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儿委屈巴巴的张嘴喝粥,一边抬手用衣袖擦擦眼泪。林筝眼神轻柔,她怎会不懂齐儿的害怕与不安。她心中有愧,愧对师父的信任与栽培,愧对枉死的齐慕白一家,但她不悔。
她宁愿此生背负罪孽前行,不愿后悔自己曾作出的选择。
十二年后,齐儿十八岁。
他的模样轮廓更为俊朗,神似当年的齐慕白。这些年林筝教他读书、写字、练功,除此之外平日里少言寡语。齐儿的生活犹如与世隔绝,只能从书本里想象外面的世界。
一日,齐儿正在刻苦练功,林筝将他喊到身边,平静地说:“齐儿,你已成年,我该带你离开了。”
“您说带我离开?”这十八年来,他终日与林筝姑姑为伴,这个岛就是他生活的全部。若要离开,他能去哪儿呢?
林筝明白他的不解,她接着说:“我们明日便去清泉山。”
齐儿还想问些什么,但终是没有再多话。
当晚,他失眠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筝给他服下一颗药丸,他很快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他已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室内装饰清雅,简单却不单调。
齐儿猛地坐起,他摸摸自己还有点晕胀的脑袋,自言自语说:“我这是在哪儿,林筝姑姑呢?”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地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走进一位活泼可爱的姑娘,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纪。
“你醒啦!”姑娘的突然出现,吓得齐儿一个激灵,她可是除了林筝姑姑之外,他见到的第一个“大活人”。
“你,你,你不要过来!”说着他赶紧抓住被子,拼命往身上包裹。
姑娘见他这个反应,笑得更欢了。
“看把你吓的!我知道你叫齐儿,你之前一直和师姐生活在岛上,没有见过旁人。”说完,姑娘走近了一些,接着说:“我叫梦铃儿!是梦林筝的师妹!”
齐儿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叽叽喳喳的女子,不知该如何与她对话,也不知该怎样请她离开。她说自己是林筝姑姑的师妹,可是林筝姑姑呢?
齐儿有些不安,房间里的气氛也有些尴尬。梦铃儿看他半天没有回应,想想也是无趣,她说:“算了算了,我去喊师姐来,看你这个样子,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什么!”
说完梦铃儿便走出了房门。
没一会儿,林筝来到齐儿的床前,他仍旧紧紧地裹着被子。
她见到这个景象,仿佛又看见那个六岁时怕黑吓到发烧的孩子,她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温柔地说:“齐儿,起来更衣,我带你去见师父。”说罢她先行离开。
齐儿不敢耽搁,立刻拿起床边的衣物换上。
他将自己收拾整齐后打开门,林筝姑姑已在门外等候。他跟在姑姑身后绕过几条长廊,来到大殿。换上新衣的齐儿英姿煞爽,眼神中全无方才的胆怯,反而显得坚定有力。站在师父身边的梦铃儿呆呆地看着他,不禁嘀咕:“这是我刚才看见的大木头吗,怎么像换了一个人?”
梦铃儿发呆的这会儿功夫,林筝已把齐儿带到了梦周仙人的跟前。她恭敬地向堂前坐着的白发老人行礼说:“梦林筝恳求师父收留齐儿。徒儿十八年前犯下大错,自今日起,我自愿放下梦姓,归还旭洛筝。自此与清泉山再无关联,我所犯下的罪孽,与清泉山也无半点瓜葛。”
座上的梦周仙人神色悲怆,林筝是旭洛筝的“有缘人”,日后的掌门之选。他以为经过这十八年,林筝可以放下心结重新开始。未曾想今日却是来道别。
齐儿一把拉住她的手,他惊慌地问:”林筝姑姑,你为何要走?你不是说我们会相依为命,永远在一起吗?”林筝没有回答他颤抖的问话。她诚恳地仰望座上的梦周仙人,期望他能答应收留齐儿。
梦周仙人思索片刻,终于开了口:“也罢,齐儿就留下来吧。今日我收回旭洛筝,赐齐儿玄字,名梦玄齐。”
赐名“梦玄齐”,师父这是让齐儿承袭了她的位置。
林筝眼中含泪,叩谢师恩。齐儿也紧跟着她跪拜谢恩。
她缓缓拿出旭洛筝,交还给梦周仙人。随即转身要走,梦铃儿喊住她:“师姐!你刚回来就要走吗?”玄清、玄朗也随声附和:“师妹!”林筝没有回头,快步离开了大殿。
此时的齐儿如失了魂,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突然他也急速走了出去,梦周仙人示意梦铃儿赶紧追出去看看。
梦铃儿紧随他身后,齐儿一路疾步回到他醒来的房间,用被子把自己紧紧的裹起来。梦铃儿见他这样,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默默地关上房门,一向伶牙俐齿的梦铃儿此时也觉得很难过。
次日起玄齐便跟着师兄们开始练功修习。因天资聪颖,又有束离岛的功底,不出几月即有很大的进步,得到梦周仙人的赞赏。
自林筝姑姑走后,除行礼问安,玄齐几乎不与人交谈。他每日按部就班地跟着师兄们练功或者休息,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日练功结束后,梦铃儿带着亲手做得点心,来到齐儿房前敲门。
玄齐打开房门侧身让她进来。梦铃儿见他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便想哄他开心,她笑嘻嘻地说:“玄齐,我给你带了我亲手做得点心,特别好吃!你尝尝!”
玄齐轻轻摇了摇头。
梦铃儿的性格外向不拘礼节,她可受不了玄齐拒绝她的好意。于是她立刻拉下脸来,用手指着他的脸说:“梦玄齐你竟然拒绝我!你为何拒绝我的好意?”
玄齐面对突然生气的梦铃儿,依旧一言不发。
碰巧大师兄玄清路过此处,他听见梦铃儿的嚷嚷声,赶忙过来看看发生何事。他走近一听,原来是梦铃儿在闹情绪。
他走进玄齐的房间,笑着说:“他不领情,我来领情,小师妹,这些点心给我吃吧。”
梦铃儿看见大师兄,顿时觉得尴尬。她再一次指着玄齐问:“梦玄齐,你到底吃不吃我的点心?”
玄齐看见大师兄也来了,便转身对他行礼。
玄清看看一旁怒气冲冲的梦铃儿,再转眼一本正经的玄齐,他赶忙给个台阶说:“玄齐,还不快接了师姐的好意。”
梦铃儿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扔下点心气呼呼地走了。玄清也觉得尴尬,于是跟着梦铃儿离开。
玄齐呆望着被扔在桌上的点心,心里突然很难过。
他好想林筝姑姑,林筝姑姑为何把他带到这里,又突然离开?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让林筝姑姑为难?林筝姑姑说她犯了大错,究竟是什么错,要逼得她离开师门?
梦玄齐终日勤学苦练,功力日益见长,梦周仙人决定把旭洛筝交给他,作为他的法器修习。玄齐接过当年林筝姑姑的法器,心中百味陈杂,姑姑现在还好吗?
玄齐在大家的关心下渐渐变得开朗。特别是爱闹腾的梦铃儿,总是喜欢绕在他的身边,时常给他做点心。
他嘴上不说,心里非常感激这位小师姐。玄清、玄朗师兄虽不与他打闹,生活和修习上也会给予帮助。师尊的教诲更是令他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