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逼出口供,慧珏利用众人来挤兑慧明。
一柱观绝大部分人相信慧珏,景仰她的威望,甚至许多人接受过她的救治,逼问的只有后入观的新道,以及一部分慧珏收买的行脚道。慧珏看压力已经差不多了,开始涉及另一个问题:“师姑,好好说了吧,不要拖咱们大家下水。你不说,皇上也不可能饶恕的,郢王爷牵连此事,都已经下了大狱。”
慧明这时说话了:“师太,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给谁治病,那是我的事,与郢王殿下和王妃没有任何关系。至于治疗那个姓刘的,所说是为尽快完成圣命,谁受牵连与本道也无任何关系。刚才就对你说过,你没有权利审人,实在想插一脚,就送我去大理寺。你不听,非要在此私设公堂,那是有违国法的。”
慧明与安童之前议论过,朱全忠认定朱友珪勾结刘知俊证据不足,自己是该证据的一个重要环节。此刻明白地撇开朱友珪夫妻,不是想保护他们,而是表明一种尊严,即给谁治病是自己的事。当然,撇开他俩,也让事件不带有牵连性。
对方想要这个证据,所以她才开口说话。
觉空走了出来。
觉空也是后来的,不知道前情,先观察着。慧明的话让她听出了门道:“慧珏师太,你刚才说人证物证具在,到底什么个东西呀,能不能拿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
慧珏又拿那封所谓的信,宣读了一遍。觉空说:“这不算证据,谁都会写,至于上面的印章,我能让小作坊刻上几百个。那么,人证呢,也请出来看看呀。”
行脚道这时就把小头目押过来,觉灵怂恿着:“你,把刚才所说的,再向大家说一说。”
小头目刚说了一句:“我是右保胜指挥使刘知浣属下左军使···”觉空不让他说了:“什么左军使,右军使,你不是钱六子嘛。韩大人身边的一个小侍卫,一直就在韩府,什么时间去的右保胜军?”
众人大吃一惊:“你认得这个人?”
“不仅我认得,师太也认得。”
大家就把目光朝着慧珏望,慧珏只有走下案。过来也假装的看一眼:“谁呀,我可不认得。”
觉空笑着:“你想想,去年朝廷祭祀先帝的醮斋科仪,你们见面时很熟悉的,怎么这会就认不得了?你俩还叙过乡情,说什么,与候副军使三人是一个村。”
慧珏赖不过,就喝问:“你是钱六子吗?”
“是,是。”
“你是不是投了叛贼?”
这是一句暗示,钱六子听懂了:“是,是,上一次刘指挥使来洛阳,咱们是亲戚,他给了我一个官做,我就投靠他了。但这一次来联络慧明,推翻大梁,拥立李唐,是千真万确的。”
众人已经不相信他了,觉空为首:“叛贼也是贼,打!”
开始拳打脚踢,有女人不安好心,专门对着裆下踢:“送到大理寺也是死,不如打死。”
觉空以打贼为由痛打钱六子,其实是变相的刑讯逼供,逼他说真话。钱六被打,慧珏不好阻拦,或者也是心存不良,打死了才好。钱六感觉到了,她这是在借别人之手为自己下台,突然大叫一声:“别打了,我不是叛贼,是韩大人派到刘知浣身边的暗探。”
众人不停手脚:“你说是暗探就是暗探啦?”继续打,还特别用力。男人力气大,一脚踹倒一个人,站起身来:“不信,你们问她。”一只手捂着裤裆,一只手指着慧珏。
慧珏不好否认,就不言语。慧明冷笑一声:“师太,我可以走了吗!”
说完,和安童走出三清殿。
安童说:“师姑,你受委屈了。”
“没事!是谁说过一句话,人在江湖飘,哪能不中刀。如此雕虫小技,可见这个背后的人,实在是黔驴技穷。”
“你还不认为慧珏是那个人?”
“是,今天这一场戏,慧珏表演得很不自然,不纯熟。由此可见,她只是一个演员,不是导演。”
安童被慧明说笑了:“一群小丑在表演闹剧,说得好。不过,你今天没必要为朱友珪作证,他也是咱们的仇人。”
“不,这时候不易说出对朱友珪不利的话,首先是有失我的尊严。其次,这个人不能死,父子反目成仇,朱全忠的日子不好过。可以分析出,郢王府这时正在秣马厉兵呢。”
她说的是张氏。
又是那个女道,悄悄来王府汇报。张氏点头赞许着慧明:“好一个聪明的女人,我想她一定会这样说。”
叫来冯廷谔:“有些事我不便做,监狱那边安排得如何?”
朱友珪被打时,因为大门被龙虎军封锁,张氏只能呆在屋里。他几次要冲出去:“娘娘,不能让王爷被打死,我去救人,救出来以后你们就跑了吧。”
张氏不同意:“不行,这是圣命。”
“什么他妈的圣命,这是一条人命。”
“不可以骂父皇。”
“还父皇呢,父不慈子不孝,有这么下死手的?不行,我一定要出去,决不能让王爷死。”
不顾一切往外冲,龙虎军报告韩建,韩建说:“把他一起带到牢房去,给他的主子陪葬。”但这时朱友珪的一百棍还没打完,冯廷谔就趴在他身上:“各位,剩下的,我老冯来代替。不,比原来再加一百棍,只要饶了我家王爷。”
执行刑罚的韩勍求之不得,打他,就伤不着朱友珪。这样,冯廷谔被打得昏死,不能陪朱友珪进牢房。几天来强撑着出来做事,此刻告诉张氏:“放心,都安排好了。张军使不仅没有残害王爷,还让我们送吃喝食用,以及太医院的内服外敷药。”
“他不是韩建的人吗,怎么会如此对待咱们?”
“监狱除了他们自己人,外人一个都进不去,我是让李九李都监出面的,他能进去。张厚说跟李九有交情,其实就是以此为借口,不与咱们结冤。”
“光靠李九不行,我想见张厚一面。”
“娘娘,你担心什么?”
“怕人毒害王爷。”
“这么说,我让李九与张厚说,放我进去做牢,要毒就毒死我。”
“大冯,光靠忠心是不够的,要动心机。张厚在对待王爷生活上可以徇私,换人关押,韩建能同意吗?”
“那就罢了,听娘娘的。不过,张军使一般不在监狱,整天还要管理控鹤军呢,我让李九先去知会一声。”
就一瘸一拐的去了。
张氏吩咐一个侍女:“琥珀,准备跟我去探监。”
琥珀问:“娘娘,怎么好长时间不去,今天才去?”
“之前不能去,害怕承担上相互串供的罪责。现在有人确认,你家王爷没有勾结反贼,咱们就能放心大胆地去了。”
“是皇上确认的吗?”
“不,是一个富贵闲人。”
一时等不来冯廷谔,张氏被自己的信心鼓励着,决定先去看一看。一乘软轿抬到监狱门口,指名要见张厚,一个负责监狱具体事务的千卫官回答:“秉郢王妃,张军使不在。”
琥珀说:“开门,让娘娘进去等。”
“娘娘,没有张军使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出监狱。”
正说着,王氏从里面出来了,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女道,一群士兵前呼后拥。她先主动打招呼:“弟妹,是来看望三弟的吧,怎么回事呀,跟叛贼扯到一起?不过,我是不信的。”
张氏避开她的问话:“吆,是嫂子呀!什么时候来西京的,我怎么不知道,也没去看望?”
“治病的,这里不是有一个神医嘛。”
“到这里也是来治病?”
“弟妹说笑了,这里不是太医院,是监狱,关押反臣的地方。不过,这十几个女道可不是反臣,是来宫中为我祈福的修女,三弟说她们扰乱治安,关了好久。可怜,吃了不少苦头,看看,一个个瘦得跟猴子似的。”
这些女人本来认不得张氏,王氏这么一说,都表现出愤怒,不仅不行礼,还恶狠狠的望着,有人竟然走上前来。王氏摆摆手,一个个才退下,一路骂骂叽叽的走了。
虎落平阳,张氏只有忍着,继续等。琥珀问千卫官:“他什么时候回来呀,娘娘探监,还要等候一个小小的军使?”
千卫官为难地:“张军使下了死命令,不管是谁,除了皇上和韩大人,都不许见郢王爷。我们这些人相互具保,一人犯了规矩,所有人都受处罚。我说,娘娘你就不要等了,就是等到张军使,他也不会同意。”
“你说什么人都不能进,那她怎么进来的?”
“你是说博王妃,人家有旨意,虽然宣的是皇上口喻,谁敢假传圣旨?就这个,张军使都还不能放心,你们看,有多少士兵在步步相随。”
“知道了,人我不见,物品留下吧。”
“物品也不行。郢王爷吃的喝的,都是我一手经理,自己先尝了,才能送到他面前。”
“谢你家张军使了。”
张氏回身就走:“好一个张厚,真聪明。”
琥珀说:“我也看出来了,他是怕人加害我们家王爷,以各人的性命实行责任制。”
“是的。不过,天下事总有防不胜防之处,再好的篱笆也钻得进野狗,得采取更严密的防范措施。”
是什么更好的防范措施,琥珀不便问。回到府里,见冯廷谔还没回来,她问张氏:“这个大冯,一定是喝酒去了,我去找他。”
“不要,让他喝吧,酒能舒筋活血。”
张氏嘴上没说,心里知道冯廷谔这个仆人,关键时是不会喝酒的,耽误时间一定有要事。冯廷谔这时正和李九在一起,的确不是喝酒,他有自己的目的:“九哥,你一定要帮帮忙,我们家主人的性命,全在张军使手上呢。”
“冯哥你放心,老张想我那批好马,比想女人都厉害。不过,他与我换马的事,郢王爷出来以后,你得替我打掩护。”
“是新进的一批北方良马吗?放心,换几匹给张厚,也是为了王爷的事,哪怕所有的都送给他。”
李九玩笑着说:“那叫贿赂公卿,朝廷会处罚的,我可不敢。好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他一起来喝两杯。”
监狱没有张厚,整个皇城也打听不到,所以冯廷谔就耽误了时间。李九回御马监的路上,遇见一个带兵巡逻的千卫官:“九爷,你找张军使的吧,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得把那一匹汗血宝马给我。我拿两匹本地的跟你换,不,三匹!”
“不要说三匹,三十匹恐怕也比不上。好了,我同意,说,张军使在哪里?”
“他,在吉庆宫门口呢。”
吉庆宫所在地是皇宫后院,里面住着皇帝的许多女人,一般人特别是男人非经召唤不准涉足。
张厚去那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