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未知处。
耳边一直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一高一低,参差不齐,也时常传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呓语。眼睛睁不开,看不到任何东西,哪怕一丝透过眼帘的光都没有。闻,闻?我的鼻子呢?嗯?鼻子?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词。嗯?我?什么是我?我是什么?什么词?什么是词?
脑海中产生一阵一阵的感觉,新的问题不断产生也不断遗忘,周围似乎被什么包裹着,束缚着,又有什么东西似乎和我连为了一体,舒畅,但有感觉被约束,挣扎一下吧,用力的伸展双手,好无力,似乎感觉不到手的存在,那蹬腿呢?
“哎哟,这小子不老实,还没出生就敢对为娘出手。”林家大小姐嘴上抱怨着什么,却满脸慈祥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感受那微小却旺盛的生命力。手心传来微弱的另一个心跳的触动,似乎没什么规律,不注意间也似乎会消失,林娇眼神不自觉地看向了门口,看着窗外逐渐盛开的花朵,微微出神。
“孩儿他爹啊,已经月余,你还好吗?”
沂山,城外,新棺旁。
李重慢慢的将手边的棺材合上,眉头紧锁。
棺材旁边依偎靠着刚刚失去了幼子的老农,悲伤过度连喘气都成为了一件困难无比的事情,双腿即便已经跪在地上却依旧颤抖,而双手更是紧紧的抓着棺材边的木框,任由木头上还没有打磨光滑的木刺深深的刻在手心中,也舍不得放开。
李重低头扶起那名一夜间苍老了十岁的老农劝慰道:“王城主,还请节哀。失去家人的不只你。这座城原本也不过千余人,现在因为邪修作祟而致使几十家尝到了妻离子亡的滋味,我李某生气,也痛恨自己三日还未曾找到罪魁祸首。但李某人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城主勉力支撑,帮我将此人抓住,杀之!”
王城主用尽全身力气将双手反过来抓住李重,双目通红,声音从牙缝里面透出来:“请李兄助我,刀山火海,但凭吩咐!”
“好,还请李兄将所有受害者姓名写下来,再将城中各家各户所住之处与我,近日新丧未入馆者,带到我面前,另找城中医馆,询问可有精于用毒之人。凭贵公子的死状分析,在下怀疑有邪修修炼毒功,等医者查看确认后,再做定计。”
“在下添为城主,死者几何岂能不知,家家户户也曾统计在我书房内地图中,还请李兄移步城主府,医者不才立马命人去请!”王城主与李重翻身上马,同时对身边之人吩咐:“你等先去请桐仁堂白医者,我儿先不入土,等抓住凶手,割其头祭之!”
不久,一众人便回到了城主府,李重心头沉重一边往府中走去,一边对身边之人说:“城主,此人已有十日未曾犯案,本以为是江湖盗匪一时路过,却不料又于昨晚犯下大案。恕我直言,今日将令郎收入木棺匆匆送出城外,怕是耽误了些时间,如此邪修修炼毒功之时绝不会只取一人性命。还请城主招人询问。”
王城主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了懊恼悔恨之色,然后立马召集手下,派出去探查情形。又转头对李重言:“是在下冲动了,此城不过千余人,户籍所落亦不过双百,多为四世同堂之家。还请李兄随我去书房稍候片刻,消息与医者即刻便来。”
果不其然,等手下纷纷回来禀报,昨夜受害人数超过了十人,有些因为死状可怖已然入葬,还有五,六个被放置在木棺中,抬到了庭院之内,而木棺周围已经有医者在观看。
“白医者,您看出些什么了嘛?”城主上前拉住了庭院中刚刚直起身的那名老人。
白医生面露难色:“这确实是因为中毒而亡的,但这毒,却并不常见,似乎与平时常见的五毒有点关系,却又有不小的区别,在下学艺不精,让大人失望了。”
“白老不必如此,能确定是什么毒?可在城边见过相似之物?”李重点点头,说道:“若真是邪修,先是采纳百毒入体,然后再以真气催化,必然异于寻常,但这毒修多在南边林深不知处,我们这北寒之地并不多见。”
白医者左手轻轻的捻着胡子,仔细分辨了一下又熟悉感觉的毒:“其中几味毒,老朽闻所未闻,怕是由南而来,其他毒不好说,出了城遍野满布,唯独这红心草,只有城南外针树林与长青木交界之处见过几株。”
李重闻言,将收于衣襟中的地图拿了出来,再一一对比死者住处,尤其将城主府标了出来。
随即喝道:“城主,城外可还有人居住?可有栖身之地?城主府附近可有人家未曾遇害?”
王城主一愣,回:“城外基本为荒芜之地,提到栖身之地,倒是有路过的江湖人士曾在城南外水神庙暂时落脚,城主府附近未曾遇害之家也有两户人家。”
话音刚落,便听到王城主和李重同时大喊:“你们快去水神庙探查!我与李兄(王兄)去看看那两户人家!”
黑暗不知处,我感受着越来越安稳的咚咚咚的声音,听着不知名不知何意的温柔女声,焦躁感满满地舒缓,听着那悦耳的曲调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六月草木绿如茵,花繁胜海,月落如银,儿伴膝下欢,妾随夫低唱”林娇缓缓的哼着一首从小听到大的歌谣,学着母亲当年低唱的口吻,不知是在哄着腹中的孩儿,还是在安慰着自己。
林府的另一处,同样宽阔大气却不显得奢侈的房间内,林老爷拥着夫人劝慰:“娇儿自小骄傲自强,虽然现在结珠在怀,也不必过于担心。”
怀中的林夫人伸手掐了一下那虽然丰满却让人安全感十足的腰间,却又担忧:“重儿虽是青云首徒,但去处理鬼魅之事,一人在外,怎能不叫人担忧,娇儿又怎是只担忧腹中孩儿呢。”
林老爷闻言却是一笑:“当年我家金戈铁马的林夫人怎么也做小儿模样,这世间哪有鬼魅之传,必然是邪道中人作祟,青云之门雄霸一方,统辖一州,重儿又怎么会只是你我眼前的那般受气包模样,夫人大可安心。”
林夫人转手将林老爷的手别到了背后,怒气冲冲:“好啊,你个没良心的林落严,老娘我弃武封刀,跟了你这么个耍鞭子的,在家里相夫教子是为了你说我小儿模样的么!”
林老爷满眼宠溺与无奈,只能一叠声的讨好求饶,顺手用腰间裤带将烛火熄灭,一夜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