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鸟兽归巢,中原大陆的西境大地迎来了夜晚的宁静。在大陆西海岸的绝壁峭崖上,矗立着宏伟古朴的嘉德堡。而在嘉德堡内,一位年幼的公主即将进入梦乡。
“自从上古以来,人间便有一对神鸟,雄的叫‘凤’,雌的叫‘凰’,是人间幸福的使者。每当人间的恩怨仇恨到达极点时,它们就会带着所有恩怨仇恨投身到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最美丽的终结来换取人间的祥和幸福。在所有恩怨仇恨都消失后,这对神鸟便会从死灰复燃的火焰中重生,获得比之前更鲜美明艳的躯体。这就是凤凰重生的传说……”
美丽的王妃赛丽亚伏在公主凯伊的床边,刚刚讲完“神鸟凤凰”的故事。凯伊听完故事,轻轻打了个哈欠。赛丽亚满怀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准备吹熄床头的蜡烛。
这时,凯伊忽然说:“等等,母亲,我想让你再陪我一会儿。”
“但你该睡了,小蜜糖,”赛丽亚轻轻握着她的小手问道:“怎么了?”
“世界上真的有凤凰吗?”
“宝贝,这是代表着美好愿望的幻想和传说,从来没人见过凤凰。”
“那么重生是什么意思?”
“就是指死了以后再次复活。”
“为什么凤凰死后还能重生?”
“我想,可能是因为它们的牺牲化解了人间的痛苦,所以上天怜悯它们,作为奖励,可能同时给予它们新的使命,才允许它们重生的。”
“那我们可以重生吗?”
“我们是人,不是凤凰呀。人死后是不能重生的。”
“我不想死,”凯伊的眼里泛起了泪花,哽咽道:“我希望你和父亲也不要死。我想我们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赛丽亚微笑着,轻轻梳理着公主的金色长发说:“将来你还有很漫长的人生,你迟早会明白,人的生和死是很正常的事情,死亡不像想象的那么可怕。也许有一天,当死亡真的降临时,你已经做好准备不害怕了。所以你要先找到活着的意义,这样才能慢慢走到最后,坦然地迎接死亡,知道了吗?”
凯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意思?”
“支撑每个人活下去的意义都不一样,你要询问自己的内心,自己去发现。”
“那你找到了吗?”
赛丽亚笑了:“就是你呀,哦,还有我肚子里的小宝宝,你们两个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收获了。”
凯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母亲隆起的小腹,说:“母亲,我想让你今晚抱着我睡,像我小时候那样。”
“我的小蜜糖,现在我怀着宝宝不方便抱着你睡觉,”赛丽亚帮凯伊把被子盖好,拨开她的头发,吻了吻额头:“等宝宝出生了,我就可以搂着你睡了,好吗?”
“那你生下宝宝后,还会像以前一样爱我吗?”
“当然会呀,你是我的小蜜糖嘛。”
“那宝宝还有多久出生?”
“很快。”
“那是多快?”
“嘿,你这个小灵精。你现在几岁呀?”
“我六岁半了。”
“嗯,等到你七岁时就可以了。”
“那我要在生日时许愿,希望你顺利生下宝宝。”
“生日愿望要默默地许,说出来就不灵了。”
“好吧,那我就换个愿望。希望你长命百……哦!我不说出来!”
“呵呵,我的小蜜糖真的长大了,已经学会关心别人了。”
“不,我不在乎别人,我关心的只有你。”
“我也永远爱你,小蜜糖。”赛丽亚吹熄了蜡烛,“好了,很晚了,快闭上眼睛睡觉吧。”
凯伊乖乖地闭上眼睛:“晚安,母亲。”
当晚,凯伊梦到了散发着耀眼金光的神鸟凤凰,让人不能直视。因为没见过凤凰的样子,她努力望过去,想看看凤凰长什么样。无意中发现,自己的母亲赛丽亚骑在凤凰背上,随它一起飞走了。无论凯伊怎么呼唤,母亲也没有停下。
时光飞逝,日月轮转,夏尽秋至,秋去冬来。凯伊的生日终于要到了。前一晚,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到了这天早上,城堡内外已经白雪皑皑。
凯伊惦记着好吃的蛋糕和生日礼物,早上很早就醒了,忽然发现外面下起了从未见过的大雪,急忙穿上自己的貂绒大衣,拉着侍女露西到庭院里去堆雪人。
露西今年9岁,只比凯伊大两岁,正好也是爱玩的年纪。既然公主发了话,两人立刻争先恐后地把雪人的身体堆了起来。就在开始捏雪人头的时候,凯伊童心大起,捏出一个雪球投向露西,哈哈大笑。露西也不甘示弱,两人就这样打起了雪仗。
正玩得起劲,忽听宫殿内聒噪起来。露西跑去一问才知,赛丽亚王妃就要临盆了。
凯伊又惊又喜,急忙跑进城楼,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冲向父母居住的主卧室。
来到卧室门外,卫兵告知凯伊,城堡的医官哈里已经进去接生了,主卧室现在是临时产房,不准其他人探望。连威克多亲王都被请了出来,只能和一众封臣官员在走廊里等候。内官指挥女佣为亲王和一众大臣准备了椅子板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产房内还是没有动静。一旁的众位封臣贵族本想赶来祝贺,可谁都没想到,这一等就是许久。
这年32岁的威克多亲王爱妻如命。不,是胜过性命。他明知妻子不是第一次生产了,仍然非常紧张。窗外的雪越积越厚,等待的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威克多坐立不安,索性站了起来,望向一言不发的凯伊。
只见她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关心和焦虑。料想自己脸上的神态也差不到哪儿去。他脑子飞快思考,为了不让凯伊担心,该说些什么转移注意力的话。
这时,卧室的门打开了,接生的医官哈里走了出来。
“夫人怎么样?”威克多急忙迎上去小声问。
哈里看了凯伊一眼,示意借一步说话。威克多预感不妙,心情不由得沉了下去,但只能强作镇定,来到一旁的窗户边。
哈里开门见山说:“殿下,夫人难产,需要您快做决定。”
威克多如遭雷击,压低声音吼道:“夫人生产凯伊公主时顺顺利利的,这第二胎怎么会突然难产呢?”
哈里擦着汗说:“我从医这么久,给许多夫人和平民都接生过,确实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现在羊水已破,盆骨已开,胎儿就是不进产道。夫人已经累得脱力了,我用上了所有的助产手段,还是没有起色。再这样下去,恐怕胎儿缺氧,母子都会出现危险。”
威克多急道:“我不要听汇报!你才是大夫,我要听你的建议。现在该怎么办。”
“恐怕您只能尽快作个选择了,是要保夫人,还是保孩子。”哈里停顿了一下,说:“在这之前,我必须转达夫人的意愿。刚才在产房里,她反复在求我……”
“求你什么?”
“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威克多身经百战,在战场上英勇无畏,杀伐果决,想不到此刻却陷入左右为难,如此力不从心。他只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泄光了,只能双手撑在窗台上。
心思缜密的凯伊公主,一直在走廊这边远远观察着父亲。她知道如果有什么状况,所有人都会第一时间告诉父亲。果然,医官把父亲叫过去说了什么,现在父亲十分难过。
凯伊隐约猜到母亲可能生产不顺利,甚至有了危险,于是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在心中想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要许愿母亲平安无事。”不觉想起母亲为她讲“凤凰重生”故事的那晚母亲说的话,泪水在眼眶边打着转,心想:“难道就像母亲说的,愿望提前说出来就不灵了么。”
“公主殿下,不必担心,”这时,一个女人蹲在凯伊身边说:“我知道你想为父亲分忧。现在我有一个方法,也许可以帮助你母亲,你愿意听我的吗?”
凯伊认出,这个女人是嘉德堡的女法师——多洛丝女士。她不仅生得异常漂亮,同时也非常与众不同,终日沉默寡言。嘉德堡内的很多侍官和近卫因为爱慕她的容颜都曾向她求爱,但统统遭到了拒绝。她日常除了为威克多提供智囊,从不喜欢与人交流,但却经常陪小公主凯伊玩,还私下给凯伊施展过很多奇妙的法术。除此之外,她平时就知道埋头在城堡的书房或自己的房间看书,是个令人难以亲近又捉摸不透的女人。
在凯伊眼中,多洛丝神通广大又十分亲近可靠,在茫然无助之际,听说她能帮助母亲,立刻喜出望外,急忙一把擦掉眼泪,点头答应。
“很好,”多洛丝压低声音说,“不过你得记住,待会儿在你父王面前,你要……”
这边,威克多伏在窗台上,看着峭壁以西的海面上常年笼罩的一片浓雾,心中不住地纠结,他的脑中和这片浓雾一样混乱不清,白白思考了半天,却始终想不出该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他除了忍受煎熬,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做个选择并不难,但他此时无法选择,对他来说,妻子和孩子都不能失去。
就在这时,走廊中一串脚步声一步步向威克多走来。他头也不回,心烦意乱地摆手说:“我现在什么事都不想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