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亦从床上立起上半身来,整个人还是很虚弱,缓缓道:“你们起来吧。”
明亦看着别胜春他们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大哥二哥,你们怎么都奇奇怪怪地看着我?”
别胜春道:“好哇,你小子可从来没说过你是什么教主之类的大人物。”
“你们也从来没问我啊。”
钟骏道:“你是什么人倒不重要,只要我们的三弟没事就行了。”
明亦笑了笑,又道:“阿琪、花瑶姐,我给你们介绍,这两位是我的结拜兄弟,身穿蓝袍的这位是钟骏大哥,身边这位是别胜春二哥。”
明亦都发话了,即使阿琪再不愿意,也只得跟着花瑶一同行礼。
别胜春笑道:“阿琪姑娘不必多了啦!”
阿琪白了他一眼。
“这位是……”明亦指到了那个黄衣服的女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吧,我说过你活着我就告诉你,”她抱拳道,“小女子秋雨桐,就是秋雨里的梧桐树。”
明亦道:“梧桐树又是凤凰树,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果然是美女才配拥有的好名字啊。”
秋雨桐笑道:“我看你伤还没好,嘴又欠抽了啊?”说着,还拍了拍手里的鞭子。
阿琪吼道:“谁允许你这么跟我们家教主说话的?”
她甚至还有点想要动手,忙被花瑶拦下。
秋雨桐无奈道:“以后还是离你这个什么教主大人远一点比较好,免得沾染这么多祸事,走啦!”
说完,秋雨桐走出了小木屋,出门时还不忘朝阿琪挑眉。
阿琪道:“她这分明是在挑衅嘛!”她走过去关门,门口除了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早已看不到秋雨桐的身影了。
明亦心道:梧桐的另一个寓意,是孤独吧?
明亦把那个小男孩唤到跟前,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被那群人追杀呢?”
那小孩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连说话都是一颤一颤的,他说道:“我……我不小心看到他们杀人的场景了……他们就一直追着我……”
明亦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什么地方?”
那小男孩道:“我叫布子,我是被南皋寺收养的……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别胜春想起自己先前才与师父途经南皋村,那里人家甚少,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
明亦道:“你说详细些,什么叫作‘已经没有人了’?”
那布子想起了什么,似乎又惊又怕,哭道:“他们……杀光了村里的人……方丈带我逃了出来……但他也在半路被杀死了……呜呜呜……”
钟骏狠狠地锤了下桌子,他身上还有父母之仇,最能懂得失去至亲之人的伤痛。
“这群丧尽天良的东西!”
阿琪与布子一般年纪,她领着布子到灶边吃点心,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应该已经很久没吃上饭了。
花瑶、别胜春还有钟骏都围坐在床边,此时钟骏和别胜春都在盯着他看。明亦道:“就算你俩不问,我也要说了——这所有的事情。”
据明亦所说,这炎教是由先人于两百年前建立的,总坛设在黔地梵净山之巅,因行事向来低调,不为中原人所知。
明亦道:“本教二十年前出了叛徒,将镇教之宝苍炎剑盗走,我们这二十年间都未能寻到。谁知半年前我竟然在山下一处酒馆中打听到了一个叫‘墟’的组织,他们得到了苍炎剑,并打算将它运出黔地。我设计在半路上劫走苍炎剑,把剑藏在茅厕内,自己引走墟的人,却无奈武功不济,差点命丧敌手。幸亏有陆阳侯出手相助,否则我恐怕没有机会活到今天。”
花瑶道:“本教前教主上官云早有教主令,要将教主之位传与找到苍炎剑的人,明教主将苍炎剑带回了梵净山,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任教主。”
明亦再说时,两眼已经红透了,他道:“只可墟的人早已渗入炎教,就连教主身边的右护法也是多年的卧底,他趁上官教主取剑之隙,暗施毒掌,他自己虽死于教主掌下,可能解教主之毒的人,天下只有三个,当时却都不在黔地。”说到这,明亦已经落下泪来,其实明亦自小孤苦无依,当初被炎教收留,上官云待他若父子,他武艺皆是由上官云传授。
“教主在毒发前将毕身内力赠于我,然后便撒手人寰了。”
别胜春这下明白为什么钱慕说第二次见到明亦时,发现他功力大有长进。
钟骏把自己所得知的所有信息前后仔细想了想,问道:“不过,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使得墟的人非要夺得苍炎剑不可呢?”
明亦道:“据说,这与苍炎剑身上所隐藏的一个秘密有关。”
“什么秘密?”
明亦摇了摇头,道:“不清楚。只可惜前教主走得太快,我已没有机会得知。但苍炎剑失踪二十年,到现在墟的人仍想要抢夺,就说明还没有人解开其中的秘密。”
别胜春道:“那你为何要将苍炎剑再送出炎教呢?”
明亦道:“炎教教内危机四伏,在没有分清楚敌我时,还是外界更为安全。因此我便将苍炎剑交给陆阳侯保管。”
至此,别胜春算是理清了一些事情。
花瑶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教内人心不齐,早已经四分五裂了。”
明亦笑了笑,道:“是啊,没人会听一个毛头小子的话,现在除了右护法鹰荣、上官夫人还有花瑶姐的三色花谷,我真想不到教内还有什么地方会听我的号令了。”
其实,炎教的势力范围遍布整个长江以南地区,除梵净山总坛外,还有诸如临安三色花谷、洞庭巫毒虫谷、泉州雷霆山庄、南海玄风岛等等,每个领地都有一位统领,例如花瑶便是三色花谷的统领,虽然此间只有两个人。
花瑶道:“眼下雷霆山庄和巫毒虫谷已经自立门户,余下的大小领地恐怕也要有动作了。”
明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连一个墟的一个黑面人小头目都打不过,又怎么去领导他们呢?自立门户或许是个很好的选择,随他们去吧。”
布子在吃了些点心后睡着了,他一身的灰,破旧又单薄的麻布衣服,脚底的草鞋早已磨破,起了泡的双脚似乎轻轻一戳就会滴出血来。别胜春看着他,无限地怜悯之情涌上心头,他与师父乘船南下,在山东路是走的旱地,昔日战争的硝烟仍在那里弥漫,无处不是流离失所的宋人,与繁华的江南有着天壤之别。
他曾经施舍过一个快要饿死的小女孩,他能够从她那双天真无邪的双眼中,读出对生存的渴望和对自己的感激,可师父告诉他,世上像这样的小女孩还有千千万万,他能施舍一个,救活她一天,却无法施舍所有人,救活他们的余生。扬汤止沸,是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的。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自己当时那个傻乎乎地回答:“等我把水撒完了,它就再不会沸腾了。”
看到熟睡的布子,让他想起了那段经历,不由得眼泪湿润了眼眶。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向明亦道:“三弟,能否求你一件事?”
明亦道:“二哥的话,莫敢不从。”
别胜春道:“能否让炎教收留这个可怜的孩子?他现在已经没有家了。”
明亦点了点头,看着那个小男孩,道:“这个自然。”
花瑶与阿琪在小屋四周布下陷阱,可以防止有敌人来偷袭。
子时过后,大家的睡意渐浓,明亦被安排睡下,别胜春与钟骏也不得不休息,毕竟第二日还有比武等着钟骏。可别胜春虽然闭眼,但却无法入眠,不是因为他睡在椅子上,也不是钟骏鼾声大的原因,而是因为他还在想有关于苍炎剑的事情。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惊天大秘密,才值得一个杀手团费尽二十年的时间去得到它?这恐怕是他永远也想不通的。
不知不觉地,别胜春也睡着了,不过醒来时,是被钟骏给拍醒的。
“还没睡够么?”
别胜春睁眼时,钟骏还在用用拍他的脸颊,环顾四周,所有人都看着他,连明亦也穿衣下床了。他赶忙跳起来,明亦笑道:“正好出门。”
把布子留在小木屋后,他们兄弟三人往城里走。
“你的伤都没事了吗?”
别胜春在路上问道。
明亦笑了笑,道:“本来就只是一些外伤,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有意思的是,昨晚那些黑面人的尸体一早上醒来便都消失不见了,地上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来曾经有人死在那里。
“墟的人动作很利索,竟然连陷阱都不曾触碰。”
到望城山时,早已是人山人海,不过他们还是一眼能够看到韩莲和宋航。
韩莲也看到他们,背着双手走过来,道:“哟,你们三个,昨晚上去哪里疯了啊?”她靠近别胜春闻了闻,“一身酒味……去青楼了,是不是!”
别胜春笑道:“那怎么可能?”
韩莲围着他们三个转了一圈,仔细打量着,说道:“三个无妻男,大半夜喝酒不睡觉,又彻夜未归,让人浮想联翩啊。”
明亦也忍不住笑了。宋航道:“师妹,我相信别兄弟他们,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况且大师哥人品如何,我们还不清楚吗?”
“你啊,”韩莲用手指戳着宋航的脑袋,“别看大师哥整天呆若木鸡的,谁知道看了这花花世界后,会不会暴露男人的天性啊。”
别胜春和明亦两个靠在钟骏的身上笑,就连钟骏钟骏都有些忍俊不禁,说道:“去是去了,不过是他们两个,我就守在门口,没有同他们厮混。”
“好啊!”
明亦和别胜春同时推开他,明亦道:“昨晚上你还点名要人家四五个姑娘呢,怎么全赖我们头上了?”
别胜春又道:“就是,还是三弟结的账,你这顿白嫖,不打算认了啊?”
韩莲听得脸都红了,把脚往地上一跺,嗔道:“三个臭流氓,不理你们了。”说完,转身就走了,别胜春还大喊道:“大哥昨天说哪个姑娘最美来着?是小丽还是小红啊?”
他们三个在原地大笑,宋航也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你们三个,哎。”说完,也走了。
钟骏道:“想不到,捉弄别人也蛮有意思的。”
别胜春道:“是啊,谁像你整天板着一张脸啊?人要多笑笑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