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厂的男员工喜欢聚众斗殴是众所周知的事。我有时下班回去碰到妹夫在家,他总喜欢问我这么一句:“今天你们厂了有没有人打架?”我的回答常常是有或没有。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五一劳动节了,四妹的厂按劳动法放了假,但我还得去上班,并且还不能享有)国家规定的三倍工资。
老板也不是抠门到家,工资虽然按计件算,但给我们这些在厂上班的人都发了一个五十元的红包。
当天回到出租房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妹夫安慰我:“有什么?至少红包到手了。”
四妹埋怨我:“要你跟我进一个厂你不听,我比你好玩还比你工资高,再过几天我厂里将举行旅游活动,我们将去风景区玩一整天。”
不过我还是不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有人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工资低一些又有什么?
在厂里上班时,中午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有时我会去宿舍睡觉,有时选择在厂内的坪里转悠。
这个厂不大,招的工人还不到一千人。
一个月能看见老板娘进入车间巡视两三次。
老板娘的年纪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穿得不时髦但很得体。如果我是有钱人,也许我也会买她那样的衣服来穿。
她长得比较高挑,习惯穿绣着艳丽花色的大摆裙。她的表情常是不苟言笑的,真是有其夫必有其妻。
老板娘会穿,这厂里的女员工也不赖,主要表现在穿鞋上。
因常在宿舍走动,就常见有些女同事把洗好的运动鞋用吸水纸包好放在外面晾晒0。
走近一看,鞋子外观漂亮,做工精致,就问她们多少钱一双,有人告诉我要两百多块钱一双。
我听了有点咋舌,还真舍得穿!当然不能跟我比,我是已婚妇女,家里又比较穷,还不敢买这么贵的鞋子。
如果我要买鞋子,不管价钱如何,至少我不会买系带子的鞋子而是一脚蹬的鞋子。我喜欢运动鞋的外观美,但我最愁就是天天要系鞋带,太麻烦。
我虽然穿得很朴素,但凡跟我打过交道的人都对我有点另眼相看。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伯在这厂里搞后勤,听别人说,他是老板的亲戚。我见他长得有几分像我大伯父,有一次在厂区坪里溜达的时候,在一个角落里碰到坐在竹椅子上休息的他,就跟他攀谈了几句。
我自动跟他交谈不是为了升官发财,只是看到他我想起了我的大伯父而已。
没想到两个人还聊得很投机,我只是把他当一长辈而已,并没有别的想法。
他跟我聊了大概半个小时的闲话,他却心生别的想法,当天下午,人事主管来到了我们车间。
该厂的人事主管是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他坐在我旁边的侧面,并没有跟我说招聘一事,而是跟我聊起了多年前的往事。
他说他当年南下打工的时候,坐火车非常紧张,有时没地方可坐,自己钻在别人的登子下,一躺就是一天。
“我比你好得多,虽然也挤过火车,但还没体会过你这样的经历。”我笑着回答他。
“刚出来的时候,我也是在流水线上工作,后来慢慢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话题一转:“厂里要招聘文员,可有想面试的?”
“这个还是到门外去贴个招聘启事的好。我们这年纪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也不是很大,可以试一下。”
我笑着摇了摇头。
他又跟我闲话了一阵子就出去了。
一个从小就被评价长得丑的人,怎么就有那么好的贵人缘?我跟那大伯没有说别的什么,也就天南地北的乱侃一气。我没想过要在这里待太久,我这人还没学会巴结讨好之类的事情,跟任何人说话从不低声下气。
也许是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缘故吧,这稀罕事又一次被我碰到。
我被厂里的重要管理者关注,同时也被想往上爬的某班长关注了。
说来也巧,这个班长是邻车间的班长,只因我去他的车间帮了几次工,就熟了起来。
他姓高,我一直叫他高班长。长得高高瘦瘦的,长长的脸有几分像我曾经的化学实习老师。
我跟他很少说话,见面了也就点头致意一下。一次去上班的路上,偶尔跟他并肩走在一起,就闲话了几句。
他跟我说,他想调到老厂去,我跟这厂里的老大关系看起来比较好,能否帮他这个忙。
这家老板的确开了两家工厂,老厂在我租房的附近。我要是想在这里做长期的,不早就自己想办法过去了,还会待在这里?这高班长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有些人远看像个帅哥,但交谈几句后就发现学问和口才并不好,高班长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是没能力让上面的老大帮他转厂,他的口才不能吸引人。
我也不能帮他,跟老大们关系好只是假象,我还没有向上爬的心。
高班长管的是大型机器,流水线是两班倒式的。
就有那么一次,一个员工在操作中一不小心出了工伤,伤到了手。
这厂还不是完全的黑厂,厂里将受伤的员工送去了医院,还专门派了一名员工照顾他,两个人工资照付,那个受伤的员工医药费是百分之百的报销。
我们的生产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女的,姓曾。曾主管要高班长写一份工伤报告好备案。
高班长写好后交了上去,曾主管看了之后把他训了一顿,勒令他重写。
他只好重写了一份,自己看了一遍,觉得不好,但又不知怎么修改,想来想去想到了我。
他拿着那张报告来我车间找到了我,站在我身边不知怎么开口。
我已听说工伤事故,就问他:“工伤报告写好了?他能拿多少钱?”
“这个我不知道,但写了一份被退回来了,不知这一份能不能过关。”
“拿来我看。”
我接过一看,字迹不怎么好看,好在能让人看懂,只是用词用句不是很恰当,让人觉得这人文化层次有点低。
“这样的报告跟小说是有区别的,不要用那么多夸张的形容词,把事情经过写清楚就行。这个交上去,你还得挨骂。”我看后跟他这样说。
“那该怎么写?”
“我也没写过,应该像写公文一样,文笔要严肃,结构要紧凑。”
我没说帮他代笔,毕竟出事的时候我不在现场。他拿着那张报告在我身边略站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后来他是怎么把这报告写好的,我就没有过问了,只是听说那个受伤的同事伤得不是很重,很快就出院了。
外出打工的时候,我没有去向大伯父辞别,看到这个长得有点像大伯父的大伯,我在心里默念大伯父可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次走在厂门外的路上,我突然打了一寒颤,一种不祥的预感顿上心头,好像是有白喜事要发生,大伯父的身影在脑海一闪而过。
当天夜晚,老公打电话告诉我,我的大伯父与世长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