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济朝,上元十二年,先帝驾崩,谥号宣,入皇陵,请入太庙,天下缟素。太子裴纪持遗诏登基称帝,年十三,次年定年号永和,是为永和元年。
少年天子,登基称帝,其艰其难,可想而知,但是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后将朝廷大洗牌,以左相柳承衔为首的柳家,以镇北大将军宋更年为首的宋家都被打压得厉害,甚至皇太后的母族杨家都受到了牵连,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留在了上京,却是偃旗息鼓,苟延残喘。自此人人都不敢小瞧了永和帝,忘不了那段时日上京的风声鹤唳。
裴家这一脉子孙凋零,只有三位皇子,竟是连一位公主也没有,云太妃所出的二皇子不但相貌丑陋,那性情粗鄙,也难登大雅之堂。
偏偏他还无一丝自知之明,在新帝登基之时下了不少绊子,更是妄图取而代之,结果其党派下的文官武将均是被削了职位,赶出了上京。
虽说这永和帝手段雷厉风行让人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但是经过了两年治理,百业俱兴,仓醴充实,百姓安居乐业,一派祥和之景。
在大济的北面,有一地名为嘉荫,是方圆百里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嘉荫的子爵谢忱,呼声极高,谢家一氏是百年望族,早在大济开国时立了些功勋,得了个世袭的爵位,便在此扎根,百年下来确实家底殷实,况且几代下来积累了不少名声,又无心争权,日子倒也过得安生。
嘉荫侯谢忱,有一子两女,嫡子谢衡、嫡二小姐谢惊鸿是发妻叶氏所出,大小姐谢惊鹊是妾室孟氏所出。
嘉荫侯中年得女,可谓是万千宠爱,特地寻了块玉佩去庙里求了高僧开过光,这比目双鱼佩背面刻着:“雍雍鸣雁”四个字,是以取名惊鸿。
这一年一年过去,二小姐谢惊鸿出落得愈发可人,深邃的秋瞳剪水,高挺的鼻子,嫣红的唇…竟是平白带了些许异域风情。可怜谢惊鸿幼年丧母,谢忱便无续弦之意,一是怕继妻待惊鸿不好,二来对叶氏也十分的怀念,侯府上就只余一妾室孟姨娘。
不过谢忱对她也亏欠的紧,毕竟自从惊鸿出生,他再也没了旁的心思,就算去了孟姨娘的如意院,也只是喝些茶水,做做表面功夫。
只是大小姐谢惊鹊却常因为谢忱总是偏爱谢惊鸿而三天两头找她的错处,偏生老夫人又是有些向着她,谢忱只能应下,回头罚她抄女则女戒,却为了补偿谢惊鸿,好东西一箱一箱的往那惊鸿院里抬,看得谢惊鹊又是眼热又是委屈。
她的姨娘虽说手上有几处娘家带回来的体己铺子,但无奈生意不好,月例银子有时还要搭些进去,虽说不至于没钱花,但总是比不得谢惊鸿,手头银票银锭什么都不缺,屋里好些名贵的摆饰。
这日,谢惊鸿置办的几套头面跟衣裳都送到了府里头,她对着身旁的贴身丫鬟素月道:“这些金头面我每样都打了两套,你分出一套来送到姐姐那儿。”
虽说谢惊鹊如此,谢惊鸿却还是念着幼时情谊与那份血脉亲情,府里的孩子都是自小抱到嫡母叶氏跟前养着,别的府上都是如此,姨娘是没有资格自己抚养子女的。
况且妾室地位低下,小姐少爷又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亏得叶氏良善,待谢惊鹊如同亲生子女一般,无论什么,有谢惊鸿一份,就一定有谢惊鹊一份,更是悉心教导,谢惊鹊幼时也是娇憨可爱,讨人喜欢,待小一岁的妹妹也十分的好,直到六岁的时候,叶氏久病,终是撒手人寰,这才回孟姨娘膝下养着。
只是孟氏心眼子多,又不大度,更因着谢忱几年不与她亲近,孩子又被抱到叶氏跟前,对叶氏有许多怨恨,更是讨厌叶氏的女儿谢惊鸿。“归根结底,侯爷也是因为有了谢惊鸿那小贱蹄子之后才冷落了我,偏生可怜我的惊鹊,还死心塌地的对待仇人!”于是自从谢惊鹊回到孟氏身边,她就拼了命的培养感情,又说叶氏不好,又说谢惊鸿不好。
毕竟是亲娘,谢惊鹊又耳根子软,小时候的嫡母与妹妹的好一来二去这几年也忘掉了,竟也跟着孟氏胡闹起来,虽说就是些小孩子的手段,登不得台面,但这日子久了,也难免寒了大家的心,尤其是跟在谢惊鸿身边的这些从小就侍奉的丫鬟。
只听素月道:“这么好的金银头面,给大小姐真是可惜了,小时候的情分人家都忘干净了,小姐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好?下次定要素风好好的教训教训那些白长了张嘴只知道吃饭和搬弄是非的狗奴才!”虽然是这样说,但手上的活计确实做得有条不紊,三两下就将那一大堆首饰分了一套出来往那惊鹊院里去了。
素风也是惊鸿院里的,打小侍奉谢惊鸿,与素月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又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与谢惊鸿的感情也十分的好,虽说谢惊鸿将她们当姐姐当朋友,但她们总归是为她而生的,是死契奴才丫鬟。
素风笑骂:“素月也就敢说说罢了,其实心底不也盼着大小姐能够回心转意吗?嘴上处处是刀子,哪知道是个豆腐心!”
“你再给我说一句?”谢惊鸿作势要去打她,却是笑着叹了口气,“总归是姐姐,心肠又不坏,就是被孟姨娘给灌了那迷魂汤,可我也真真想问问她,那些情分为何说忘就忘?”手上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新衣裳。
都是些藩国进贡来的好料子,嘉荫侯无心实权,得这些贡品也是不易的,毕竟这些个物件衣料,都是可着皇室来的。
素风看着心疼:“快些消气吧,也别拿这衣裳作践了,金贵着呢,可不易得。”
谢惊鸿停了手,却是冷哼一声:“我哪里生气了,可不敢气,你们一个二个的又不哄我。这水云缎虽说难得,但于我也并不是多稀罕,无非是红色的水云缎更少一些,衣裳不是用来穿的,难道还要我供起来不成?”
素风大叫:“姑奶奶!这话说的,真是要埋汰人了。大少爷的朋友在西域经商倒腾这些个东西,不缺是不缺,可也不能随意糟蹋呀,浪费是一回事儿,,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比宫里头的娘娘们还要金贵几分呢!”
“现如今宫里哪还有娘娘?”谢惊鸿嘟囔了一句。说话间,去送头面的素月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