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素月满脸怒容,上来便倒了碗茶水仰头一饮而尽:“气死我了!”说罢,还不解气,又哐哐地拍了拍桌子,转而向谢惊鸿告状,“小姐,你是不知道他们的那副嘴脸,那孟姨娘好大的气派,阴阳怪气地嘲讽小姐,不过是一个妾而已,竟然对着嫡女的丫鬟冷嘲热讽,话里话外都是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按理说妾室的地位也就比丫鬟高些,但是比起正经主子,尤其是嫡女的贴身侍女,却是差了好几分,况且她素月是什么人,侯爷都不把她当丫鬟,如今让一个姨娘羞辱,还是羞辱的自家主子,她心气又高,岂能轻易咽了这口气去?
“等侯爷来,我定要告她一状!”
谢惊鸿捋了捋袖子给她顺背,让她歇歇气,转而问道:“那大姐姐呢,大姐姐有没有说我什么话?”眉目蹩了又蹩,生怕听到什么。
素风叹了口气:“你快别说了,如此没有眼见力,小姐近些日子犯了咳嗽,你可别再给我气出些好歹来。”
“无碍,”谢惊鸿摆了摆手,注意力却突然间转移,“表姐是不是今儿到?”
素月见她不再问道,忙应是。
她说的是京城的叶家一族,现如今的礼部侍郎叶煦,是谢惊鸿的舅舅,母亲叶婵的哥哥。她的表姐是叶家的嫡女叶蓁蓁。
叶家在京城也算是大家族,新皇登基,出了不少力,也算立了大功劳,若不是叶煦的父亲,神机将军叶万戎在二皇子埋伏的路上拼死守护,那天子早就在黄泉路上父子相见了。可是叶向戎中了毒箭,回天乏力,还没抬到叶家就没了气。新皇登基,念其护君有功,将其长子封为礼部侍郎。
叶家几代忠君报国,在上京中也是说得上话的,但是手中不拿一分兵权,就算是当时神机将军叶向戎,也是打仗时才临时领兵,班师回朝后立刻上缴虎符,不落一人口舌。
叶家的小辈也是十分低调,从没有过纨绔子弟的歪风邪气,家风极正,只有嫡女叶蓁蓁娇惯了几分,但是也绝不是自视甚高的小姐。
叶婵当年出嫁十分低调,一方面是为了避嫌,毕竟谢忱虽说没有实权也不上朝,可毕竟是个子爵,另一方面,也是大家共同的意愿。但这事并没有遮遮掩掩,稍微一查,谁都能查到,如果真的遮掩,那才是有鬼。更何况如果真的要这么多年不见,谁也是舍不得的。本来嘉荫那么远的地方,一年到头也难见着几面,要不是两人机缘巧合之下相爱,谢忱人品也是好的,叶家怎舍得将女儿送那么远去?好在这谢忱是个闲散侯爷,没有那么多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只是可惜了两人缘分浅薄,叶婵早早撂下走了,幸亏留下了那俩孩子,都是大致随了叶婵跟叶家长相的,好歹留了个念想,只是可怜那俩孩子小小年纪没了娘,衡儿还好,当年也十岁了,长大了知道护着妹妹,就是惊鸿,五岁的年纪,往后的日子都只有爹爹和哥哥了,哥哥又在外念书,那孩子长得更随叶家,又是个惹人怜的性子,谁不疼?
念及如此,每年开了春儿,叶家大夫人都会带着女儿叶蓁蓁来嘉荫小住半月二十天,也好好陪陪她。前几年的时候还会带着儿子叶岚,可是现在孩子大了,就算是哥哥也总归是该避嫌。
但无论如何,叶夫人和蓁蓁来的那段日子,惊鸿的脸上真真都是带笑的。本就生的好看,一笑起来又带了几分明媚。
谢惊鸿催着素风素月:“你俩快去拾掇拾掇,把隔壁那桃花坞收拾齐整了,好让舅母姐姐住进去。”素风本想说早就收拾了,素月扒拉她一下,只得应下。
二人出了院子,素月道:“你快些去再去小厨房弄些点心,表小姐来一回念叨一回,惊鸿院跟桃花坞都送一份。”自己去寻了一套新衣裳要张罗谢惊鸿换上。
屋里头,谢惊鸿来到梳妆台前,拉开了首饰匣,满是金灿灿的首饰她想了想,翻出了匣子最里头那枚华胜戴上,又取了对猫眼石耳坠。
这两样都是娘亲叶氏留下来的,还是从娘家带过来的,她的头面首饰是多,但是每次舅舅家来人总是戴着这两样的。
“小姐,快穿上这身新衣裳,表小姐已经进城了。”素月跑过来,连拖带拽地为谢惊鸿更衣。见她额头上的坠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素月替她描了眉眼,涂了口脂。素风看着镜子里的小姐,不由得说:“小姐真好看。”
只是无心的夸赞了一句,谢惊鸿却扬了扬下巴:“那是!”
素月抽了抽嘴角,随谢惊鸿去大门口迎着人。
只见远远的,一辆马车就驶过来,还隔着好几丈远呢,从小窗子就探出个头来,喊道:“惊鸿!”一边喊一边挥手,把叶夫人吓得忙拉住她,生怕她掉下去。
马车停在侯府门口尚未稳住,还没有放置木凳子,一绿衣少女就急不可耐地跳了下来,正是谢惊鸿表姐叶蓁蓁。只见这少女十四岁左右,身材高挑而纤瘦,戴着满头的玉簪花,跟谢惊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高鼻梁,一双桃花眼极有神采,一对柳叶眉天生一种贵气,眉间印着火红的花钿,果然叶家儿女个个都是好看的。
紧接着,由丫鬟扶着下来了一个美妇人,头上戴着水晶发冠,耳上别着流苏坠子,一身蛋青色袄裙,襟子上压着胸花,待到那妇人抬起了头,水中月般的人儿,若不是眼角有几道细纹,谁人能看得出是个十多岁孩子的娘亲?
只听那妇人唤一声:“惊鸿?”一下子把谢惊鸿的魂儿唤了回来,这不是舅母又是谁?
未待唤一声舅母表姐,那叶蓁蓁一下子就抱住了她,哭着说:“死丫头,是不是忘了我了,怎的都不到上京去找我?爹爹也很想你。”
谢惊鸿鼻子一酸,眼睛里也有了湿意:“舅母,姐姐!”
一旁的叶夫人瞧着她头上果真又戴了叶婵的华胜,叹了口气,紧接着笑道:“又过了一年,我们惊鸿,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居然还哭鼻子,不知羞!”嘴上说着,将两个孩子都搂到自己怀里。
素风素月还有叶夫人和表小姐带来的两个丫鬟都静静地站在那儿,不去打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