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唐金鸣叫唐金玉此番前来，给的理由是叫她过来闹些事，好把京兆府的人招来。
但事实上压根没等唐金玉出手呢，人就已经来了。
唐金玉不清楚她哥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反正事儿都是对方搞的，她纯粹是无辜的围观群众。当下趴在围栏上，好奇地往底下望。
大厅一众都没发现二楼突然多了两个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最中央的两位吸引过去。
“三殿下，还请您让开些。”刘半川看着脸色愈发阴沉的韩祁，恭声道：“若是真没出命案，下官查看确定之后，您不是也好出去澄清？毕竟是送往迎来的地方，背上一起说不清的命案，实在是晦气了些。”
“……那本殿今日要是非不让呢？”韩祁微微眯眼，一字一顿道：“刘大人，今日是打算硬闯么？”
刘半川静静地回望他，其实韩祁这番举动，几乎是坐实了此处必定有事，且很可能就是命案。
京兆府按律接手京城内所有命案，根据其严重程度决定后续是否向上一级刑部大理寺移交，这套流程是一直以来的死规矩。韩祁此刻一再抗拒的口舌之争，实在没什么意义。
“那就只好得罪了。”刘半川威严的目光扫过面前所有的跑堂伙计，缓缓抬起手，淡声道：“除了三殿下外，将此处所有人看押起来，听候问询。”
“喏！”
一声令下，他背后威武有力的佩刀衙役纷纷走动起来，越过脸色难看的韩祁，走向那群面露惶恐的下人，驱赶着一群人宛如鹌鹑般低头散开，终于露出了藏在人群最后方的，趴在地上的人影。
“大人！”有衙役上前探鼻息，然后立刻回头喊道：“没气息了！”
的确是命案。
刘半川深吸一口气，向韩祁拱了拱手，快步走向了那衙役身边，眯眼打量着底下的人，沉声开口，“去把仵作叫进来，看看到底死没死，再查一下死因。”
唐金鸣将一只手搭在围栏上，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木料，终于朗声开口。
“刘大人！”
刘半川闻声看去，见二楼围栏边上有两男一女，也不知是站了多久，而出声的一位面若好女，形象极佳，再定睛一看，原来是个认识的。
“小唐大人。”他向唐金鸣点头示意。他们同为四品，又不是一个官署的，平日见得不算很多，最多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唐金鸣微微一笑，他和父亲同朝共事，为了好区分，一般不太重要的场合，别人常会称他一句小唐大人。
他摆了摆手，一时间没有说话，转身走向楼梯口。
唐金玉和赵佑对视一眼，随即跟上。
大厅
唐金鸣一行三人没有任何阻碍的走到了刘半川面前，唯有唐金玉有一段小动作，在路过韩祁的时候，笑嘻嘻地冲他做了个鬼脸。
刘半川余光扫到一眼，却没有多问。他面对唐金鸣的时候态度更加温和些，可能是因为对方与此事一看就眉多大关系。温声问道：“此处出了命案，闲杂人等皆需避让，我看小唐大人还带了女眷，不若先行离开？”
“咦？怎么是他？”
唐金鸣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身后唐金玉的声音响起，然后身侧跑过一个人影，一溜烟地窜到了趴在地上的人影旁边。
她是姑娘家，周围的衙役一时没有防备，转过神来又不能上手去拦，还就真让她靠近了地上的人影。
“哎！”刘半川一愣，他也没想到那跟在唐金鸣身后的锦衣少女居然如此胆大，竟然丝毫不怕尸体。一时间也心知手底下的人不好动她，只得询问般看向唐金鸣。
您看？
“胡闹！给我回来！”唐金鸣皱起眉头斥了一声，上前想将人拉回来。不料又被甩开了手，唐金玉蹲下身，脸上一点惧怕的表情都没有，仔仔细细地观察地下人的脸。
“哥。”她转过头看唐金鸣，又侧开身方便身后的人看清，奇怪地说道：“这人咱们见过啊。”
“恩？”
刘半川眼神一动，上前两步抢先问道：“这位姑娘见过死者？”
“见过啊，我们三个人都见过。”唐金玉无辜地点了点头，“刚才我们在包厢里吃饭，旁边伺候的伙计就是他。”
“那死者生前可有何异常？”刘半川继续问道。
“恩……有。”唐金玉蹲在地上，一边观察着底下人过于红润光亮的脸，一边回道：“我叫他出去找些餐盒打包菜肴的时候，就发现他脸色不对，脚步有些游移，身上还发着抖。”
“刘大人，你看他这脸色，比活人还好诶。”
“别出风头了。过来！”唐金鸣哪能由着妹妹蹲在尸体旁边，再次上前，这回是生生拎着后领将人硬拉起来的。
“这么能耐，改明儿推荐你去京兆府当仵作？”
嘿嘿一笑，唐金玉摸了摸鼻子，“我也没那么厉害……还推荐我当仵作，你都夸得我不好意思了。”
又来了……顺杆爬。
赵佑摇了摇头，眼看着唐金鸣一副压根没想到妹妹在外人面前还能这么厚脸皮的表情，紧接着唐金玉就被狠狠地敲了一记响栗。
“哎呦！”
可怜兮兮地捂着发红的额头，唐金玉从她哥手底下挣扎跑走，重新躲回了赵佑身后。
刘半川也是头回见到性情如此……别致的闺秀，一时间干巴巴地笑了一下，然后才注意到一旁默不作声，在人群外站了许久的深色衣袍男子。心里轻咦了一声。
他为官十载，断过无数民间琐事，很多时候事件真相并不复杂，只要仔细观察当事人的行为举止和言谈，很快就能推测出来，因此练就了一副极好的眼力。
明明有一个身形如此高大的英武男子站在不远处，他却硬生生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这还是这些年来的头一回。
此人内敛的功夫，修得极佳啊。
“这位是？”
唐金鸣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赵佑，介绍道：“这位是刑部的赵大人，日前救过舍妹，我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设宴谢他的。”
面不改色的做一些常人不擅长的事，譬如扯谎，譬如顺杆爬，也算是唐家人的天赋之一吧。
赵佑心里想着，表面上还是认可地点了点头，沉声回道。
“正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