,激动的道。
“你敢!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得逞!”福伯目眦欲裂。
“你?自身难保,如何跟我拼命?”刘有时轻蔑道,然后对着二夫人道,“至于你,若你的夫君能够救你,又何必送你来这里?桀桀桀.....”
“娘亲,爹爹是不要我们了吗?”豚豚突然小声问二夫人。
“豚豚,乖,爹爹怎么会不要豚豚,不要听这个恶人的谎话!”二夫人强忍住伤心,安慰豚豚。
“小娃娃,你娘在骗你了,你爹爹抛弃了你们娘儿俩,不要你们了,哈哈。”刘有时放肆大笑。
“哇哇哇......你骗人,爹爹最疼豚豚了,会给豚豚带好吃的,哇哇哇......会带豚豚骑马,哇哇哇......会教豚豚写字打拳,会给豚豚请教书先生学习功课,哇哇哇......娘亲,叔叔是坏人,他在骗豚豚,对不对?哇哇哇......”豚豚哭的更凶了,一下子说了很多,可是似乎她又觉得爹爹真的不要她了,这么久没有见到,她急需要认同,需要别人认同爹爹没有抛弃她,她摇着二夫人的大腿,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豚豚,乖,不哭不哭………你这恶人,怎么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就不怕遭报应吗?”二夫人边安慰豚豚,边喝斥道。
“哈哈哈……报应?”刘有时狂笑,忽然眼泪都流了下来,“若真有报应,这福贼早该被千刀万剐,那稳坐九五至尊的皇帝老儿也该换人了!”
“放肆!”二夫人怒斥!
“放屁!”福伯破口大骂。
那店老板本来幽幽转醒,又听到这大逆不道之言,“咚”的一声又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报应!不过是弱者给自己找的遮羞布,强者御下的手段!”刘有时继续道。
“我跟你拼了!”福伯想要阻止他,调动身体仅剩的拼尽最后一丝灵力,黑紫磐剑再次升起,向刘有时飞去,只是炎龙已经无法显化,速度也已经减慢。
“不自量力!”刘有时轻松引判官笔将黑紫磐剑阻住,然后伸手握住黑紫磐剑。黑紫磐剑强烈的震颤剑身!通常神兵一旦认主就会自然的排斥其他人,这是神兵本能,如今正是黑紫磐剑在排斥他。
刘有时轻蔑一笑,灵气闪现,竟也是判官笔模样,灵气慢慢包裹住黑紫磐剑,黑紫磐剑震颤的更加剧烈了!
忽然“啪”的一声伴着一声不甘至极的龙吟,黑紫磐剑从空中掉落下来,不再泛着光泽。
“不……龙兄!你!”福伯口吐一大口鲜血,发出撕心的怒吼。
原来那刘有时趁他最虚弱的时候将他与黑紫磐剑的联系斩断,如今黑紫磐剑又成为了无主之物,静静的躺在那里。
福伯老泪纵横,黑紫磐剑虽非生灵,但剑灵陪伴了他一生,在他未鸣之时选中他,伴着他一起成长,跟随他出生入死,经历过数次生死大战,情感早已经超越生死界限!
犹记得年少轻狂的自己独自闯入中州大漠,承受七七四十九日之天火淬炼方得黑紫磐剑的青睐,尔后响应皇族号召入伍,数次拼杀,累积军功,共同成长,荣辱与共,休戚生死!
老了老了,福伯想起夕日的那些荣光,他与炎龙互相切磋成长,互相打气鼓励,它知道他足够坚韧,选择他它不后悔!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它,所以他更加努力,要用更优秀的自己来匹配强大的它,他也很自豪,它只选择了他!想到这儿,他脸上又展现出笑容。后来他真的老了,不再在前线厮杀,步入朝堂,他玩不转官场的弯弯道道,只能解甲归田,待在主公身边,了却余生。他知道它想战斗,它知道他想归隐,它成全他,他安抚它。一对老友惬意的过了几年,现在终于也到了离别的时刻。
福伯脸色潮红,爬起身来,慢慢走到那黑紫磐剑边上,弯腰把它捡起来,轻轻抚摸着,道:“辛苦你了,龙兄。”
“懦夫!就算杀了我们也改变不了你是懦夫的事实!哈哈哈…”福伯指着刘有时大笑道,“铁面判官,呵,闯下的名头也不过如是!”
“哼!死到临头,还是牙尖嘴利!我看你还护得了谁?”刘有时怒哼一声,引起判官笔又将那晕倒在地的店老板击杀!顿时血溅一地!
“哇哇哇……”豚豚又被吓哭了,二夫人连忙将她再挡到身后。指着他道,“你如此滥杀无辜,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哈哈,你们都死了又有谁知道?”刘有时狞笑道。说着就引起判官笔指向二夫人,“我要先杀了你,让小娃娃尝尝我当年的滋味!再杀了这个小娃娃,让老贼尝尝失去亲人之苦!最后再杀了你这老贼,哈哈哈,大仇得报!”
“哇哇哇……你不要杀我娘亲,哇…不要杀了福爷爷,他们都是好人,哇…不要杀我,我爹爹会伤心的…哇…我也不要死”。豚豚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豚豚小姐!”福伯突然大喊一声,把在场三人都吓了一跳,“你可知道你的姓氏?”
豚豚止住了哭声,鼻涕眼泪涂了一脸,还是忍不住在抽泣,但还是点点头。
“既然知道自己的姓氏,就该用你的生命去捍卫它的尊严!你的父亲文武全才,所谓文能兴邦,武能定国也不在话下,曾独自一人千里追敌毕全功于一役!你的祖父更是文韬武略人中龙凤!你虽是女儿身,但骨子里流淌的都是他们的血,纵然刀兵加颈也不可坠了他们的威名,更加不可以流泪!”福伯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气息有些喘,不过微微一顿继续道,“他不过是个懦夫,你难道要为懦夫流眼泪吗?”
“哼,我就要她今天哭个不停!”说完突然判官笔上灵气一闪而过,将福伯的左手齐臂砍断!
福伯惨叫一声,鲜血横流。
豚豚吓得整个人都懵了,半晌,张大了嘴想哭。
福伯忍住疼痛,又痛喝一声:“不许哭!”,此刻已经全然顾不上礼节了,一世枭雄的气势尽皆而出!
豚豚尽管心中惧怕万分,可是从小接受的教育,家庭培养的气度以及此刻福伯的当头棒喝,又硬生生让她止住,她艰难的转过头不看福伯。
“倒是有几分傲气,那我就要看看杀了你母亲会怎样,桀桀桀……”刘有时怕福伯经受不住突然死了,转而看向二夫人。
豚豚惊恐的抬头看向二夫人,眼里擎着泪水,嘴里大喊:“娘亲,不要!爹爹,爹爹快来!”但始终忍住没有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