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他们的幻想里生活着,他们仿佛醉汉一般,双手没有力气,不停地颤抖,不可以进行成功的劳作。这是某场幻想的暴风雨,要把这暴风雨的骚扰消除,唯一的方法便是注重眼前的光阴。在我的心里毫无疑问的阴影,社交和政治引发的晕眩被排除在外,我产生了从来都没有过的坚定信念——我不应拖延下去,不应推脱,不应耽于盼望,不管在什么地方,我都应尽最大可能地发挥出自己的潜能,不管我同什么人交往,我都欣然接受我现在的同伴和环境,而无论我的同伴是怎样的卑微,我的处境是怎样的恶劣。我要如同那些对神秘主义充满信仰的教士那般生活,世界给人们的快乐对他们而言都是打了很大折扣了的。虽然同伴和环境是卑微雨恶劣的,可他们对同伴和环境的欣然接受的态度就是正义的最后胜利,就人的内心而言,它是较之诗人的声音与那些令人敬仰的人们的时不时的同情更让人满意的回响。我认为,一个有思想的人不管如何深受他同伴的缺点和愚昧带给他的痛苦,他都不可以一点也不掩饰地否认所有对于出乎意料的优点也有着感受力。倘若粗人和行为轻浮的人没有同情心,那么他们也有某一优良的本能,并且还会用他们那样一种盲从、变化多端的方式,用其真挚的效忠之心来尊敬这样的本能。
浮躁的青年总是轻视生活,这是种精神上消化不良的病症,在我还包括同我在一起的人身上却并无此种病症,在我们看来,一天的时光便意味着绝对的幸福,对同伴表现出轻蔑的神色与硬要求同伴给自己怎样的行为都极大超出了礼貌的范围之外。在我成长的路上,因为遇事喜欢设身处地,曼妙常常显得有点急躁与敏感,可假如让我一个人待在某一地方,那样的话我将用心地体会所有时光与这段时光带给我的所有东西,品尝每顿家常便饭,这个时候,我就如同酒馆里的常客一样有胃口。对于给与我的即便是很小的点恩惠都感激不已。对于这点,我同我的某位朋友有过意见的交换。他常常希望得到世界上的所有东西,可当他得到的东西同这类东西中最好的相比教略显逊色之时,他便感到非常所望。我发现我恰好处在另外一个极端,我别无所求,就算得到十分平常的东西之时我也心怀感激。我可以接受两种力量有冲突是时候产生的喧嚣和混乱。从醉汉、从让人讨厌的人身上我也深受教益。他们给身边的世界提供了某一现实,在瞬间即逝的世间万态中,此种现实实在是很难忽略不计。
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以前的世界、老婆、妈妈、康柯德以及波士顿,让人对以前的精神世界非常珍视,就连曾今的魔鬼都近在咫尺。设想某一好的东西被我们发现了而且得到了它,假如我们对这不提任何问题,这东西便会锦上添花。美妙的感受都并非凭借转弯抹角的分析产生的。全部好的东西都是依靠直觉发现的。我们生存的中心地带是温带。尽管我们也许爬到被单纯的几何学与死气沉沉的科学所管辖的贫瘠且寒冷的极地,又或是沉人纯感觉的地域。在两者之间是条生活的等分线,也是思想、精神以及诗的等分线——那是某个窄小的条带。并且,常识也一样告诉我们,所有好的东西都并非遮遮掩掩的。一个平庸的收藏之人在欧洲全部的画店里搜巡,找寻着某幅普桑的风景画或者是一幅塞尔维特的蜡笔速写,可《基督变容图》、《最后的审判》、《圣耶洛姆的圣餐礼》还包括同这些画一样杰出的作品却挂在梵蒂冈、尤费兹与卢浮宫的墙上,在那个地方所有充当他人侍从的人都能够看得见。
更别提所有街上的自然的风景了,每天的日出日落,它们一直都是毫不保留地在人们面前出现,可人体雕塑更是到处可见。近来,某一收藏者在伦敦的拍卖行花了一百五十七几尼亚买了份莎士比亚的手稿。可任何学生都可以分文不花便能读《哈姆雷特》,研究《哈姆雷特》中莎翁那藏在文字背后的独具匠心。我觉得我除读最一般的书——《圣经》,荷马、但丁、莎士比亚以及弥尔顿的书——之外,再也不会读其他书了。人们对这么平淡的生活与世界感觉耐不下性子了,我们处处找寻秘密与隐秘的地方来刺激自己。对木刻术十分精通的印度人、设下陷阱的猎人和捕蜂人便属于可以让我们这种让好奇心得到满足的奇人奇事的列表里。我们想象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异乡人,不同于野人、野兽、飞鸟那般同这个地球亲密无比,可人的这样的身居局外的命运并不是同它们无缘。这样的命运也在此种爬着的、飞着的、在水中游动着的与有毛而四足的“人”身上笼罩着。在我们对狐狸与土拨鼠、鹰、鹬进行观察的时候,在世界上的根基它们并不深厚于人,它们也如同是这个世上的匆匆的过客。可新的分子学说说明,原子和原子间存在着非常大的空隙,世间万物本是彼此隔膜的,并无任何相互贯通的东西。
中间性的世界是最好的。就像我们知道的,自然并非宗教性的。对于教堂的神圣之光,禁欲苦行主义者,印度人与印第安人,她都同等对待。她是既吃又喝而且犯下罪过的平庸之辈。她所宠爱的全部——杰出、伟岸、美都并非依照按我们的法律来规范的,不是按照主日学校造就出来的。我们吃饭时不但无须限量,也不用小心地遵守戒律。倘若我们可以依靠她的力量变得强大,那么我们就不应死死抓住这些让人深感痛心和受气的戒告不放,更不用说这些戒律也是从其他民族那儿借来的。我们一定要搭起立足现今的帐篷,来抵抗一切气势张狂的曾今与未来的谎言。有如此多的事没有解决,可原本这些事又是最需解决的,何况,即便是以后解决这些事,我们也仅仅是同当前一样,一点也不积极地应付而已。而今出现了有关商业公平的争议,并且这些争论也许持续一两百年,但新英格兰与旧英格兰却也许总是照常从事它们的商业。版权和国际版权法正在如火如荼地讨论着,就在此种讨论过程当中我们将尽量多地将我们的书卖出。
在讨论之时,人们讨论了书籍的效用、写书的动机还有把自己思想表达出的合法性问题,争论两方所言很多,争论正开展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你,亲爱的学者,却有点多余地插足进来。土地所有权、财产权的相关问题正在争论中,人全召集在一起,表决马上便要开始了。正在这个时候,人们却将你的园子挖得凌乱不堪,将你的财产当成盗贼遗下的赃物又或是上天的赐予的东西作了高尚的用途。生活原本是个泡影、一个疑问、一个梦里做的其他的一个梦。勉强接受这个事实吧,尽最大可能和其他人一样接受它。至于你,上帝的宠物却还在坚守自己的美梦!你难免受到鄙疑。他们有很多人。你要安静地在某个角落待着,直到这些人对做什么有了相同的意见。他们说,你体弱多病,你懦弱的性格会告诉你应该做什么,什么不该做。不过你要明白,你的生活原本是种漂泊,是个为了仅仅度过一个夜晚便简单搭起的帐篷,不管你的身体是否好,你都要完成安排给你的那份工作。你的确是又病又弱,可不会变得更加糟糕,可世界,哺育你的世界,将越发美好起来。
人的生活存在着两种成分——强大的力量和规范这一力量的形式——结合而成的,倘若我们期望这生活一直甜蜜、美满,那样的话我们就不得不严格地保持它们彼此间的比例关系。这两种成分中的任何一种假如超过这一比例要求的极限,那么它们对生活产生的危害和它们自身的缺点给生活产生的危害是相同的。任何一个优良的品质假如不与其他东西结合在一起,那它便是最次的,它便有可能带来濒临毁灭边缘的危害。自然让所有人都有非常丰富的特性。现今我们所处之处附近全是农场,我们就将学者看成是此种蜕变的例子吧。他们是表现自然的牺牲品。
你们对艺术家、演讲家、诗人都非常了解,你们会了解到他们的生命活动较之机械师或是农夫并不更优越,他们是片面性生活的牺牲品,他们的生命不但空洞而且枯槁,事实说明了他们全是些败将,他们并非英雄,而是出售假药的江湖郎中。我们绝对有理由得出此种结论:这样的艺术并非是为人存在的,却是为人的病态才存在的。自然一点也不支持你。无法抗拒的自然天天都在让人们朝这一方向发展,并且让严密组织起来的集体更加容易朝这一方向发展。你们认为某一正在读书、正朝一幅画或是一尊雕塑盯着看的男孩是让人喜欢的,不过对这些读书与欣赏艺术的广大群众,我们除称他们是刚起步的作家与雕塑家以外,还可以称他们为什么呢?倘若他们在这个方向稍微再前进一步的话,他们便会拿起笔与凿子。倘若一个人记得他是如何怀着纯洁的心情开始成为一个艺术家的话,他就可以到自然同他的敌人联合起来。一个人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不可能性”。他不得不在一条头发那样纤细的线上行走才有可能成功。智慧的人因为太过智慧而变成了蠢人。
倘若命运允许,那样的话我们将会怎样轻松地一直遵守这样一些美好的限制。在已知的用原因和结果组建的王国之中,有着完美的内在体制,我们要绝对服从地调整自己,让我们和这完美的体制协调起来。在街上,报纸上,似乎生活是那么一件平淡的俗事,使得在任何情况之下我们只要依照乘法口诀做事就可以取得成功。不过这样的一天——又或是单单半个小时——慢慢临近了,它用天使一样的语言在我们身边轻声细语,这轻声细语把好多名族和年月中得出的结论也推翻了。不过到了第二天,身边的一切看起来都和从前一样,俗不可耐,日常的标准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常识又变得如同天才一般得带珍视——它变成了天才的基础,日常经验成为任何一项事业有所进展的原动力——可是,倘若他源于此种认识做事的话,那他立刻变会身败名裂。与其说强大的力量是选择和意志的关卡,还不如说是生命的另外一条道路,也便是说,它是生命潜在的、没法看见的通道。
做外交家,做医生,当个在思想与行为上天衣无缝的人是十分荒唐的,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到可笑的了。本来本来是依照一个又一个的想不到的事件构成的,倘若它并非这样的话,那样的话它就不值我们去体验。上帝往往是喜欢让我们相互隔绝,让我们对以前与未来都一无所知。在川流不息的人群当中我们左顾右盼,可上帝却非常礼貌地在我们的前面与后面都扯下一道最纯洁的天幕,将我们分离开来。他仿佛在说:“你将不但不能记住什么,也又不可以预料什么。”一切好的谈吐,风度以及行动都源于某一自发状态,处在这样一种状态的人没法想到做件事会有怎样的用处,所以让瞬间变得伟大。自然对斤斤计较很痛恨。自然所遵守的法则是跳跃性与冲动性的。人的生命是凭借时强时弱的波动来维持的。我们器官运动是这样,化学与大气的变化也是波动性、轮流性的,人心灵的活动是循环往复,一点也不作积累性发展,而是时涨时消地活动。偶然性让我们成长壮大。我们的首要经验永远是偶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