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婷侧着身子，屈起双脚，就躺在那，一个只用一条棉被垫在地上的床，她双眼闭着，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不论睁着眼或闭眼，那个规律的呼气器声音，就跟着她，就算是梦里。
李太太坐在那张具坏掉的雕像床旁，她坐的椅子摆放的比平常整齐，更整齐的面对床上的雕像，这样才能让她完全的看不到就在身后睡女儿，她刻意完全背对着女儿，这是她在这个空间里，在这个家里，能给女儿最大的隐私，而这个隐私的距离，没有墙，没有隔帘，不过一百二十几公分远而已。
因为女儿回来了，这个家看起来整齐了点，那是李太太整理的，说是整齐了点，其实看起来还是个垃圾堆放间，你分不清楚哪个东西是可以用的，是还要用的，杂物仍是堆的快比人高，比较不同的，是腾出了一个床的空间，跟可以行走的走道。
她们没有人说话，甚至不太敢有太大动作，李晓婷怕躺在床上转身摩擦棉被的声音，让她以为自己醒了，李太太怕擦拭雕像唾液的声音，让她以为自己在暗示需要女儿帮忙，她们不希望对方意识到自己在这个空间里，却又渴望彼此能在这个家里。
「小婷．．．妳醒了吗？」李太太甚至用气音在问，她怕吵醒女儿。
李晓婷没出声响应，她闭着眼，却皱着眉，她希望自已真的睡着了，可以不用装作听不见，听不见，就不会有罪恶感，不会有不想面对这一切的罪恶感，她害怕，害怕这个家需要她，于是她还在睡，除了那个呼吸声，她没有听见别的声音。
「我出去帮妳买吃的．．．妳等我一下．．．妳爸爸刚睡着了，不用理他。」李太太把妳〝爸爸睡着了不用理他〞这几个字说的特别仔细，她知道女儿没有睡着。
她走出门口，关上铁门，李晓婷才睁开眼睛，她坐起身，看着这个被搞得一蹋胡涂的家，她对这个家没有回忆，这不是那个她在墙上留下身高标记的家，不是那个她在墙上用彩色笔涂鸦的家，她站起身，面对那具雕像，他眼睛确实是闭着的，
「他们还是会闭上眼睛睡觉。」她想起医生跟她们说的话。
她拿起自己随身带着的那只黑色包包，在包包的夹层里，拿出一支手机，那是一支没有触控屏幕的手机，手机上还有着实体的按键，这手机型号早就停产了十年以上了，当然也不是她现在使用的手机。
她熟练的操作这支手机，在按键上按了四次指令，不多不少。
她按下扩音，手机里放出男人的说话声音。
「老婆！我现在塞在路上，妳跟妹妹讲再等一下，我很快就到家。」
「老婆～我忘了妳要我买甚么东西了～妳听到留言可不可以打给我再跟我说一次啊～」
手机拨放的，是爸爸还没出车祸瘫痪前的留言录音，那声音听来好熟悉，熟悉的让她想起爸爸的样子。
「祝妳生日快乐～祝妳生日快乐～祝妳生日快乐呵～祝妳生日快乐～这样妳生日的时候如果我不能回来也不能讲电话，妳就可以放这段留言给妹妹听～」
听着声音，李晓婷还可以想象出爸爸的样子，她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生日，正好是礼拜天放假不用上学，那天早上，她一早就跳到爸妈的床上，要叫醒他们，要爸爸妈妈赶快带她出去玩，妈妈都不会赖床，只要摇一下就醒了，但爸爸总是赖床，不管怎么叫都不醒，她那时好气，每次都要等她气哭了，爸爸才忍不住笑出来，摸着她的头说。
「妹妹～还好有妳欸！还好有妳叫我起来，我刚梦到阎罗王，他说要我帮他抓鬼，不放我回来，幸好妹妹一直叫我～我才可以醒过来欸！」
她那时觉得自己好棒，可以从阎罗王手上把爸爸抢回来。
「嬰仔嬰嬰睏．．．一暝大一寸．．．嬰仔嬰嬰惜．．．一暝大一尺．．．唉呦不行啦～给妳唱！给妳唱！」
那是爸爸录的催眠曲，小时候都是妈妈唱催眠曲给她听，哄她睡，有次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听爸爸唱催眠曲给她听，但爸爸觉得憋扭，总是不唱，才被妈妈逼着用录音的方式唱，不过他唱的难听，唱个两句就唱不下去，跟妈妈求救，要妈妈接着唱。
「搖子日落山，抱子金金看，你是我心肝，驚你受風寒。嬰仔嬰嬰睏，一暝大一寸；嬰仔嬰嬰惜，一暝大一尺，一點親骨肉，愈看愈心適，暝時搖伊睏，天光抱來惜」
那是妈妈的声音，妈妈接着爸爸的声音唱，她记得以前妈妈常常会唱歌给她听，她觉得妈妈唱歌好好听，声音轻轻黏黏的，她想一辈子都被这个声音黏着，但是不知道从甚么时候开始，那个轻轻黏黏声音的感觉变了，虽然还是一样轻黏，却轻的她压力沉重，黏的她喘不过气。
「你会做梦吗？」她问躺在床上的爸爸。
「妹妹要赶快睡喔～不然会有虎姑婆会来找不睡觉的小孩喔～」手机里的爸爸说。
「在梦里，你过的好吗？」
爸爸的声音停了，没有回答了。
她的手松开，那老旧的手机掉在地上，她望着躺在床上的那具雕像。
雕像那张开的嘴，流下了唾液，她拿起晾在一旁的毛巾，先用水洗过，让纤维软化后，才擦拭掉那流下的唾液。
她把毛巾洗好，到厕所去换了一盆水，放回床边，她坐在妈妈坐的椅子上，一眼一眼的，看个仔细。
雕像的头发秃了，只剩两侧还有头发，雕像的额头皱了，好几条皱纹勘进里面，雕像的眼窝是凹的，只剩一层皮黏在骨头上，还有那条插进鼻子里的管子，那条插在咽喉上的呼吸管。
她抚着雕像的头，把两侧杂乱的头发顺的服贴，她抚着雕像的脸，把沾黏在脸上的一些污垢用手擦拭干净，她摸着插进鼻子的那条乳白色鼻胃管，摸着插在咽喉的呼吸管。
她把呼吸管拔起，那个呼吸器的声音没了。
李晓婷笑了，这是她最欣喜的时候，因为那个会追进自己梦里的声音停了，这是她觉得最平静的时候，她闭起眼睛，享受这个宁静的时刻，她微笑着，慢慢的转过身，背对着雕像，她觉得身体变的轻快了，连转身都那么的轻盈，她忍不住了，她张嘴大笑，她觉得这世界充满希望，她忍不住要张开眼睛，要看看这个美好的世界，她看到了一个堆满垃圾的房间，却充满生机，她开始想象这房间的格局，这边摆放一个衣柜，那边是梳妆台，那里可以放一个小沙发，还要一个电视柜，电视柜上还要一台大尺寸的平面电视，把现在这台老旧电视给丢了，然后把摆上面的那些相框．．．的那些照片．．．
她看着摆在电视上的那些照片，是自己从小到大跟爸爸妈妈的照片，是爸爸帮她标记墙上身高的照片，是爸爸油漆她在墙上涂鸦的照片。
李太太带着黑色渔夫帽，手里拿着深咖啡色皮包，皮包是女儿送的，是女儿十三岁第一次赚钱时，送给她的礼物，皮包上压印着一只红贵宾狗狗图案的皮雕，狗狗的头上，还带着一个小草帽。
「妈咪～以后我们养一只狗狗好不好～」女儿又送又请求的，像是个可爱的贿络，她从来没忘记过那个时候。
「小婷最喜欢吃鲭鱼便当．．．」她知道再过两条街，在早餐店旁边，有家便宜的便当店，她走在骑楼下，半跑的走，那几乎是她最快的速度了，过了两条街，过了那间早餐店，过了那间便宜的便当店，她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加快脚步，她要赶去下一条路口，去那座妈祖庙前。
「希望还有位置．．．希望还有位置。」她不断祈祷，祈祷妈祖能听见。
从这条街开始，骑楼下变得热闹，开在妈祖庙旁的店，把骑楼的空间当成自家的展示区，那些香烛纸钱，就摆在骑楼下，那些卖面的摊子，在骑楼摆上几张桌子椅子，就做起生意，越接近妈祖庙，人潮就越来越多，她急着要去妈祖庙的广场前，边往前走边从人缝中看，看那个位置，有没有空出来。
广场上除了人多，摊贩也多，卖玉兰花的，卖焚香供品的，坐轮椅卖口香糖的，还有卖自身不幸的，乞丐。
她终于赶到妈祖庙前的广场，那位置没被其他人占走，那个特别脏特别湿的位置没被其他人占走，她感谢妈祖的保佑，因为在这个位置乞讨，看起来更悲惨，能更快乞讨到钱。
李太太把里面没有一毛钱的皮包藏收在裤子里，把头上的帽子拿下来，走到那个位置上，在那个乞讨的位置上，她把帽子反过来放在地上，把身子趴跪在地上，然后不停的磕头，像坏掉不断重复拨放的影片。
「小婷再等一下，妈妈很快就买便当回去。」她心里只有这个念头。
没十分钟，她就拿着七十元的铜板，去那间便宜的便当店，买了一个鲭鱼便当。七十元，比她预期的还多了十元，她觉得今天应该会有甚么好事发生。
李太太提着便当回到家门口，她有些着急，因为她出来了一阵子了，她怕这段时间他会让女儿觉得麻烦，她掏出钥匙，赶紧打开家门，她踏进房里，看见女儿还躺在那，跟她出门前一样的姿势，跟躺在床上的雕像一样，动都没动过。
「吃饭．．．小婷吃饭了。」她把便当放在清出一个空位的桌上，她语气有些失望，以为自己会看到甚么，看到女儿帮爸爸翻身，看到女儿帮妈妈照顾，但这失望她没放在心上，她马上就丢了那情绪，然后就坐回那个椅子上，像个被转紧的螺丝。
李太太看着那具雕像，雕像睁着眼睛醒着，唾液因为一阵子没有被擦拭掉，沾的床垫上的被子都湿了一片。
「小婷．．．你那边还有没钱．．．」她边擦拭床垫边说，语气跟态度像是道歉，头垂的更低。
李晓婷慢慢的从地上坐起来，她背对着就在身后大概一百公分距离的母亲，一句话都没回，甚至连气音都不想给，就只是坐在地上，让时间走过。
「妳那里有没有．．．两万．．．要给房东的．．．」李太太不想再问，她根本不敢再问，但她能怎么办。
李晓婷还是没说话，她看了看墙上时钟，像在等待甚么。
「碰碰碰碰碰～！快点开门啊！」
门外传来个男人急促的敲门，又喊又敲，那语气恶劣，听声音就能感觉这人绝非善类。
「我要出去了！」晓婷马上站了起来，这男人的声音她熟，那是她男友，一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男人，她不是故意要找这样的男人，谁不希望能找到个好归宿，但她认为自已不配，哪个男人会找像她这样身家背景的人，就连她自己，都不会给这样的对象机会，所以，只要有人要就好，至少她能有个地方可躲，所以，只要有人要就好，至少那还有逃离这个家的机会。
晓婷才刚打开门，就被他推开，给硬闯进来。
「欸！这妳老母喔！喔～垃圾场一样！是人住的吗！」他一进来就说，屌而啷当的。
「我们走吧。」晓婷就站在门口说，好像阿龙讲的不是她家，不关她的事。
「喔！这个就是植物人喔～」他一路踢开杂物，走到李太太旁。
李太太抬头看着女儿的男友，眼前这人高大壮硕，一头染成金色的长发绑着马尾，黑色短袖衣服露出手臂上的刺青。
「你是小婷的朋友喔？」李太太礼貌的问，小心翼翼的，怕自己这个做妈妈的表现不好，给女儿丢脸。
「李妈妈～喔～都没来看妳～我一直都跟她说要来看看李妈妈欸！我是小婷的男友啦～」阿龙在李太太旁弯下腰，语气客气，却轻蔑。
「李妈妈辛苦欸～要照顾李爸爸很辛苦欸～」阿龙用手推弄躺在床上的李先生，一副好奇表情。
「真的都不会醒欸～啊会不会痛啊～」他打了李先生好几下巴掌，越打越大力。
「他不会痛啦．．．不会醒啦～」李太太不敢制止他，反而客客气气的，就任由他推打她先生，因为她怕女儿的朋友不高兴，怕又被女儿骂。
晓婷默默的看男友玩弄她爸爸的身体，默默看着妈妈在旁边笑着解释爸爸不会有感觉，她自己也笑了，她觉得这个家真的好可笑，像是荒谬不羁的喜剧片。
「好了，走吧。」晓婷转身要走了，她笑不下去了。
「那钱．．．」李太太只能问，这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
「我去外面赚给妳！」晓婷走就离开门口，那声音是从楼梯传来的。
「李妈妈钱的事情不用烦恼啦～妳看这个！」阿龙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包装着白色粉末的透明袋子，在李太太的面前摇动。
「这是甚么．．．」李太太不懂，或许她懂，只是不想懂。
「这个卖了就有钱了啊～李妈妈妳再等一下，我们去卖完就拿钱回来，不用担心喔～照顾李爸爸很辛苦欸～加油～」阿龙把那包装着白色粉末的袋子塞进裤子口袋，拍拍李太太的肩膀后，门也不关，就走出这家。
李太太被栓在椅子上，看着那没关上的家门，她知道那是毒品，她的女儿是要去卖毒品，去赚钱拿回来给这个家，她知道这是不对的，是犯法的，她不希望女儿做这些事情，但，如果不做，就没钱给这个家，他们就活不下去了，她慢慢起身，把家门关上，然后回到病床旁，她坐了下来，把买给女儿的鲭鱼便当打开，一口口吃掉，等下就有钱了，她心里这样想。
计算机屏幕显示着警署的内部网页，鼠标指针游移到〝在境列管人员列表〞的按钮上，鼠标指针按下，画面立即跳出另一个窗口，一个需要登入警员姓名及编号跟密码的窗口，指针在输入警员姓名空格里，填入了〝江政瀚〞的姓名，跟着也填入了江政瀚的警员编号及登入密码，数据输入完后，窗口出现了好几个列管人员的按键，诈骗列管、强盗列管、杀人列管、伟造文书等，每个犯罪罪行都有各清册窗体，鼠标指针还在移动，但没有在其他的按键上停留迟疑，而是直接移动到〝性侵列管人员〞的按键上按下，接着窗口跳出一整列的性侵犯姓名、电话、地址、亲属等数据。
一名戴着棒球帽，黑色粗框眼镜及口罩的男子，坐在计算机屏幕前，拿着笔记本，把计算机屏幕上的那些性侵犯的姓名电话住址抄下，他抄下了四五个姓名数据后，将笔记本放进一个黑色垃圾袋里，接着关掉窗口，注销警署网页，将计算机关机，起身离开这位置，这个在网咖中最角落的位置。
这男人穿着白色衬衫，破洞牛仔裤，提着红白相间的塑料袋，走出网咖，转入巷内，在确认这个地方没有任何摄影监视机后，他将帽子墨镜口罩拿下，藏在墨镜口罩下的人，是林正义。
他脱下白色衬衫及那件破洞的牛仔裤，在里面早就穿好另一件浅黄色Ｔ恤及卡其色长裤，他把帽子墨镜口罩，连同白色衬衫跟牛仔裤，塞进已经拿出笔记本的那个黑色垃圾袋，丢到巷子角落的垃圾桶里，才走出巷子。
才刚走出巷子，放在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有人正打电话给他。
他习惯把手机设定为震动，因为突然响起的铃声，总会吓到他，也会打断他的思考，他从口袋拿出手机，他没有立即接手机，应该说他现在不会接任何电话，虽然他本来就不会接陌生号码的电话，那些电话，都是那些卖保险的，问银行贷款的，这让他更不想接那些他不认得号码的电话，他现在脑子里都是刚刚从警署网站里抄下的那些性侵犯的数据，他正思考着，不想被打断，况且他最重要的那个人，不论在哪里，遇到任何情况，都不可能会打电话给他。
他连看都没看来电的号码，就按下拒接的按钮，把手机塞回裤子口袋里，他脑子里还想着名单上的那些人，但手机又马上震动起来，他觉得奇怪，因为那些推销的电话，不会再拒接后，这么快又拨打一次。
他又拿起手机，这次他看了屏幕上的来电号码，是一个熟悉的号码，他最近才特别记住的电话号码。
「林医生，我是李太太，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找女儿回来．．．」
这通电话是李太太打来的。
「晓婷．．．在警局吗？」他不是问〝又〞再警局吗，虽然他心里就是这样想。
「没有啦～是她被她男友押走了」李太太语气没有人被押走的慌张感，说的话跟情绪不同，听起来就怪。
「被押走？还是李太太，我帮妳报警。」林正义听的出那不协调感。
「不要！不要报警！不然不用了．．．谢谢．．．」李太太似急非急的挂了电话。
林正义当然知道李太太隐瞒了些甚么，但如果她自己不想说，就代表她还没准备好说了这件事情，会带来的后果，况且那语气并不急迫，也就是说李晓婷并不是真的被押走，应该就不会有甚么危险，他觉得不用对这通电话有过多猜测或反应。
他没再继续多想，一路往自己停车的地方走，他把车停的远，走了一段路，经过了四五个路口，才到停车的地方，他打开车门，昕琳就坐在副驾驶座。
「你抄了几个啊？」昕琳有点期待。
「四个，我怕网页停留太久，会被监视器拍到。」林正义关上门，翻开笔记本给她看。
「这个住很远欸！」昕琳指着其中一个人的地址，有些抱怨。
「没关系啦～就当去玩啊～」林正义踩下油门，边哄着她。
「好啦～那现在先去找这个吧！」她指着另个人的地址，要林正义往她说的地方去。
「喔．．．好．．．」林正义回的有些迟疑。
「怎么了？你不想去喔？」她听出林正义的迟疑。
「没有啦！只是，刚刚有接到李太太打来的电话，说她女儿被男友押走，要我帮她找女儿」
「押走？那要叫警察了吧！怎么还是找你？」
「我也觉得怪，所以就问要不要帮她报警找她女儿，她就说不用了，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恩～怪怪的」昕琳眼珠子转了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想．．．去李太太家看看，可以吗？」他像太监服侍老佛爷般的问。
昕琳转头盯着他，看了半天没说话。
「不然先别去李太太那里好了～她自己都说不用了，我们先去妳说的那里吧～」
林正义明显怕昕琳不高兴，看她没回答，先替自己找借口。
「不用啊！去李太太那里看看好了，她会打给你就表示真的有需要帮忙吧，而且正好也可以去试试看能不能叫醒他，这件事情早一点解决，对大家都好。」昕琳转回头，看着前面，像主管一样，她同意了这个提案。
他有些高兴，但没表露太多，他在导航里输入李太太的地址，照着导航的指示开。
林正义的车停在离李太太家不处的路边，他停好车，把笔记本放在后座。
「那我上去了，妳等我。」
「加油喔～」昕琳微笑着点点头，替他打气。
林正义觉得温暖，他亲了昕琳一下，拎着手提包，开了门要下车。
「欸！别让李太太知道！」她提醒，但听起来比较像命令。
林正义点头，关上门，走进旁边的骑楼里，他回头看了一眼，昕琳在车上，也看着他，对他招招手，他回给昕琳一个傻笑，才再往前走，他走过几间商店，要走进李太太家的那栋公寓门前，又回过头看，他的车还是停在那，但昕琳已经不在车上，他的傻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眼的寂寞，他又再望了两秒，才走进公寓。
他走上楼，停在李太太家门前，李太太家没有门铃，门铃早就坏了好几年了。
「李太太，李太太，我林医师，李太太。」林正义轻敲着门问。
李太太开了木门，她隔着铁门看着林正义，有些惊讶，有些期待，但她还没开铁门，她不是不信任，那是她的习惯，习惯把她们家藏起来。
「李太太，你说晓婷被她男友押走，她没事吧？」
「喔．．．应该．．．没事．．．」她还是不知道该不该说，她当然不希望女儿贩毒，但，那才有钱，才还能维持住这个家啊。
「那就好，李太太，我这次来还有别的事要跟妳说，可以让我进去说吗？」
她站在门内，还迟疑着，她其实不希望让别人进来，就算是个已经知道这家是甚么状况的人，毕竟谁会想把一个脏乱的像垃圾推的家展示给别人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会在意这种事情，那可能是她的尊严吧，虽然她不知道，这尊严有甚么用。
「李太太，我可以帮妳们，你相信我，」他一定要进去，他决定的事情一定要达成。
李太太想了一下，或许可以跟他谈谈女儿的事情，或许他会有别的方法能帮她女儿。
她打开了铁门，把门关上后，在堆放一堆纸箱跟塑料袋的旁边，拿了一张蓝色塑料椅要给林正义坐，她把椅子拿到林正义前，林正义礼貌的弯下腰，他伸出手作势要接过椅子，当他快碰触椅子时，他的手却往李太太的手腕伸过去，他抓住李太太的手腕不放，李太太惊讶，但她的所有情绪早就被这日子给折磨的不会有甚么反应，她就只是用那双无力的眼神，看着林正义。
「李太太先睡一下吧！」他说完，就用食指、中指、无名指，在李太太手腕附近的三个位置用力按下去，那手法熟练，力道适中。
李太太瞬间就昏睡过去，他接住李太太，把她放在铺着棉被的地上。
林正义这一手，就像武侠小说里的点穴功夫一样，不过那是小说，是传说，在真实的世界里，怎么可能会有，当初林正义也这样以为，不过，他跟昕琳做到了。
林正义走到李先生床旁，李先生睁大着眼睛，他拿出手电筒照射李先生的瞳孔，那双瞳孔对光没有任何反应，他知道植物人还是会睡觉，而他要叫醒李先生的方法，反而要让李先生睡着才能行。
他抓起李先生的手，那手几乎摸不到一点肌肉或脂肪，他的手指在李先生的手腕处摸寻，他搜寻那只剩一张皮贴着骨头跟血管的手腕，他用在中指跟无名指，找到李先生腕掌侧附近的一块圆骨，他将这圆骨用力推向手筋与手腕横纹交点的神门穴后按下，然后再用食指，在李先生手腕横纹上两吋的内关穴按下，这样同时按下，对一般人来说，就会跟李太太一样，先感觉一阵不到一秒的疼痛，接着马上就会昏睡过去。
他按住李先生的手腕穴位，李先生的眼睛，还是睁着，没有任何变化，他用另一手拿起手电筒，照看李先生的瞳孔，然后试着用不同力道跟顺序按压手腕上的那两个穴道，但李先生那双瞳孔，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摊静止了十几年的黑褐色死水。
林正义早就知道不会这么顺利，接着他两手都按住李先生左右手的各两个穴道，力道、顺序，甚至节奏，他反复的试，但李先生就是没任何反应。
他不死心，他预期到可能这样，他有准备，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黑色铁盒，铁盒里放着十几支不同粗细的银针，然后像针灸一样，在李先生的手腕那两个穴道，插上银针，再观察李先生的瞳孔反应，但这也没用。
他没放弃，又试了各种不同粗细的银针，把所有的粗细组合跟顺序，都给试了一次，一轮不够，他又试了一轮，还是没反应，他怕错过了哪个组合跟顺序，于是他又试了一轮，但不论他怎么试，李先生还是那具没有反应的雕像。
「算了吧！」他突然听到昕琳的声音。
他回头看，昕琳站在开着的门口，盯着他看。
「算了吧！我们想得太简单了，没用的。」昕琳平静的说，不带情绪。
「这个应该有用！」林正义不死心，他拿起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改造过的小型电击器，他把电击器的连接头拔掉，换上可绑在银针上的细线，他把电线缠在银针，把银针扎在李先生的手腕上，他通上电，让电流经由银针钻进李先生的体内，他再观察李先生的瞳孔，仍是没有反应，于是他增强电流的强度，一次一次慢慢加强。
「没用的。」昕琳站在林正义身边，抚着他的肩膀说。
「还没！我还没开到最强！」
「你早就开到最强电流了．．．」
「那我们直接试，跳过这个试，说不定．．．」
「没用的！阿正！」昕琳大喊的命令林正义，要把他从固执中叫醒。
林正义这才停手，他失望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李先生，他开始收拾东西，把电线从银针上拿下，把银针从李先生手腕上拔出，他丧气的把东西收进手提包，然后把李先生的手放回原本的位置。
「那至少帮她们找回女儿吧。」昕琳站在门口说，说完，就走了出去。
林正义回过头，昕琳已经不在，而门也紧闭着。
他扶起李太太，让李太太在床旁的那张椅子上坐着，然后按下她手掌的虎口位置，李太太这才痛醒过来，虽然醒了，但一脸茫然。
「妳刚刚有点晕眩，可能是太累了。」林正义虽然失望，但也同时松了口气，还好她没跟李太太说可能可以叫醒李先生这个想法。
「李太太，我帮妳找晓婷吧！」
「．．．」她还在考虑，女儿的未来，跟现在。
「我不会找警察的，我会自己去找她，妳放心，我一定把她安全带回来。」他知道晓婷应该是跟他男友出去做一些犯法的事情，所以李太太才会在他说要帮忙报警的时候就退缩，而且就像昕琳说的，帮不了他们家，至少帮她们找回女儿，至少让自己不那么无能为力。
「可是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
「没关系，她有带手机吗？有带手机就找的到。」
「我不知道．．．她的号码．．．她换过了．．．没让我知道。」
「这样啊．．．」
李太太觉得对他很抱歉，一下要他帮忙，一下又不要，现在他主动要帮忙找，但又没给他任何帮得上忙的事情。
「没关系，我想办法，李太太在家等我，我去带晓婷回来。」
林正义说完就走了出去，留下他无能为力的李太太跟那具雕像。
他走下公寓楼梯，走出公寓，他站在骑楼下，知道自己的目标，却不知道要往哪走，他不是侦探，不是警察，对找人这事，他根本没有概念，有手机就找的到人这件事，还是他以前看电影才知道的，甚至他不知道用手机定位找人的确切方法。
「找监视器！沿路找监视器，就可以知道他们去哪了！」他从以前看的新闻里，拉出一个记忆。
他跑出骑楼，站在人行道上，四处张望马路上有没有监视器，但这个地段，没有任何一台监视器是对着马路，他再往前找，走了好长一段，在这条路上，都找不到一台对着马路的监视器。
他看着马路上来来去去的车辆，对目前的情况一筹莫展，连他们是开车或骑车，甚至哪个方向都不知道，该怎么找？
他低着头，脚步失落的走回车子停靠的方向，他对自己失望，觉得自己连这个都帮上她们？
「先生！先生！需要帮忙吗？」
他听到有人在问，他抬起头，但没找到是谁说的。
「先生，先生！你在找甚么？要帮忙吗？」
他左右的找，原来那声音是从马路上，是一个骑着警用摩托车的警察问的，这警察观察他一阵子，看他在这马路边跑来跑去，像在找甚么，于是就停下摩托车问他。
他盯着那警察，就这么盯着，都没说话，看到警察，他想到了找晓婷的方法，但他不确定该不该这样做，心里冲突着。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警察见他盯着自己站着不动，又再确认一下。
「没事！没事！谢谢！我没事！」林正义反应过来，给警察个微笑，对他点点头。
那警察再三跟他确认，甚至要他拿出身分证查询他的身分，又再三确认后，才骑车离去。
林正义看着骑车离去的警察背影，他拿出手机，滑动联络人的名单，把一个个储存在手机里的姓名往上滑动，他要找的人，是江政瀚。
他知道李太太要他不要找警察，怕的应该就是找了警察后晓婷又会被抓进警局里，甚至坐进牢里，但他为什么又要找江政瀚，找这个跟自己有过节的警察。
因为他觉得就算他跟江政瀚的关系是这么的恶劣，但他认为江政瀚仍然会帮他，这不是他自以为是，从那天江政瀚担保她带走晓婷，就可以证明他的想法没错。
手机屏幕上的名单停在江政瀚的名字上，但他迟迟没按下拨打的按键，他并不是还不确定要不要找江政瀚，他是个决定了就会做的人，他犹豫的，是怎么开口。
他在脑里模拟了好几种开口的方式，左思右想的选定了一种后，才按下拨出按键。
「喂你好！」
「帮我找个人，李晓婷，我带走的那个」林正义语气平缓，开头就这样，也没说自己是谁，但这不是他决定的那种开口方式，他选的那种没这么无礼，但他听到江政瀚的声音，话就自己说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这沉默可能代表了很多事情，愤怒？拒绝？疑惑？惊讶？
「那是你的事！」他像是骂人，说完就挂掉电话。
林正义还把手机放在耳朵旁，还没从错愕中醒来，他把手机拿到自己面前，看着手机屏幕上写着通话结束，他深吸一口气，或许真的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只要自己先开口，江政瀚真的就会帮他忙，他放下电话，往李太太家的方向走，他要去跟李太太说对不起，他无能为力了，甚么忙都帮不上。
他走到公寓楼下，公寓大门已经关上，他抬起手，要按下装在大门旁对讲机上，李太太家的号码请她开门。
突然他的口袋又震动起来，是他手机的震动，他拿起手机，是江政瀚打来的。
「你没带她回家？」江政瀚的语气有些责怪。
「发生了一些事情，她回家后被人带走了。」他其实不想解释太多，而且他听得出那个责怪的语气，他不喜欢那个语气，但他确实也觉得自己有一些责任。
「带走，被谁带走？带去哪？」那语气甚至有点像审问了。
「她男友带走，我不知道带去哪？」他忍着，不动怒。
「怎么会是你找她？她们家女儿失踪干嘛不报警？要你来找她！你不是只是她们的心理辅导志工吗？」她越问越多，有一些盛气凌人。
「那是因为她们宁愿相信我也不愿意相信警察！」林正义终于忍不住，现在还能让他动怒的，也只有他了。
「那你还不是找警察了！」
「．．．」林正义回不了话，他说的没错。
「我怕她．．．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林正义的话里有话，是只有江政瀚听得出的话。
这话勾起一些回忆，一些过去，他们俩人都沉默，那些事情让他们都冷静下来。
「她男友应该还是那个叫陈志龙的，她们之前就被抓过有留纪录，我先去那男的他家找看看，找不到再想别的方法。」
「不用了！你跟我说地址在哪里就好。」
「那男的不是甚么好东西！你自己去别说是带人走，你自己能不能出来都有问题，我会自己过去不会跟同仁讲，我是警察至少他们不敢乱来，昨天是我担保你带她走的，她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我在局里也难看。」
「我答应她要去带她女儿回来的！你先跟我说地址在哪，如果我去真的遇到甚么危险，我再打给你．．．」
「哎呀你怎么讲不听啊！我找到她再把她交给妳不就好了！」
「就不想让警察找到她了，她知道你是警察，又怎么可能会跟你走，你把地址跟我说，我去她才会信任我。」
「那一起去！」
「啊！」
「一起去，这样就行了吧。」
「一起去．．．不，我还是觉得我自己．．．」
「你再啰嗦我就不查，大家都别去！」
「．．．」
「你现在在哪？」
「干嘛问？」
「我去接你一起过去找人啊！」
「不用了你跟我说地址我。」
「然后让你自己去找喔！你烦不烦啊！要我帮你就是照我的方法！」
「．．．」
「在哪？」
「大道路跟光明街口．．．」
「你在路口等我我十分钟到！」江政瀚说完马上挂断通话。
林正义看着被挂断的手机，他楞在原地，觉得刚刚自己被当小孩一样教训，通常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他跟昕琳的相处上，在别人面前，这还是第一次，他突然不知道怎么调适这种奇怪的状态，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拿着手提袋，走到大马路口，乖乖的等江政瀚，他想想，好像也只能这样做。
不到十分钟，有个警察骑着一辆警用摩托车停在他面前。
「上车！」这警察就是江政瀚，他把安全帽递给林正义，要他快点。
「摩托车．．．」林正义没想到，江政瀚会是骑摩托车来接他。
「快点！骑过去那边至少要一个小时」他把安全帽丢给林正义，自己则是蓄势待发，专业警察办案神情。
林正义两手捧接住朝他丢来的安全帽，一时还无法接受。
「我有开车来，开我的车去吧。」他还不能接受自己坐在后座抱着江政瀚的样子。
「你傻啦！塞车塞到那都多久了！快点！」
林正义眨了眨眼，算了，就照他的方法！他戴上安全帽，跨坐上摩托车。
「抓紧啊！我开警笛冲！」
林正义听话，两手就抱着江政瀚的腰，眼睛看着前面，准备就绪。
江政瀚没转动油门，他默默低头看着那双抱在自己腰上的手。
「后面有扶手可以抓。」他转头对林正义说。
林正义静静的，悄悄的，把两手移动到后座的扶手上，他装作冷静，不让情况尴尬。
警笛声终于响起，江政瀚催动油门，载着林正义，往阿龙的住处去。
摩托车便利，机动性高，在马路上钻来窜去，况且又开着警笛，一路几乎畅行无阻，不到五十分钟，他们已经到阿龙住址附近。
两人下车，将摩托车停在路旁。
阿龙的住的这个地区，离市区有一段距离，这里的房子老旧，都是只有四五楼的公寓矮房，这附近环境脏乱，龙蛇杂处，也经常有斗殴的事情发生，难怪江政瀚不让林正义自己过来。
江政瀚领头，林正义跟在后面，他们走进一栋四楼层的老公寓，公寓信箱塞满黄黄绿绿的广告传单，传单里夹杂一些白色牛皮色的信件，那些信件可能是账单，可能是法院通知单，公寓的门没关，那布满红褐色铁锈的铁门，凹凹凸凸的，都是被敲凹的痕迹，在一楼楼梯间，放着一堆垃圾跟杂物，脚踏车、安全帽、雨衣、没喝完的酒瓶，包在透明塑料袋里没吃完的食物，甚至还有一些挤扁的强力胶管，一些针头。
「会不会不在这里，你们应该有那男的电话吧，有先打电话问吗？」林正义对这环境有些不安。
「打过了没接，这些人很奇怪，好像知道电话是谁打的，我们就算换别的号码打也都不会接，怎么？你怕啊」
「我怕她真的在这里」林正义希望能找到她，但不希望是在这里，环境会使人对自己的行为合理化，在这个环境下，不会发生甚么好事。
他们走上楼梯，楼梯扶手上的红色塑料软垫，少了一大截，裸露出里面锈蚀的铁杆，墙面上画满一些不雅的图画跟文字，有些是用喷漆，有些用签字笔跟原子笔，红红绿绿的，没有美感，只让人觉得不舒服。
他们的脚步停在顶楼四楼，一扇朱红色铁门的门前，江政瀚蹲了下来，从他腰间挂着的袋子里，拿出开锁的工具。
「不按门铃吗？」看江政瀚静悄悄的开锁，林正义也跟着放低音量，小声的问。
「他们不会开门的，我又没有搜查令，不会让我们进去的」江政瀚边开锁边说。
「我们是来找人的，要先确认人在不在这里吧，如果人不在这，开门进去也没用。」林正义也蹲着，在他旁边说。
「你确认有人之后想进去也进不去了！」他语气不耐，懒的解释更多。
「但是．．．」
「开了！」
「这么快！」他没想到警察连开锁都会。
江政瀚打开铁门，铁门内还有一扇木门，他转动木门把手，木门没有锁上，他慢慢推开木门，木门进去后，是这户住家的前阳台，阳台的空间狭长，地上摆了一堆东西，电视纸箱、汽车铝圈、一个坏掉的饮水机跟微波炉、一个铝制折迭楼梯，跟几把挂在床上的雨伞跟雨衣，在进入客厅那两扇关上的不透明玻璃拉门地板上，一双黑色女性包头鞋，夹杂在六七双男用拖鞋里。
江政瀚用手肘轻轻推了林正义，他指着那双女鞋，暗示李晓婷可能就在里面。
林正义不知道那是不是她的鞋，他希望是，也不希望是。
虽然地板上有好几双鞋，但里面却是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江政瀚轻轻推开拉门，客厅空无一人，一个咖啡色的沙发床，一张放着好几罐啤酒罐跟卤味的柚木色桌子，几张浅蓝色的塑料矮板凳，在沙发床的对面，靠墙的位置，一台四十二吋的平面电视摆在一个小麻将桌上，这家的摆饰，像是随时可以逃跑，或是才刚搬进来一样，摆的随便。
江政瀚把桌上的啤酒罐推开，一些铝箔纸跟白色粉末混在这堆啤酒罐里，林正义走进客厅另一边厨房的位置查看，厨房倒是干净，显示这里几乎没开过伙，他走回客厅，他听见一些声音，江政瀚也听到了，那声音是从里面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是一堆男人的笑闹声，江政瀚要林正义跟在他身后，他带头，往传出声音的房间走去。
男人笑闹声越来越清楚，这群人就在这扇木门后面，江政瀚抓着木门把手，慢慢转动，这木门也没锁，他轻轻推开门。
「浑蛋！！！」林正义跟江政瀚同时大喊，那声音听来失去理智。
两人冲上去。
「欸～警察欸～干嘛～有甚么事吗？」阿龙慢慢穿上裤子，一脸不在乎，其他四人也是，慢慢穿上裤子，蛮不在乎。
「王八蛋！」江政瀚恶狠狠的瞪着他们，他拿出手枪，用枪指着这群人。
「警官～甚么事～我们在家犯法吗？而且你怎么能随便来，你犯法了吧～」阿龙一副痞样，他根本不怕警察，话说的慢慢的，是挑衅的语气。
「浑蛋！！我要把你们都抓回去关！你们他妈的完蛋了！」
「你在说甚么啊～」阿龙对其他人使了下眼色，其中一人就要往外走。
「你干甚么！！」江政瀚大喊。
「警官～我们在自己家里走动也犯法喔～你没有搜索令吧～难道你要开枪打在自己家里走的良好市民喔～」阿龙对那人挥了挥手，要他出去没关系。
那人拎着裤子，白了江政瀚一眼，才走出去。
「王八蛋！」江政瀚当然不能开枪，他冲过去，他知道那人是要去把客厅的那些毒品给销毁。
「唉呦～警察先生你怎么突然冲过来～警察打人喔～警察打人喔～」阿龙跟其他四人，装模作样的挡住江政瀚的路，黏在江政瀚身边，不让他跟出去。
江政瀚被四人围着黏着，走不出去，他看着那人，手上拿着客厅那几包毒品，走进厕所，把这些东西丢进马桶里，然后他还回头看了江政瀚一眼，才按下冲水的扳手。
「他妈的！在我面前销毁证物！」他盯着这群人，他没办法动手，他们说的没错，他的确是私闯民宅，已经违法了，就算抓到他们持有毒品，也不能真的当证物，没办法起诉他们，反而还可能被他们反告。
「甚么啊～大便在马桶里不能冲水喔～警官～你是不是疯啦～」阿龙说完就笑，其他人见他笑，也跟着嘲笑。
「妈的我现在怀疑你们吸毒喂毒跟强奸，全部跟我回警局！」江政瀚走回林正义身边，他准备拿出无线电请求支持。
「不用了！」林正义抱着用床巾盖着身体的李晓婷，冷冷的说。
「甚么！你说甚么？」江政瀚觉得自己听错，他肯定林正义应该是比他更气愤的人，怎么可能说不用。
「我说不用带他们回警局了，是晓婷自己不对。」林正义站起来，慢慢走向那五人。
「欸～这位先生说的是人话喔～」阿龙跟其他四人再同意不过了，笑的可贼了。
「你在说甚么啊！」这下江政瀚更听不懂，他甚至对林正义感到气愤。
「不好意思，突然跑到你们来，打扰你们了」林正义客客气气的，他伸出手来，要跟阿龙握手致意。
阿龙虽然不认识这个跟警察一伙的人，但他实在觉得这人太上道了，他毫不犹豫就伸出手，他一伸出手，林正义就抓着他的手腕，用力一按，阿龙马上就昏睡躺在地上，接着林正义马上又抓着另外两人的手腕，一手一个，另外两人也跟着昏躺地上，还剩另外那两人，这两人看到这情况，觉得情况诡异，不敢接近林正义。
「哎呀！你们怎么了！怎么晕过去了！是不是太热了！你们！还不来帮忙！帮忙把你们朋友扶起来啊！」林正义扶着躺在地上的三个人，一脸慌张的说。
江政瀚在后面看的摸不着脑袋，这究竟是甚么状况。
另外那两人本来还对林正义保持警戒，但听林正义这样说，又尽力的照顾躺在地上的那三个朋友，也就不疑有他，两人蹲了下来，帮忙林正义要把阿龙他们扶好，两人才一伸手，就被林正义给抓着手腕。
「你干什．．．」话还没说完，两人就跟着倒了下去。
林正义站起身，看着躺在他面前的这五个人，然后他回过头，往李晓婷跟江政瀚的方向走去。
「怎么回事？你做了甚么！」江政瀚觉得诡异，他问朝他走来的林正义。
「不用抓他们了，抓了也关不了几年」林正义在床旁边找李晓婷的衣服边说。
「我不是问说这个，为什么他们都倒在地上了？」
「他们会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他蹲在江政瀚旁，替李晓婷穿上衣服，然后他仰起头，看着江政瀚。
江政瀚皱着眉头，也看着林正义，他还想问林正义问题，但他看到林正义突然抓着自己的手腕，对他说了谢谢，然后，他记得他就回到了警局，坐在自己办公桌座位的椅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