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讲究水到渠成,三教九流佛道妖魔各行其道!
以妖魔之躯去修炼人间大道,自然是修不出个通天大道,而以凡夫俗子坠入妖魔邪道,最后结果大多是人不人鬼不鬼!
唐三此时就像是憋了大半辈子的花甲老汉去逛青楼,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求!
唐三歪着脑袋琢磨着敖烈刚刚所点播的道之通玄,玄之通气,这几字道理!冷不丁就忘记掌握火候,理该肉香四溢的野鸡就毫无悬念给烤成了焦炭!
敖烈悔得肠子都要青了,这和尚练起刀来执念,如入魔障,这段时间几分是不分日夜,几次要不是他眼明手快这和尚就要彻底走火入魔。同时也没来由感慨万千,年少时在龙宫被老头子拖着树枝从殿外追杀到殿内都不乐意去潜心修炼,到现在依旧是觉得就算是练出个通天覆地又能如何?
要是有这和尚十分之一的玩命姿态,老头子估摸着做梦都要笑醒了!
唐三揉着眉头,八字玄妙琢磨两天都不得要领,可偶尔放下后又仿佛能抓到什么,抬头问敖烈,那小子始终摇头晃脑,故作神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呸!唐三很多时候都忍不住想要在他脸上拍一巴掌,只是没奈何打是肯定打不过。
敖烈不吭声呆在旁边笑容灿烂,心里很不平衡的唐三骂道:“笑个屁!”
敖烈咧嘴笑道更加灿烂,总算是在这家伙身上寻到了些许自豪感,扬起两根手指,想了想后又折下一根,一本正经道:“当年我看这几个字入门,只用了一刻钟!”
唐三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不是耍我的?修仙问道就这几字可以入门?”
敖烈翻了个白眼,哼哼道:“四海龙宫都以这八字为基石,你自己不开窍还要怪老天爷不开眼?”
唐三蹲在地上愁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
幸灾乐祸的敖烈向来是不吝啬落井下石:“修道讲究悟性,姜太公古稀八十才入道,你还年轻,大不了花个二十载功夫登上西天灵山就能领悟了!”
唐三一脚踹过去,早早就已经溜到远处的敖烈摇头晃脑道:“道之境界有三重,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是山也不是山,等有朝一日你能体悟到最后一个境界,那么整个天下之大也无处不可去。”
唐三没好气问道:“你第几种了?”
前一刻还笑嘻嘻的少年下一刻就蹲着用手指在雪地上画圈圈,叹气道:“第一种吧,认真算起来第一种都不算!”
唐三刨根问底道:“所以看山是山?”
敖烈点了点头又摇头!
知道这小子也是半吊子,唐三立马就痛快了,这年头不一定要比谁过得好才惬意,知道你过得不好也是一样,嘲讽道:“五十步笑百步,咱们哥俩谁都别笑话谁了。”
但是蹲在地上的家伙马上说了一句话让唐三再也笑话不出来:“我看那八字只用于一刻钟就入门,走到看山是山的境界都耗了上百年,以你悟性得需要多久?”
都说人比人会要气死人,可当下连比都没得比的唐三认真琢磨后,差点就忍不住要抛下那柄短刀了!
唐三深呼吸一口气,闭目沉思,良久后拿起短刀,略有犹豫后抬臂挥出,轻描淡写的一刀。
一刀不伦不类,瞧不出多少斩破西风的声势,也没有那种玄妙弧度。
只是收回刀后的唐三好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以往。
唐三睁开眼后,楞了一下,疑惑问道:“这就是入门了?”
这和尚依旧够朽木不可雕了,没有想到入门的第一刀更是惨不忍睹,敖烈直截了当道:“要我说啊!你还是别练刀了,现在学着敲钟念佛,说不准还能敲出个金身来。”
唐三不置可否,一连再挥出三刀,一刀比一刀要更精髓,收刀后瞅着那小子似笑非笑道:“我要是有朝一日真成了佛,一定度你去西天。”
敖烈瞪着眼:“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
唐三笑得没心没肺。
两人径直来到观音禅寺外的,于暮色中走向那座耸立千年深山古刹,临近寺门时,敖烈忍不住停顿下脚步,眯着眼感慨道:“在西海就曾耳濡目染,当年第一任方丈来到黑风林时,见此地阴风肆虐万鬼夜行,便发誓不度尽恶鬼不入轮回。能够发下如此宏誓的不多,所以那位方丈坐化后传下遗言,将金身不供奉在佛堂而立在佛塔以镇邪灵,至此之后观音禅寺历代高僧皆坐化在佛塔!”
唐三沉默不语,千年岁月,历代高僧,不入轮回不去往生,如何不是大慈悲!
敖烈轻轻说道:“不求功名利禄不求香火鼎盛,这便是观音禅寺,这些意念是很多人无法想象的!曾听老头子提及过,在禅寺下所镇压的恶灵,好像是脱胎自洪荒的邪魔,被镇压近万年已经是戾气通天,仅仅只是气息溢出就阴风肆虐,要是没有后来的观音禅寺,说不准早已经出世,造就无数血雨腥风了!”
唐三疑惑问道:“诸天仙佛就冷眼旁观?”
敖烈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空,笑了笑:“老头子说过,红尘万丈就像是一张棋盘,一局棋里无数棋子无数人落子下棋,谁会在乎多死几个烧死几个?”
唐三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想说我们也不过是棋盘上棋子!”
敖烈耸肩笑道:“可不就是?”
视线中的禅寺在夕阳西下的余晖里格外壮阔,很难想象当年只是因为一个人一个执念便成就了千年之后如此规模的深山古刹!
九层佛塔已经化作灰飞烟灭,似乎是度尽万千恶鬼后,那些的坐化金身的高僧也随之而齐齐飞升西天极乐。
但恶鬼既已往生,可恶灵依旧存留,少去了禅寺镇压的邪魔何时会爬上人间无疑是要成为一道挥之不去的阴霾。
西方天际最后的红霞挥霍殆尽,唐三眯起眼,望见在红霞中走出一个奇怪的女子。
一席白衣如雪,肃穆庄严,让人肃然起敬的同时却是没来由心惊胆战,她赤足轻灵落下凡尘。
天上夜色随之而清净不染尘埃,世间万物,唯独她超然于外,超度众生。
她只是向前走出一步。
所谓龙宫太子世间真龙的敖烈便恭恭敬敬侧立垂首!
她一眼望来,目光仿佛能穿透岁月春秋,穿透所有陈年旧事,唐三油然而生想要匍匐膜拜!
白衣白雪都远不及她万一的女子从夜空走来,唐三五指成勾刺破掌心以剧痛刺激自己,以免被她一眼看来就陷入沉沦!
唐三身后大雪好似是被无形气机所牵引,纷纷扰扰,天上无大雪,但地上却是大雪纷飞。
唐三满手鲜血,但视线却无法收回,不知是何等身份的女子走来,在她身后的一切都好似是镜花水月般开始模糊,顷刻间雪花开始汹涌沸腾,好似千军奔腾而过。
就在唐三彻底要被摧毁所有内心防线的刹那,有一抹身影出现在他身前,神情冷漠,挡住那夺人心魄的目光,只看到他衣袖飘荡不止。
猴子冷漠回头,唐三在他脸上看出了这是自离开五指山后从未流露过的凝重神情,他转过头,与那女子针锋相对,遥遥相望。
白衣女子依旧前行,分明没有看到任何动作,但在两人之间的飞雪却是犹如春雷般炸开,唐三瞳孔忍不住的猛然收缩,那重重飞雪之下的女子,他终于知道是谁了?
愕然惊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当初在盘蛇城里的柳青蝶自称是来自南海普陀山,为一禅而注定要跟他纠缠不休,所以唐三曾经特意去查了南海的资料,眼前这如仙如画的女子便是那座普陀山的正主,已经高高在上不染红尘的观世音菩萨。
唐三本以为这种遥不可及的人物怎么都不可能跟他有牵连,可三番两次,此前是柳青蝶此后已经是她亲自下凡。
唐三没来由的心里涌上一股戾气,握住袖中短刀!
她轻启梵音,洞彻人心:“你袖中藏刀,不配修佛!”
这个恨不得拔刀的念头在脑海里转瞬即逝,唐三深呼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微笑道:“菩萨知道小僧不配,可是来教我如何配的?”
唐三一脸笑眯眯,落在敖烈的眼中,忍不住就惊讶得五体投地了,这和尚在观世音菩萨面前都的嬉皮笑脸得如同市斤无赖,就不怕给当场镇压个五百年?
观世音微笑无言,只是向前走来。
猴子低头微微吐出一口气,身前以肉眼可见流淌着重重烈焰,在如此夜幕之下,将他整个身形渲染得尤为辉煌。
唐三小心翼翼退了一步,踮起脚尖唯恐天下不乱道:“菩萨不在普陀山修自在,却来找我不自在,是否是菩萨不自在要在我这里寻到自在?”
敖烈偷偷抬头瞅着这个不求息事宁人只求煽风点火的和尚,嘴角抽搐,不由得感慨万千,这家伙修道或许是狗屁不通,可胆量却是整个天下数一数二出类拔萃,就算你不怕被菩萨一根手指摁死,也得要小心殃及无辜啊!
不知哪里生出来勇气的年轻和尚依旧是笑容满面:“小僧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菩萨念念不忘,要不你说出来,我改行不行?”
那尊白衣观世音向前再走出一步,猴子便要一步踏出,风雷烈火尽数倾泻向前,可这一步之后,她却未曾再走,而是望向识时务者为俊杰龟缩在对方身后的唐三。
她微微皱眉。
向来神出鬼没的猴子只是再次吐出一口气,身侧烈焰沸腾得更加张扬。
两者对立,一者冷如寒霜,一者炽如烈焰,在两者之间的大雪便游弋于雾气与凝雪的两种状态,这一幕诡谲至极!
只是一眼,唐三体内便五脏六腑翻涌,没来由喷出一口鲜血,可她始终淡然的神情却是爬满迷茫。
寻常凡夫俗子都能够被一眼看透,可从此前到现在的接连几眼始终差之毫厘!那个口出妄言的和尚就像是笼罩于重重雪山之后,难以窥探。
她再度看来,正当唐三头皮发麻的时候,猴子皱眉一步横移,已经阻挡住对方目光,皱眉冷漠道:“菩萨应该知道他还不能死。”
白衣观世音微微摇了摇头,准备再度前行。
猴子针锋相对的,一步踏出,在两人之间泛起一圈圈充沛气机,肉眼可见如同涟漪向四侧飘荡,未见有如何惊天动地的举动,但夜空却是已经开始剧烈晃动。
世间仙佛无数,但到他们这种境界之间的博弈,举手投足莫不是要地动山摇。
就在两者之间气机沸腾至难以遏制时,观世音却是蓦然停下脚步,深深望着唐三:“此次佛门入世,是福是祸?”
唐三觉得可笑,感情好像他乐意去西天一样!
那位世人眼中最是慈悲的观世音转身离开。
她略微停顿住脚步,轻声道:“去西天,取佛经,证道佛位,忘你好自为之!”
唐三皮笑如不笑:“多谢菩萨好意!”
她微微抬头望着夜色,不知从何时开始,夜风滋扰,到底是心不静还是夜不静?
在唐三所有不知的那座洞天福地,本已经被付之一炬的洞府丹炉内,被焚烧得沦为残尸的凌虚子却是猛然睁开眼,双手不停掐诀,最后嘴角勾起起一抹笑意,大劫已开始:“如来,这一劫应在佛门,可如此机缘却不一定就非你莫属!”
他胡乱一摸脸,换上一副凶相毕露的老道模样,桀桀桀阴恻恻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