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的处境，做奴才的也身同感受。
冯廷谔心情不好的到御马监：“九哥，找你喝酒来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有酒再醉醉，管他妈后天喝凉水。”
李九拿出一坛：“一人不喝酒，二人不赌钱，正想着叫你呢，刚好来了。”
现成的猪头肉，烤鹅，都是安童送过来的。冯廷谔不吃菜，只是大口的喝酒，李九说：“不能喝闷酒，伤身。”
“闷哪，闷死我了。”
“哎兄弟，你闷，我也闷。”
“我闷的是主子三番五次受辱，你闷什么？有酒喝，有马骑，还有个贴心贴意的知客女人守着。”
“告诉你什么事，先是博王爷牵走三匹枣红马，后是均王爷两匹紫金骝，那可都是一等一的宝驹。御马监是郢王殿下管的，我正写了呈文申报，兄弟，你得给我说说情，我是没法子呀。”
“这事怎么能怪你呢？那几个狗王，现在已经骑到我们家主人的脖子上了，何况你。”
“他敢？同样是王爷，谁怕谁！”
“狗仗人势，知道吗？郢王爷和王妃去见老皇帝，一连几个月见不上，前两天好不容易见着了，一句话不说就叫走人。而那几个狗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说到狗仗人势，来索取马匹的都不是这些王爷本人，而是他们的奴才。我那些好马，除了你，过去的皇帝九卿们想使，都不会给。我对他们讲，得向郢王爷请示，他们骂我不晓得攀高枝，不识抬举。还说，还说，···”
“说什么？”
“哎，不能说。”
“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说，你跟个婊子养的混，以后没有好下场。皇上都发了话，要不是老娼妓求情，早把那个杂种斩了。哎，不说这些，咱们喝酒，就是可惜了我的马。”
李九把挑拨离间的话，在不经意间说出来。看似心疼马，又请冯廷谔为他在朱友珪面前讲情，一切都不着痕迹。冯廷谔愤怒了，拎起酒坛要与谁拼命似的：“妈妈的，哪天碰到我手中，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一个个活劈了他。”
“兄弟，你醉了。”
“我没醉，不过得走了，主人心烦意乱，回去听差。酒，拎着路上喝。”冯廷谔一手抓一块烤鹅，一手把酒坛直接朝嘴巴里倒，走着嘴里还嘟囔着一首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几天以后，王氏又来一柱观：“师姑，好医术。一剂方药，三天，陛下就痊愈，又能征战沙场了。”
慧明客气着：“那是天佑圣躬。”
“你真会说话，他有没有病，我能不知道？”
感到说话又冒失了，也补充着：“对，对，是龙体自强。”接着岔过话题：“师姑，我和张媛是姐妹，你和她也相当于姐妹，你也做我的姐姐吧？”
慧明婉言谢绝：“娘娘抬举了，贫道出家人，青灯古卷，不敢涉足红尘。”
“也罢，知道你最守道规的。”
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歌颂了慧明不与自己称姐妹，又解释了关于美色药一事。让张媛求药，也是她的谨慎，这种事是不能公之于众的，此刻相当于做一个解释。临走，撒着娇腔问：“师姑姐姐，还想吃你的药，能不能再赏赐一点呀？”
慧明笑了：“早已配好，就等娘娘示下呢。”
她就得意：“终于看到你笑一回。”
慧明不想打她冷脸，也随便着：“是娘娘玉体康复，让人高兴，让人笑。这一次的药剂，在之前配方中加了一味肉苁蓉，它既是男人的药，也是女人的药。贫道从来不说药，是因为御医询问时，让你有话回答。”
“才不会问他们呢，你就是配制的鹤顶红，我也照吃不误。神医，小女子告辞了。”
很高兴的出门。
慧明礼节性地送到院门口，见门前一片声的喧嚷，看跪了十几个女道：“娘娘圣安，请求为小道做主。”
王氏不懂：“你们什么人啊？”
原来是长舌胖，短嘴瘦为首的一帮行脚道。长舌胖说：“咱们都是一柱观居家修行道，服务观里许多年，住持师太现在突然不要了，要撵出道观。”
短嘴瘦说：“咱们一直吃的是皇家饭，拿皇家的俸禄，一旦撵了去，以后怎么活？娘娘慈悲，救苦救难。”
告状的人堵着道，路不好走。玲珑就驱逐：“起开！你们有没有饭吃，不关娘娘的事，找两院使敬大人或者韩侍中去。”
王氏无权涉及政务，当然不想过问。慧明这时正在院门口，心里一愣，不知道慧珏或者背后人又想干什么。长舌胖和短嘴瘦现在帮助觉难做事，撵了她们就是清自己的君侧，不能让她得逞。就上前一步，合了一下掌：“无量天尊！”
王氏会意，就停下脚步。先问：“你们犯了什么错？”
长舌胖到底长舌，能言快语，抢着回答：“娘娘，是这么一回事。过去伺候旧住持，现在又伺候新住持，两住持城门失火，就殃及咱们这些池鱼。”
“你谁呀，伶牙俐齿的。”
“秉娘娘，小道俗家姓庞，人又长得胖，她们就叫我长舌胖。来观里做一些粗活，什么栽秧割麦，刨菜园子，养花种草。没田没地没产业，混一口饭吃，苦几吊铜板养家糊口。虽苦修多年，也没道号，与厨娘、伙头军同类，都是一些不成正果的半仙。”
一番话，把王氏说得哈哈大笑：“真个好巧嘴，我知道了，都回去吧。”说完就走。
长舌胖随机应变：“大家都起来吧，娘娘答应我们了，福生无量天尊。”
“福生无量天尊！”
王氏听到长舌胖说自己答应的话，也听到众人表示感谢的祝词，踌躇满志的走了。玲珑问她：“娘娘，你刚才相当于答应了她们，不过，释道两院目前好像是韩侍中管的，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金口玉言，不好失信于小人。”
“不需要，我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由住持自己去交涉，韩建知道怎么做。”
“是这个道理，轮不着咱们去招呼他。”
人都走后，安童说：“慧珏又出幺蛾子了。”
慧明正在想着：“我不知道慧珏为什么撵这些人，其中有几个是觉难留在上清观的，所以先帮一把再说。”
安童说：“我去问问乔招娣。”
“行。你告诉觉难，不管慧珏是不是那个背后的人，利用这件事再搅一次浑水。怎么做，她懂。”
安童说：“不仅她懂，我也懂，那些行脚道都不是好惹的，王氏也不会害怕哪一个背后人。”
径直去了上清观。
觉难说：“我知道这件事，开始不同意，但慧珏说有圣旨，只能听之任之。想来撵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人，就没去告知师姑。”
安童问：“你看到圣旨了？”
“没有，但她是当着众人面说的，谁敢假传圣旨？”
“也是。师姑想知道，慧珏撵人的目的。”
“不知道。”
慧明等人不得而知，慧珏两个也不得而知。觉灵问：“这个鬼影子来头真不小，圣旨不会假，是正规的，上面还印有传国玉玺。师太，她为什么要撵走这些人？”
慧珏说：“不知道啊，我想，应该与慧明有关。这些人替觉难做事，觉难是慧明的人，她们当然也是慧明的人。借钟馗打鬼，撵了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过去死心塌地帮助慧通。”
觉灵不同意：“我还是那句话，不要结仇太多，而且，咱们也犯不着与慧明斗。”
“觉灵，这个人过去是静慈背后的人，现在成了咱们背后的人，已经骑虎，就下不来了。圣旨在手，相当于直接给皇帝做事，底下什么也顾不得。不是东风刮倒西风，就是西风刮倒东风，哪怕与慧明你死我活，也只能铁了心。”
觉灵显然不赞成这个“铁了心”，但也无可奈何，就不再说话。慧珏知道她的意思，自我鼓励着：“既然身不由己，看在圣旨的份上，就必须向前冲。说说，她今天什么态度？”
“你是问慧明？她就说一句无量天尊，好像是帮那些人求情，又好像不是，模棱两可的。”
“那就是帮助，只是说得含蓄而已。”
觉灵带着一种反对的心态：“但博王妃已经有了态度，人家将来可能是太子妃，咱也得罪不起呀。”
“太子也没有圣旨大，现在得罪王妃的不是我们，而是我们背后的人。咱也坐山观虎斗，看看她能不能扛住这位娘娘。”
“底下怎么做？”
“一切按照指令。”
长舌胖短脸瘦等一部分人，是在上清观吃饭的，中午照旧拿了碗筷去食堂。觉难亲自接待：“慧珏住持有圣旨，撵你们出观，我没有办法。今天是最后一顿饭，多加了几个菜，几坛酒，好好吃喝，吃完后各行其道吧。”
张媛配合着：“监院大人舍不得你们，发放一些银两，拿回去好好谋生。”
长舌胖先感激觉难，接着问：“王妃娘娘答应了我们不走，皇家金口玉言，难道不算数？”
觉难趁机搅浑水：“问我不着，得问她。”
长舌胖不再说什么，酒足饭饱，去一柱观看情况。这边的人不仅没发放银子，连中午饭都不供应，厨娘干干脆脆：“你们几个今天没饭了，回家吃去吧。”
大家集中在食堂里，都充满怨气。短嘴瘦问长舌胖：“你说娘娘答应的，怎么不管用？”
长舌胖也纠结：“是啊，她的态度很明确，还金口玉言呢？”
“金口玉言是皇帝，人家根本就没答应。”
“但是，她也没有不答应呀？”
这边人看着饭捞不到吃，越觉得肚子饿，就骂街。厨娘叫：“伙头军，饭已经煮好，人都吃完了，你怎么还坐在灶膛后？出来，出来，还有你们几个，把她们攆开，我要收拾饭桌呢。”
伙头军从锅灶后爬起，理着花白头发上的乱草，走过来声音小小的：“走，走吧。”
厨娘训着她：“你嗓门不能大一点，跟个三天没吃饭似的？再不走，就拖出去。”
她声音依旧很小：“出，出去吧。”
老厨娘把一肚子无名火，发到她的头上：“你一辈子就会说这几个字，是不是呀？叫你拖，就给我拖，再活成这个窝囊样，明天把你也攆出去。”
她就伸出一只手去推人，但力气太小，竟把自己反弹了一个踉跄。长舌胖说：“嗟来之食，吃下去肚子会疼的。厨娘，你不要为难老实人，我们走。”就带人出门。
短嘴瘦问：“就这么认怂了？”
长舌胖突然想起觉难的话，心里有了主张：“一事不烦二主，咱们不能放弃，走，还去请那位尊神。”
“你是说博王妃，再找她管用吗？”
长舌胖很有智慧地：“如果说原来不管用，再请，一定管用。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层皮，小民百姓都要面子，何况那么大个人物。”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皇宫，慧明的继续搅浑水，使得朱家父子兄弟之间的矛盾，更加扩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