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很窄,罗志抱着何盈盈勉强挤进去,里面似乎很深,但他们并没有机会向内探索。身后又是“咯”的一声,洞口封闭上,眼前立刻一片白光,刺得他侧头闭目,躲避不迭。耳边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械斗。
罗志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护住头脸,睁开眼来。这一下不要紧,他差点把魂都吓丢在地上。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艘巨大的仿古木质帆船中,甲板上一片狼藉,酒瓶、钢刀、绳索、吃剩的食品,还有掺杂着血色的海水都随着船身来回晃动。十几个头戴包巾、身材魁梧的汉子正在打架,钢刀乒乒乓乓,火花四溅。不一会,有个家伙身上中了一刀,大声咒骂了一句,随即挥舞着武器跃身而上,极为彪悍。
罗志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知是喜是忧。
人!他又看到了熟悉的人影,回到似乎久违了的人间。
可这些家伙是什么人?
他听出来,刚刚那大汉叫喊的是一句西班牙的国骂,而且这批打架的人也都不时高喊着一些西班牙语。
我到西班牙了?
罗志动了动身子,没感到身上有什么不适,头也并不疼得厉害。电影里,穿越的人一睁开眼睛都会头疼欲裂什么的,他却一点症状也没有。
他觉得很奇怪。无论这是什么狗血逻辑,可南京的一面墙壁后为什么会连着一艘西班牙的帆船?
等等,仿古帆船?衣着像海盗一样的家伙在打架……这里不是西班牙,是上海迪士尼乐园吗?这些人是在模仿加勒比海盗?
罗志摇摇头,不大可能。乐园里的工作人员不可能真拿钢刀互砍,更不会口出脏话。刚才那个挨了一刀的家伙胳膊上血流如注,如果是乐园项目,这么血腥怎么能允许?
他正在胡思乱想,身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大批人马来到。他一转头,立刻被吓得匍匐在地。二十来个面目穷凶极恶的家伙拿着弯刀和火枪冲了过来,只听得啪啪啪枪声四起,有人惨叫着倒下,甲板上顿时血流成河。罗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倒下的家伙口吐鲜血,肚子上开了个大口子,里面的肠子依稀可见。罗志从小练过武术,在好几座城市都打过架,但这种以命相搏的场面从来没有见过,不由得有些反胃。
肾上腺素猛地上涨,他的第一想法是要保护自己和怀中的女人。
最好是悄无声息的爬走,但这不可能。此时正当午后,天色晴朗,艳阳高照。甲板的前半部分大概有十几米长,站满了好几十人,随便谁都能看到他们俩。
混乱之中,容不得他多想。甲板上的战斗已经结束,最开始的十几个人中,一方已被全部歼灭,剩下的五六个人和后来的援军们正在大声讨论着什么。罗志趴在地上,竖起耳朵听着,越听越迷茫心惊。
“不,不对!弗林特死之前没这么说过,当时我就在他身旁。你这个胡说八道的混蛋!”
“船长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们不相信弗林特船长已经死了,除非让我们看到他的尸体,老天在上!”
“我可以带你们回头去看船长的尸体,可这会儿大概已经被秃鹰吃了个精光。当时我就说要把他的尸体埋起来,可你们谁听过我的话?”
“那时候船停在阿利坎特港口,大伙儿都在吃喝玩乐,谁知道船长会忽然死了?”
“住嘴!你这个混蛋!在我看到船长的尸体之前,谁也不准跟我说他死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这个傻透腔的老海盗!凭什么给我们下命令?”
罗志一哆嗦,这帮家伙果然是海盗。可是,什么样的海盗还乘坐木质帆船,又只用弯刀和火枪打架呢?难道不应该有点自动步枪和肩扛式火箭筒什么的吗?这艘破船看起来只有几十吨的排水量,甲板上千疮百孔,就凭这个破玩意儿他们就能抢劫来往的商船和港口?
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都给我闭上鸟嘴,听我说!在我千真万确看到船长的尸体之前,谁也不许说他死了。弗林特是个伟大的人,一个伟大的船长,他应该受到尊重,老天在上!咱们现在就调转船头,回阿利坎特去,谁要是有意见,我就把他扔下海去喂鱼!在确认老船长的生死之前,我就是你们的船长。这是神圣的圣瓦伦丁会议法典确定的继承顺序,我是船上的大副!现在我命令,水手长,组织你的人上好船帆,准备逆风换戗!舵手就位!还有你们几个没用的东西,赶快把这些死人收拾了,把甲板打扫干净。我向海神爷发誓,如果等会我上来看到还是这么乱糟糟的,我就要了你们几个小崽子的命!”
罗志张大嘴巴盯着这个发号施令的人。这家伙几乎有两米高,至少一百公斤的体重,结实的像块石头。脸上也跟石头差不多,没什么表情,硬邦邦的,额头上有两块怵目惊心的刀疤,和电影里看到的海盗形象真差不多。罗志不由得想到了南京城里的巨兽,心里一紧。
听到大副的话,大部分海盗们都奉命行事,少数嘀嘀咕咕的家伙们也不敢公然违命,慢吞吞的开始收拾甲板、扬起风帆。那些死了的人被直接扔出船外,没人向他们多看一眼。
大副巡视了几圈,脸绷的像块燧石,右腿有些一瘸一拐,直到所有人都一言不发的勤奋干活才点了点头。罗志正感到不知所措,大副对着他手指一勾,立刻有两个海盗上来抓住他的手臂,把他拽的跪了起来。何盈盈依然在他怀里抱着,但自始至终没睁开过眼睛。
罗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应该表现的卑躬屈膝,还是强硬蛮横点好。这帮人刚刚杀了五六个同伙,对自己肯定也不会有怜悯之心,问题是他们究竟吃软还是吃硬,他拿不定主意。微一侧头,看到有不少海盗都对自己怒目而视,更吓了他一跳。
我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惹了什么篓子了?
大副低下头,盯着他的脸,庄重的问道:“先生,我只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是该死的印度佬还是港口缉私队的?我凭着头顶这面旗帜起誓,如果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你就看不到今晚的日落了!”
罗志抬头看了看那面黑色的旗帜,不出意料,果然是海盗的骷髅旗。他咬咬牙,决定先做一次好汉,如果对方不吃这套,他再恳求饶命:
“我还有很多想问你的呢!你们究竟是谁?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一个硕大的拳头直冲他的脸颊而来。他下意识的侧头躲开,动作干净利落,只听到全船上的海盗都“噫”了一声,似乎颇为诧异。大副一拳打了个空,脸色更加严峻:“你是约翰?霍金斯手下的人?”
罗志一头雾水:“谁?”
“甭跟我装傻,先生。咱们碰运气绅士之间是互相信得着的,你可以跟我说实话。”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罗志忽然停住,他知道约翰·霍金斯这个人,不禁浑身一抖。
他抬起头来,表情比面前的大副要惊愕一百倍:“我问你,今年是哪一年?这里是什么地方?”
“哪一年?”大副狞笑道:“我看你是被朗姆酒喝坏了脑袋吧?今年是1568年,愿上帝保佑腓力二世国王陛下!”
甲板上响起一阵轻微的嘘声,有人喊道:“得了,大副!去他妈的上帝!”
“闭嘴!不许有人在我的船上蔑视上帝!”大副咆哮道。
“你的船?弗林特船长还不一定死没死呢!即便他死了,我们也要重新选举!”一个瘦高个子水手斗胆喊道。
“你是想尝尝弯刀的滋味吗?我虽然有条瘸腿,却能在一袋烟的工夫里看看你的肠子是什么颜色的!过来吧,小子!还有没有别人?”大副狂怒的抽出刀子,对着甲板上的人们高声叫嚷着。
没人上前来决斗,海盗们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甚至没人敢手握弯刀柄。
“这就对了!你们这群胆小鬼!我跟弗林特出海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大副吐了口唾沫,鄙夷的向四周望了一圈,才又说道:“阿方索、弗兰克,你们俩把这个无法无天的混账捆起来,关到牢里去!如果再有人胆敢挑战我的权威,就把你们全都剁了喂鲨鱼!老天在上!”
两名水手走到那个瘦高个子身边,一把将他放倒,用绳索捆住押下甲板。其他人都低下头去,老老实实的开始干活。一场小小的挑衅瞬间化于无形,罗志看的目瞪口呆。他全明白了,1568年,腓力二世国王……
这是一艘十六世纪的西班牙海盗船!
好家伙!时间、空间,齐活儿了!自己和何盈盈彻底以天涯沦落人的身份穿越到了一个陌生的时空。
一时间,罗志像被钉在了甲板上,一动不动。直到他被人硬生生的拽起身来,才看到在甲板之外,是湛蓝色的、无边无际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