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唐金玉咽下嘴里的一口清蒸河鱼，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肚子，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看向桌上的菜，每一道都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完整得跟刚端上的一般，并且还有伙计隔一阵过来一次，无声且快速地撤掉动过的，再换上新做的。
从每道菜各尝一口，再到合眼缘的才会动筷，唐金玉自己寻摸着，三四十道菜过去，她已经吃了七分饱，时间也过了一个多时辰。
眼珠轱辘转过一圈，她看向一旁恭敬静立的青衣伙计，可能是头回见到她这种嚣张浪费的吃法，对方端正清秀的脸上有些泛白，眼神也开始飘忽。但始终保持着有些僵硬的笑容，训练十分有素。
到底该怎么闹事啊……她这肚子快撑不住了。
又转而看向桌上的两人，唐金鸣面前的两盘菜吃得差不多干净了，现下慢悠悠地往新换上来的素炒里伸筷子。而赵佑是她吃一道，才会跟着吃一道。她一停筷，对方就只用动过的菜肴。
“那个……你过来。”唐金玉摸了摸下巴，还是觉得这回浪费粮食浪费得她有些胆寒，遂抬手轻勾指尖，示意候着的青衣伙计上前。
这伙计似乎正在走神，唐金玉叫了好几声，一直到秀气的双眉微微皱起，他才浑身剧烈地震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连双唇都失了血色。步伐也不必先前一般轻快无声，有些沉重地上前两步，深深地低下头道：“您……您有什么吩咐？”
唐金玉打量了他一眼，掠过对方紧攥成拳的手，顿了一下才道：“没什么……你去后厨问问有没有餐盒，给我把菜都包起来，用过的和没用过的分开放。”
青衣伙计又是隔了几息，才有些费力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道：“是……我去帮您……问问。”说罢，就转身欲走。
“诶！”唐金玉又叫住他，一双杏眼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的脸色，道：“你若是病了，便回去休息吧。”
她挤了挤眼睛，笑容有些狡黠，“我很满意你，不会叫掌柜扣你工钱的。”
“谢……谢谢……谢谢贵人。”
伙计虚弱地笑了一声，深深看了餐桌这边，眼底似乎包含着什么情绪，乍一看竟是有些悲伤的意味。
唐金玉觉得哪里很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具体，只好抿起唇，点了点头，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赵佑放下筷子，看了一眼青衣伙计消失的门口，随即看向唐金鸣。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刚才那人最后的一眼，似乎是看唐金鸣的。
是否与今日要做的事有关？不然一个酒楼伙计没必要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唐金鸣。
唐金鸣不紧不慢地吃下最后一口菜，随即用白帕擦了擦嘴，又恢复到进餐前一派君子端方的形象。
察觉到赵佑的眼神，他微微抬了下嘴角，表情一时间有些高深莫测。
“啊！！！”
“有疯子！哪来的疯子！！”
“要出人命了！快走！”
尖叫声，瓷器碎裂声，人群杂糅拥挤的推搡声，桌椅板凳翻倒的闷声，就在下一刻，携带着惊恐的情绪炸裂开来！
唐金玉猛地站起身，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却没有冲动地往出跑，而是立刻转身绕过了圆桌，躲在赵佑和唐金鸣之间。
她比谁都清楚，若说这楼里最安全的地方，无疑是兄长和赵佑的身旁。
有他们在，自己一定不会被伤到。
见妹妹第一反应就往自己跟前跑，唐金鸣十分满意的淡笑一声，道：“坐下，不急。”
赵佑不发一言，毕竟他不过是顺带来看热闹的。现下外头吵起来，他也只是将上身向唐金玉微微侧过去，外侧的手臂极自然地搭在桌面上，双眸静静凝视着包厢门口，气息微沉。
这是一个很含蓄地防备姿势，若有任何危险，他会最快的挡在唐金玉面前。
“到底怎么回事？”唐金玉摸了摸下巴，伸出手戳了戳唐金鸣的肩头，“你做事这么野吗？往人命上弄？”
“姑娘家说话文雅些。”唐金鸣头都不带回的，端起微凉的茶盏喝了一口。包厢其他伺候的伙计都跑出去了，现下没人给他换新茶。
“你给我说说呀，你究竟怎么想的？别弄到最后还要爹给你兜底呢。”
缓缓勾起嘴角，唐金鸣温文尔雅的笑道：“放心。轮不到咱家善后。”
“放肆！放肆！给本殿打！”
一声怒吼传来，唐金玉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内容，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
“走吧，好戏要开始了。”放下茶盏，唐金鸣站起身，十分优雅地掸平衣服上的褶皱，风度翩翩地走出了包厢大门。
……干嘛走个路还这么风流。
默默在心里吐槽一句，唐金鸣被兄长一通话搞得摸不着头脑，只好看向赵佑，拉了拉他的衣服。
“走吗？”
“去看看。”
赵佑点头，随即起身出了包厢，任少女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唐金玉他们的包厢在二楼，一路走来只见无数包厢大敞着门，里头的客人早已跑走，仿佛整个楼层只剩下他们三人。
风栖楼的格局十分不错，二楼的中间是八角形的回廊，从上往下俯身，可以看到一楼大厅的全貌。
之前生意昌盛的大厅空荡荡的，桌椅尽数翻倒，底下是破碎的茶壶瓷片，一个锦衣男子站在大厅中央，正不断发出怒吼。
“谁让他这么出来的！今天谁管事！”
“妈的！敢在老子楼里死！”
“放着干嘛呢！都是死人吗！卷个草席送城郊喂狗去！”
一旁的掌柜被骂得狗血淋头，不断擦着脸上的汗，十几个伙计也尽数嘘声，站在一旁宛若鹌鹑。
唐金鸣冷眼瞧着底下的闹剧，当那锦衣男子终于怒极而笑，回身一脚踹向一个吓哭的女伙计时，终于扬声开口
“三殿下真是好大的威风！”
韩祁正在气头上，一听有人出声干扰，也不去看到底是谁。白净的脸上显出十足的阴郁凶狠，每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透着一股戾气。
“放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