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菲斯特,我已经与你签下契约,你能够实现我的任何要求。那么,你是否可以给我一把枪?”
——阿瑟-浮士德
夜幕降临,阿瑟-浮士德消失于街上。他再一次被监视者带走。
不过这一切都是靡菲斯特的安排。他被送到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一片墓地。
玛丽公墓。
不过这一次,监视者们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粗暴,他们毕恭毕敬地邀请阿瑟-浮士德上车——“彭赛尼斯副市长先生要见你。”
彭赛尼斯,也是被靡菲斯特选中的那个人。如今,那张半脸面具已经彻底地侵蚀了他的理性。他是一个彻底的双重人格的人,一个保持着对老大哥的尊敬,另一个用尽方法想要将老大哥杀害取代。
阿瑟-浮士德没有任何的畏惧,因为,他跟彭赛尼斯站在同一条船上——靡菲斯特是这样告诉他的。
公墓并不阴森,黑夜刚刚降临,月亮还未出现在夜幕之中。阿瑟-浮士德无意中想到了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的那句名诗——“我是一片连月亮也厌恶的墓地。”
监视者们只将阿瑟送到墓园的大门前,剩下的路由他自己走。这是彭赛尼斯副市长的命令,没有人能够抗拒。
没有人可以监视彭赛尼斯,而这个墓园连“老大哥之眼”也无法监视。
阿瑟-浮士德迷糊地走着,他挨了一整天的骂,那些辱骂声似乎还在他的脑海中回荡。他默默地忍受着,他知道那些人都是内心极度扭曲的。
他昏沉地行于墓地之中,一个个的墓碑让人不由得打起寒颤。但阿瑟-浮士德不会,他是一个与恶魔签订了契约的人,他几乎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地狱的深渊之中。
他等待着死亡,死后就是坠入地狱。这是契约中他必须遵守的条款。他知道靡菲斯特正在利用他,利用他唤起众人的沉睡的心,唤醒众人起来反抗,起来将这座城市化为火海。这是从内往外的解放,并非是恶魔强行将城市毁灭的结果。
恶魔们完全有能力自己动手,但是,强扭的瓜不甜,强行动手换来的无异于是众人的齐心反抗。那样子来自地狱的他们就要背负骂名,他们将会成为入侵者。而唯有城市里的人们自己觉醒,对抗老大哥,他们才能够有一个恰当的借口,帮助众人进行城市的破坏——当然,他们并不认为这是破坏,正如靡菲斯特说的一样——毁灭,并非罪孽。
地狱才是真正美好的归宿,所有人都争破头想要在死后涌向天堂,这必然会导致天堂与地狱的失衡。靡菲斯特,这个地狱之子要的是人们的灵魂,死后的灵魂。而唯有作恶,死后灵魂才能降入地狱。
作恶——将这座城市化为火海,这是最伟大的作恶,最正义的作恶!
每一个参与反抗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做一些破坏的举动,越多人参与进来,就会有越多的灵魂在肉体死后坠入地狱。
在上帝的欺骗之下,每个人都争破头想要死后升入天堂,天堂里充满了欲望充满了罪恶。天使就是上帝的奴隶,它们受到上帝的命令时常进攻着地狱——将地狱化为灰烬,将每一个恶魔消灭,这是上帝的欲望,这是上帝的野心。
在上帝的欺骗之下,每个人都争破头想要死后升入天堂,于是无数的亡魂成为天使,天使军团无限的壮大,地狱的大门似乎快被天使们攻陷。但地狱,却没法派出足够数量的恶魔与天使抗争。
这是一个充斥着欲望的世界。在人间里,倘若老大哥没有高度统治的欲望,那么恶魔们也不会盯上这座城市里扭曲的人们;在天堂里,倘若上帝没有将地狱化为灰烬,将恶魔们消灭的欲望,那么恶魔们也不会被动地来到人间寻找作恶的亡魂。
看似高尚的东西实则在压抑、欺凌着看似低贱的东西,正如可怜的阿瑟-浮士德被众人辱骂一样。
上帝与老大哥代表着光明,恶魔与阿瑟代表着罪恶与反抗。那么谁才是真正正义的?
很显然,后者是不义之举,前者是不义的欲望。前者用着高尚的圣光压迫着后者,后者用着阴郁的黑暗反抗着前者。
有压迫的欲望就有反抗的欲望,在欲望面前,谁都不是正义的。
欲望推动着一切前进,也推动着一切的灭亡。
这个世界本就是悲哀的,本就是充斥着欲望的。而人,人的一生归结于两个欲望那便是生存的欲望与繁殖的欲望。正是这两个欲望造成了一代又一代悲哀的轮回。
阿瑟-浮士德认同叔本华的观点,并加以具体化:
——人的一生都充斥着欲望,欲望在被实现的过程会遇到阻碍,遇到阻碍会使你痛苦。而欲望被实现的瞬间却又是幸福的、愉悦的。但是,又是极其短暂的,因为你很快就会有新的欲望,新的欲望就代表着新的阻碍,新的痛苦。这阻碍与痛苦持续的时间远远大于你实现欲望时短暂愉悦的时间。
所以,人这一生是痛苦大于愉悦的,就像你好不容易考过了大学的入学考,你在考过的那一瞬间是愉悦幸福的,但很快你又会有新的欲望——那便是在大学期间的一次次考核中拿到优秀,于是你苦于学海之中,苦于各种各样的考核之中,或许同时你会苦于考各类的能力证明证书,每拿到一个证书,你会短暂的喜悦,但很快你又要投身于另一个证书。循环往复,一直到你好不容易取得优异成绩能够毕业了,但你还没来得及享受毕业给你带来的喜悦,你便又要苦于寻找工作,苦于生存。
当你经过各类的面试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之后,你又会有新的欲望,你渴望升职,渴望赚得跟多的金钱。你奔波于生计,努力供房。当你事业有成你又有新的欲望——结婚成家。于是你通过各种各样的办法去追求另一半。生存的欲望得到满足,一切看似美满,但新的欲望又会随之到来。那是繁殖的欲望,于是你在这种欲望的驱动之下将欲望的痛苦延续给了下一代,下一代又会循环你此生的这一系列欲望。而你,你的欲望是希望自己的下一代能够成才,于是你花费心思培养养育下一代......
所有的欲望周而复始,折磨着每个人的一生。欲望是会传递的,它是上一代给下一代第一份礼物。
当然,阿瑟-浮士德反驳叔本华的绝对悲观主义,他认为欲望在使得人们陷入极度痛苦的同时也促使着人的进步。
以全人类的视角来说,欲望促进了人类的进步。人拥有了蒸汽就想要有更快更好的动力,于是就有了电力;人类的欲望不满足于汽车,就想要更快的运输工具,于是就有了飞机;人类的欲望不满足于地球,于是就有探索外太空的火箭......
以个人的角度来说,倘若你没有欲望你就没有实现欲望的动力,梦想本身就是一种欲望。只不过它是一种理想化的欲望。
你是否还记得阿瑟-浮士德的那句名言,他曾发表在他的哲学论著中:
——人类一败涂地,但也十分辉煌。
而一败涂地与十分辉煌归根到底,也就是这两者的原动力——无疑的,那便是欲望本身。
但是,每一个人最终都是奔向死亡,人类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被另外的物种取代,或者地球趋于毁灭,人类这一物种在这毁灭中灭亡。
那么这一切的进步,是否都是无谓的挣扎?这一切的进步,又意义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