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奉命去山东公干,也就是在第三天的下午申时,他们的马车被人拦下了,这个人竟然是长脚王。
他一个时辰前,回到森林中的大本营,向刘武报告:“大哥,小皇帝他们来了,与我相差不到二十里路程。”
刘武问:“押送的兵丁有多少?”
“四五十个,都是一些兵油子,不可怕。”
“哎,朱皇帝怎么如此放心大胆,就这么几个人,也敢让这个财神上路?”
“我打听了,大梁的几个敌国不在山东,前朝的敌对势力又都投靠了朱皇帝,没人来劫。大哥,还是我去打前站吧,我腿长跑得快,还可以抓两个舌头回来问问行情。”
“去吧,去吧。”
长脚王这就回身,拦住了刘文的马车。
车上只有两个人,他不怕,无非又是那一套:“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可能心情好,又多说了一番话:“俺乃威震江湖,大名鼎鼎的山东响马,祖师爷是瓦岗寨程咬金程爷爷。何方人氏,赶快交出买路银来,饶你不死。”
一个小喽啰说:“长脚王,你今天好像很开心?”
另一个说:“你姓王,程咬金姓程,怎么是你的祖宗了?”
长脚王看出很是得意:“别你妈妈的废话,俺想要的货准时来到,怎么不开心?”
马夫已经吓得浑身发抖,刘文不怕,下了马车:“哪路大王,咱俩一没金银,二没货物,就是一个送信的官差。”
“送信给谁,是给我的吗?”
“不是。”
“那就是给我们家大王的,拿来。”
容不得刘文说话,从他身上搜出信和回执,连人带车赶往林子里。说着书生话的刘文,一边挣扎着,一边和他们评理:“各位,你们不按套路出牌,车马拿去,要人干什么?”
到了大寨,刘武问:“你怎么回来了,货到了吗?”
长脚王回答:“有兄弟在监视着呢,先抓了两个探子。大哥你看,这是他给你的信。”
说着,把刘文带到一边,拿出一封信。
刘武看信:“什么信,纸上一个字都没有,封皮上说是给杨师厚的,不是给我的。”
长脚王奇怪着:“不对呀,他说是来送信给你的。”
刘武骂着:“你妈妈的坏了规矩,要马不要人,把这两头货带来山寨干什么?本人做匪从来不撕票,放回去又暴露了路径和寨位,不是多个麻烦。”
“大哥,知道你不喜欢无缘无故杀人,让他入伙呀。这是一个文人,可以给咱们做师爷,小皇帝劫来,还可以做军师。”
“他愿意吗?”
“有我呢,保证他愿意。”
“你有什么办法?”
“老规矩,让他拿投名状呀。”
“行,你去办吧。”
“好的。”
刚说到这里,林子外监视的人回来:“货来了,几十辆马车,稀稀拉拉的没见几个兵。”
刘武一挥手:“兄弟们,上。”
路上来的,正是唐昭宣帝乘坐的车辆。
怎么在小喽啰眼中,看不到兵士的呢,韩建派的士兵可有五六十个人呀?原来,这些懒惰的大头兵,不肯走路,一个个都挤到马车上。本来,皇家的人在九曲池惨案中,大部分都被杀了,现在宫里许多宫女和太监都是朱友珪的人,不肯跟了来。这正是韩建想要的,士兵都挤在马车上,看上去没有多少人,引匪来劫。
看土匪冲上来,左军校尉勇敢,手挺朴刀,又吆喝士兵下车战斗,双方就打了起来。
长脚王领了几个小喽啰,押着刘文和马夫,裹到人群里。又一人塞给他们一把刀,来人为了防身,把刀也接在手中。相互混战时,长脚王趁人不备,一枪捅死马夫,又从马夫手中拿过刀,砍死一个已经受伤的士兵。其他押送士兵不肯打仗,纷纷后退,正在这时,森林的一侧冲出上百个军人,大喊大叫攻上来。
刘武一看不好,喊一声:“兄弟们,撤。”
土匪们跟着刘武朝森林里跑,长脚王没有跑,反而扯着刘文向前冲。刘文当然也不肯再回到林子里,希望与来人会合,见新来的士兵没有追击刘武,仅把他们几个包围起来。长脚王举起枪:“各位长官饶命,我们投降。”
刘文也松了一口气,扔下刀,走上前:“来的是京兆尹的人吧?我是许州节度使衙门的长史刘文,奉命去杨大帅行营公干,这里有你们韩大人的信件。”
士兵不听,把他和长脚王几个都绑了起来。
原来这许多埋伏的大队人马,也是韩建派来的,为首的是右军校尉。这个人,刘文认不得,原来他就是那个杀了阿虔阿秋等人,又打死张策的侍卫小头目,被韩建提拔了。他问刘文:“你说你是许州来的,有什么公文,拿来我看。”
刘文指着长脚王:“有,有,一个时辰前他抓住我时,从我的身上拿去了。”
右军校尉问长脚王:“有这么一回事吗?”
长脚王说:“是,是,被我交给大王了。”
“妈妈的,官府的公文,你给他干什么?”
“那不是官府的公文,是给我们大王的信。大王看了才知道有这一桩大买卖,知道你们什么时辰来,什么时辰经过这条路。还知道这里面有一个大货,抢到了,将来可以有钱赚,有官做。”
“什么叫大货?”
“就是值钱的人物。”
刘文有文化,不蠢,听长脚王如此说,突然感到不好,这是要把自己归为匪类。急忙分辨:“你胡说,那是韩京兆给杨大帅的呈文,还有许州缴纳粮草的回执。”
长脚王说:“当时你说送给大王的信,不是我一个人听到的,他们都在场。而且,你也拿着刀枪跟我们一起动手,那个士兵还有马夫,都是你杀的。老总,你不信,看看他的刀。”
有人地上捡起那把血淋淋的刀,他说就是刘文用的。
刘文之前的确手中拿过刀,不过不是这一把,但此刻哪里能分得清。还有,开始与长脚王见面时,对方说过一句送信给大王的话,自己还没来得及分辨。而这话,当时在场的几个小喽啰都听到了,这时都一致证明着。
因为马夫和一个士兵被杀时,战场正在混乱中,小喽啰们没人留心,这时都成了刘文的罪证。
右军校尉把刀接过,放到那个死去士兵的身上。问刘文:“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刘文有口难辩,这是遭人暗算了。
自己是几百里路外的一名小吏,与这些贼人素无往来,风马牛不相及,哪来这么大一个陷阱?勾结土匪,暗送情报,还明火执仗参与劫持小皇帝,人证物证具在,抵赖不了。这时候被官兵明正典刑,合情合理,连冤枉二字都说不出口。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你们听我说,是许州冯节度使派我来的,公文和回执都是他交给我的。不相信,请与他核实。”
右军校尉还没说话,左军校尉大怒,上前一脚把他踹倒:“妈妈的,你不好好送你的公文,给土匪送信干什么。一个刘文,一个刘武,和土匪头子是不是亲兄弟?还杀了我一个士兵,穷凶极恶的家伙,老子现在就砍死你。”
右军校尉拦着:“既然他说是官差,咱们就不能杀,把他们都送到东京去,让大理寺审。”
左军尉收了刀,似乎不解气,又上去踢了一脚,这才继续押送李柷一行去曹州。刘文和长脚王等几个匪徒,还有那一把杀人刀,就被送去了开封府大牢。
这些,洛阳的人都不知道。
张媛当时是和刘文同时出许州的,坐的是自己家马车,不知道哥哥在洛阳还是在许州。到洛阳没有去张厚住的地方,直接去了一柱观,慧明见到她很高兴:“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张媛和慧明开玩笑:“当时拿不出多少箱的诊金,人穷志短,不敢来。这会儿好不容易凑了三五吊,你要不要?”
“拿来。”
“等我先喝口茶,好不好?三吊五吊也没有,寻摸了一些地方土特产,不嫌弃的就拿着。”
慧明嗔着她:“哄我哪?”
看两人说话随便,安童也笑着说:“张家信士,我想你这一次当是自己来瞧病的?”
张媛说:“不要叫我信士,就叫张媛。”
慧明开门见山:“张媛,你的病不在他身上,在你自己身上。女子育儿,易早不易迟。”
“到底是神医,一眼就看能出病因,我真希望自己有病,好经常来听你说话。说来听听,这病还有治吗?”
“医家望闻问切,第一着就是望,望形看色。男女生人,父精母血,你虽然体型姣好,气血具佳,但筋络受阻,不是精不到,而是血不收。知道你迟早会来,早就给你泡制好了,这是一罐汤膏,饭前当点心吃。三五七天时间,送子观音就会来了。”
“真的,好得这么快?”
安童插话:“师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么长时间反复研制,还亲自去药圃培植本草。不过,我跟她多少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给人允诺疗效的。”
张媛接了药:“师姑是池中龙,架下凤。我虽没钱,但有用得着的时候,就是一朵彩云,让你脚踏上天。”
慧明笑了:“胡说些什么哪?就在我这儿吃饭吧,然后消消停停回去用药,等着你龙凤呈祥。”
连续几天,张媛一直没来。
这一天她来了,安童说:“师姑说过三五七天,今天刚好七天,是来复诊吗?”
她不说话,直愣愣的望着慧明。
安童以为她是想问病,继续说:“张家信士,请相信师姑对你的诊治,不需二次。想知道结果,那就是你夫妻自己的事,用不着我再说了吧?”
张媛终于说话:“师姑,我遭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