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京泽走到放置典籍诸书的书架随手挑了几本翻阅,希冀能找到一些野史,但这多是正史儒学。正要放回转念一想:“诸子百家各有所长,我何必忽然心思拘泥于歪门左道?”当下便翻开典籍细细研读。
边看边感悟,到天黑时李京泽读完一本,思绪也乏,回到厅堂门口见到睲欣欣问了路便赶回柴房。
唐奴正懊恼自己流年不利,本已为奴,心仪的书童职位又被抢走,一口一个奴才的骂,不过不顺心的事已经够多了,见李京泽回来他很快冷静下来,劈柴送柴时能接触一些其他人,一半依靠各种小道消息,一半凭着分析,给李京泽讲最近发生了什么。
吴奴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现在停尸房里有两具尸体没人处理,早先那个已经开始腐烂,味道渐渐飘远,路过的人常埋怨停尸房附近有浓重的烂肉臭。
李京泽呕了几下没吐出来,酸水顺着嘴角流出:“为什么不处理尸体?”
“可能是攒够几个用车拉到城外面扔。”唐奴分析的头头是道。
曾有很多天,少年们都在石屋中惶恐度过,这是二人的伤疤,二人此次聊天像互相揭去硬痂,莫名产生一段互相信任、互相扶持的感觉。
这种感觉只有一瞬,李京泽打破了宁静:“信,将信还给我。”
“信不是我偷的,是你翻身时从胸口掉出来的。你的信哪来的?”出乎意料之外,唐奴语气兀定,话很有诚意。
唐奴的诚恳让李京泽不知所措,李京泽当然不能说出实情,可临时编造也太难了些:“逃难时候路过一个山村,从山村的砖屋中找到的,在一块砖后面......”他将容云鹤的经历借用过来,稍微加以润色,之前他很少骗人,但这次觉得非常成功,最后连他自己都快相信这段经历了。
唯一的问题是,他的话经不起对证,但是不要紧,容云鹤还在石屋中,唐奴不会想到那地方对质。
“胡说,这信本在马布政手上,怎么会到秦州的小村中?”唐奴一下狠狠戳破了他的谎言。
李京泽怔住了,这封信曾在马布政手中不假,他并未托给哪位高官,里面定有不能外传的秘密,唐奴又如何得知。
愣了半晌问:“你怎会知道?”
唐奴不回答,也不追问李京泽,二人默契的不再因为信横生枝节。
不过,一个疑问的种子埋进李京泽心里,自己没能保管好信,令马大人失望,信辗转到唐奴手中,怕并非没有冥冥中的老天安排。
一连几日,李京泽白天看书打扫书房,晚上回到柴房睡觉,早晚会有人送来吃食,吃的管饱有时还有肉,只是会感到孤单,因为唐奴很少说话,每次李京泽主动说什么,唐奴会嘟囔一句“狗奴才。”
这让李京泽很莫名其妙,他没欺负过任何人,虽自己是书童,同样属于生活在顾府底层的奴役,不明白何以招人烦。
许多天以后,李京泽才明白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唐奴与众不同。
唐奴不会随便席地而坐,他习惯性地频繁洗手,他认得“柴房”两个字,说过这两个字写得没有力道,他走路时总是挺着腰板......
他还会武功,曾从石屋中出去回来并未受伤,反而学了些拳脚,少年们怕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他除探听消息外,不喜欢外出对人点头哈腰,事实上他只是点头很少哈腰,每天从书房回来时看他有时练功,有时呆坐,有时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一日李京泽比往日早些回来,唐奴正低头看一封信。
李京泽一个箭步冲过去,只看了第一行字,就知这是马布政托付自己的信,也是唐莹莹的绝笔信。他没有抢,唐奴手抓着信的两边展开看,硬抢只会将信撕碎。
唐奴看出李京泽不会抢,过了会儿将信小心藏到贴身衣服里,坐了会儿想了想,又找出来看。
现在,信的主权已经变了,李京泽也不再考虑到底是否将信要回来,自己看不懂这封信,但是唐奴显然是懂的。
是否要找机会和唐奴交好,借而探听信的来龙去脉?李京泽思来想去,却打不开突破口,唐奴几乎不和自己说话,只能将此事先悬在一旁。
这日李京泽在书屋中翻找,翻到了一本史书之外的书,书名曰“以气论道”内容与其他书大不相同,全书毛笔抄写,序跋上有短短两竖字:“贫僧于武学之中悟出天人妙化之气,留书以求印证。”
“这书能入顾小姐书房,怕有些来历,学武总没坏处,我何不练上一练,以后若能精进些武艺岂不是好?”
念及此便拿起书读起来,看了一阵只觉其中文字颇为有趣,一时兴致盎然当下便依法打坐。
李京泽运气周身,缓缓呼吸照着书上所载的三长一短呼吸法吐纳真气,直至头晕脑胀耳鸣眼花却仍不见丝毫进展,心知练功法门不对,不妨再多练习看看。
又练了几日,身上始终没什么异状,倒是屁股坐得疼痛不堪,疼到夜间翻身会从梦中醒来,心道:“看来这书全是骗人的东西,我大可不必浪费光阴。”
这日天气炎热李京泽读了一会儿史书典籍昏昏欲睡,慢慢地打了个瞌睡跟着闭上眼。
前些日子他都在习练呼吸之道,日常之时也常不知不觉地吐纳,此时半梦半醒之间竟也吐纳起来。
半个时辰后睡得正酣,忽然丹田热气涌动,一股热流沿从小腹盘旋而上跟着缓缓流入周身穴道,只觉那热流绵绵不绝,流过之处全身说不出的受用。
惊喜中欲坐起,整整一个时辰李京泽竟都不能动弹好似瘫痪了一样。待能动时顿觉手脚轻快,这次睡给李京泽觉出书中练功法门,只要意念若有似无便能引出一道暖暖的气流,气流即为“内息”练武之人称之为“内力”。
得此意外之喜李京泽甚是开心,更是勤奋不缀,日日留出时间打坐,每回都让内息在体内运转流动良久,半月后自觉已不只手脚轻快,而是头清目明、神清气爽,料来定是这内息之功。
这日他正自修炼内功自言自语道:“我若将此书内容传授唐奴,岂不能换他说出身世及信中所关联之事?”转头看窗外太阳已落山,虽未到每日放衙时间,也差不太多,当下急不可耐,赶回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