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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不幸的植物

「目前他虽然睁开眼睛了,会睡也会醒,但对疼痛刺激都没有反应,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一个月的话,就是植物人了,我们不确定他是不是还有认知能力,未来的话,要奇迹。」

你知道吗?知道你醒了吗?知道我现在握着你的手吗?我不会放弃的!我相信你一定会醒过来!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我不会离开你!死也不会!

等下妹妹放学就会过来看你,学校快放暑假了,你要快点醒过来,我们说好要趁妹妹上国中前带他们去迪斯尼玩的...快点...我等你...我们都在等你...

你知道吗,今天你爸妈跟我说,说我辛苦了,我一点都不觉得苦,只要你能醒过来,这些都不苦...

明天是妹妹生日,你知道吗,妹妹说她不要生日礼物,只要爸爸跟她说一句生日快乐,所以...你要快点醒过来...我们起跟妹妹吹蜡烛...

亲爱的,结婚纪念日快乐...

下个月就过年了,家里好久没有打扫了,妹妹说今年她要帮我们大扫除,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等爸爸回家过年,所以你要加油,下个月我们一起过年,全家一起在家里过年...

妹妹今天毕业典礼,要上国中了,她说没人陪她去毕业典礼没关系,她自己去就好了,都是你!

你到底有没有感觉!你说话啊!不能说话你就眨眼啊!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们!为什么!我恨你!

你今天笑了!我看到了!但是医生竟然说那不是你的意识反应!才不是!我知道那是你!对不对!对不对...

你还记得妹妹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们带妹妹去幼儿园,她一直要我们陪她,还一直哭,我气死了,但你就笑笑的,要妹妹乖,说放学会买她最爱的草莓蛋糕给她吃,哈哈...结果草莓蛋糕卖光了,都卖光了...

我们今天回家里,不要住医院了,终于可以回家了,你高不高兴!

妹妹现在都很晚回家,她是不是觉得我们拖累她了...

她说她不读大学了,说我们欠太多钱了,她要出去工作赚钱,都是你!你还要害我们多久才够!

她搬出去了,只剩我们了...

你今天拉了一大堆血!刚擦完又拉出来!一直流...一直流...黑色的血!我好怕!我们到医院检查,你知道吗!医生说查不出哪里出血,一切正常,呵呵...他说一切正常...

你爸妈出车祸走了你知道吗?走了...都走了...剩我跟你了...

你醒醒啊!混蛋!对!是我在打你!你有没有感觉啊!没有是不是!这样呢!这样呢!这样呢!

如果你不想活了,让我知道,让我知道...

不想活了...

李太太的眼睛像是只为了醒着而睁着,没有感情,她的嘴巴规律的张合,像是被输入语言指令般的说完这些事,没有任何表情的说完这些事,彷佛那不是她遇到的事,就算只是从新闻报导知道这些事情,就算只是在诉说别人遇到这样的不幸,也不会这么冷静,不带情绪的描述这种状况,但这是她的遭遇,是她们家的不幸,是她这十几年来,过的日子,她的情绪,反应她的态度,她对现状,已经不抱希望,那是绝望。

李太太始终低着头,她已经抬不起来,被固定在一个低垂的角度,像是脖子的关节被甚么给锁上,没办法多往上抬起一度。

李先生就躺在床上,瘦的剩骨头,一条乳白色透明的管子,从他胃里,经过35到40公分的食道,通过鼻腔,从鼻孔拉出来,另一条管子,从他咽喉开的那个洞,接着气管,他动也不动,像一具做坏了的蜡像,讽刺的是,李先生那像是贴纸般不动而睁大的眼睛,比李太太那失神的眼神,更有生命力。

他们的家,一个不到十坪大的房间,墙上挂满两人的衣服跟毛巾,一张棕红色的电视矮柜上,堆积了好几个没吃完的食物,以及用来消毒鼻胃管气切管的锅子,一旁那台只能接收三四个频道的20吋老旧电视上,放着四五个相框,相框里面放的,都是女儿从小到大的照片。

在林正义的身后的桌子,摆放着三尊神明雕像跟香炉,这是房里最干净整齐的地方,是她仅望的地方。

林正义看着李太太那身瘦弱的躯体,他没有说话,应该说他不知道该说甚么话,这个家的一切都让人不忍。

李太太的心理成长、人格发展、社会化、家庭、婚姻生活,都被那个坏了的蜡像给控制住了,任何言语上的激励跟安慰,改变不了她每日每夜都必须面对的感受,任何要她转变心态的说法,改善不了她每分每秒都必须面临的残酷。

不能因为她的忧郁情绪而让她吃药,因为吃药后的精神昏沉会让她无法照顾她先生,不能安排她住院疗养,住院了就没有人可以照顾她瘫躺床上的先生。

林正义身为心理医生,他不知道能说甚么,能做甚么,他眼前看到的,跟李太太已经接受的,是一样的东西,绝望。

「辛苦了...」林正义只说出这三个字,但他甚至对自己感到失望,他竟然只能说这三个字。

李太太拿起毛巾,擦掉从李先生那闭不住的嘴流出的唾液,这句话,她没有反应,那不是没听到,她听过太多次。

「妳照顾的很好,李先生一定也很感谢有妳在。」他试着让李太太感觉自己存在的价值。

「呵呵...他甚么都不知道...」李太太讪笑,甚至取笑。

「他知道的!」林正义的语气坚定,但那是谎言,一个任何人都骗不过的谎言,但林正义竟然指望一个被不幸捆绑住十几年的李太太相信。

「知道!他知道甚么!知道我都去捡人家不要的当饭吃!知道我连去洗澡都不敢去!怕他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知道他害了我十几年不放我走!知道我这辈子完了!你说他知道!」李太太突然激动的大骂,叫了一两句,又突然喃喃自语的说,情绪剧烈起伏。

「你看!他不知道的!你看!我这样打他,他都不知道!你看!你看!」李太太朝那坏掉的蜡像挥了好几个巴掌,她不停的打,又笑又叫,像个失控的疯子。

林正义赶紧起身,才要阻止,李太太就停下动作,她突然静了下来,然后缓缓的坐在李先生床边,帮他盖好被子,整理他刚刚被她扯掉的衣服,擦拭他脸上的口水,刚刚的失控情绪,像是没发生过。

「都是我!是我害你的!所以你要折磨我!对不对!对不对!」李太太又突然哭了,她开始往自己脸上打,边打边哭,她怪罪自己,怪罪她先生,她必须要找个对象怪罪,那是情绪出口。

「李太...」林正义想安慰,马上被李太太抢过话,但他竟然有些庆幸自己的话被打断,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甚么。

「医生!你是来帮我的对不对!你是心理医生对不对!怎么办!能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她突然跪在林正义前,抓着他的手呼救。

林正义被李太太拉着手,他千头万绪,但找不出一句能够真正帮助到李太太的话,心理医生必须依照每个人不同的生活背景,以同理心为基点,做出心理援助的判断,知道问题后,才能解决问题,李太太的问题,在明显不过,知道问题却无法解决问题,是无能为力。

李先生躺在床上,那像贴纸般不动的眼睛流了一滴泪水,林正义看见,以为看见了自己盼望的奇迹,他赶紧叫李太太看,想让她看见希望。

「你看!他哭了!他哭了对不对!不是!他没有!他甚么都不知道,你被他骗了,他没有...」李太太低垂着头,那滴眼泪他甚至没有看一眼,就被她用毛巾跟着李先生留下的口水一起擦掉,这情况她不知看了多少次,那滴水,只是排出身体外的液体,没有任何意义。

林正义忍住自己的绝望,但这不表示他认为有希望,只是他认为,至少在李太太的面前,他不能显露出这样的情绪反应,那是他的责任。

没有人说话的房里,只听见李先生呼吸器的声音,那一呼一吸,凸显了林正义的无力,吞噬了沉默。

「铃~铃!」

屋内突然响起电话铃声,林正义觉得松了口气,任何除了呼吸器的声音在这房间响起,都好像能把人稍微拉出这股绝望,尽管那只是错觉。

李太太接了电话,那是警察局打来的,警员告诉她,她的女儿昨晚跟朋友喝了酒唱完歌后,偷了路边的摩托车而被抓到警局,警察要李太太过来,带回她女儿。

女儿因犯罪被带进警局,通知家长带回,这绝不是该高兴的事情,但李太太的声音好开心,因为她终于知道女儿在哪了,就算是在警局。

「医生!医生!我女儿!是我女儿!帮我!你帮我!帮我去警局带她回来!好不好,我被他绑住了!不能出去!帮我带她回来!不是!是带她出来!带她出来就好!」她跪着求林正义,甚至不期望女儿回家。

「医生!我没救了!已经完了!你帮她!她叫李晓婷!她才24岁!你帮她!你帮她!她本来很乖!她本来很乖的!她小时候看到路上被撞的猫狗,那个没救了!她都还会去救那些猫狗!看到那些坐轮椅的卖东西的,她都会买很多!都买很多!你说!她是不是很乖!她都是被带坏的!是那些朋友带坏她的!你不是心理医生吗!你可以改变她的想法对不对!你救她!」李太太的眼泪随着回忆往下掉,但她话里无意的带了一些影射,她想抱怨自己的女儿,但她不敢,她怕自己以后像她老公一样,却没个像自己一样的亲人照顾,她只剩这个女儿,所以她只敢隐晦,那就是她的抱怨。

林正义扶起李太太,要李太太不要担心,他当然愿意帮她,或许他也只能提供这样的帮助。

他走出这个塞满绝望的家,他站在路口,等红灯变绿灯,人行道上人来人往,一对年轻情侣,嬉闹的跑过他面前,一个父亲,手里抱着已经睡着的孩子,一对老夫妇,牵着彼此的手,相互扶持的一步一步慢慢走,在平凡不过的事物,对李太太来说,是奢求。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似乎还留着李太太紧握的手印,他把手握紧,心里却不再感到无能为力的绝望,不是因为离开了那个空间,而是因为那个把女儿带出警局的请求,这个请求,可能是李太太唯一的希望,她们这个家唯一的希望。

棕红色的桌面上,压着一片厚约一公分的玻璃,桌垫跟桌子的夹层里,放了几张三四十岁男人的大头照片,照片的背景,有着标示身高的记号,那是犯罪者在警局里的拍的档案照片,这些不同身分背景的罪犯,都有相同的犯行,这些人都曾经是性侵犯,是强暴犯,而且都是已经服完刑期,有了自由之身的性侵罪犯。

玻璃桌垫上放着两三迭的公文档案夹、一只灰白色的电话、一台19吋的计算机屏幕,还有一个写着警员-江政瀚的立牌,在靠近桌角的地方,只离边缘不到五公分的位置,放着一把钥匙,一把小钥匙,那是一把用来打开手铐的钥匙。

江政瀚汉翘着二郎腿翻着报纸,他拿起马克杯,杯上印着他与另一个女人的照片,他喝了口茶,将马克杯放在桌上,但他没坐在自己座位上,他坐在离这把小钥匙的桌子六七公尺远的座位,他把报纸拿高挡住自己的脸,用报纸当掩护,埋伏猎物。

一个及肩头发、眼尾下垂、下巴突出、一脸鬼祟的28岁男子,坐在靠墙的长椅上,他的右手被铐在墙上的横杆子,明显就是个被抓的罪犯。

这人靠墙坐着,眼睛直盯着离他不到两公尺的那把小钥匙,他坐的挺直,好像这姿势能掩盖他那满肚子的坏心眼般。

他观察左右,警局内加上自己只有六个人,一个警察看着报纸,其他两个警察背对着自己正在写公文,一个二十几岁女人坐在角落,另一个正在打瞌睡。

他挺着身子,将身体慢慢挪近那把钥匙,确认距离后,趁着没有人注意,伸长了左手,想要摸走钥匙。

「哇操!你小子!想偷钥匙啊!」江政瀚突然站起来大喊,揉了手上的报纸往他身上砸。

警局内其他人纷纷回过头看,还搞不清楚发生甚么事。

「我没有!我没有!」他举起左手,跟被铐上而抬不高的右手,一脸冤枉样的解释。

江政瀚冲上前,他不才管那些解释,一脚就往那男人的胸口踢!

「你妈的!败类!」他又踹了几脚,边骂边踢,不打算停下来。

其他三位警察同仁赶紧上前,又架又拉的,才把江政瀚给拉走。

「他想偷钥匙解铐逃跑欸!现行犯欸!」江政瀚虽然被拉走,但他要说清楚,他可不是无缘无故的打人,是有原因的,是理所当然。

「警察打人啊!警察打人!我没拿!我根本不知道那是甚么钥匙!」被打的男子摀着胸口大喊,声音大的,好像喊的够大声,就能证明自己真的是无辜的一样。

「甚么没拿!我在旁边看的一清二楚!我没出来阻止你,你他妈就跑了!」

「我没有!你凭什么说我要拿那个钥匙!证明呢!把证据拿出来啊!」

「你妈的!你甚么把戏我都算好了,你看那边!看到没有~监视器!录得一清二楚!看我有没有诬赖你」

四个警察,两个架着张政瀚,另一个挡在上铐男子与江政瀚两人中间,此起彼落的叫骂声响的警局吵闹。

「好了没有!」一个低沉响亮的声音,那声音带有震摄力,穿透力,就算在吵闹的市场里,也能让所有人闭上嘴。

那是局长金浩德,他站在局长办公室门口,瞪着这五个人。

「警察打人!警察打人!警察...」那被铐住右手的男子又再大喊,他本来就是要喊给在这警局最大的那个人听,那个最大的出来了,他当然更要喊,要告状。

「你们几个,去把监视器调出来给他看,如果他真的有要偷钥匙,加个妨碍公务跟逃犯通缉,江政瀚!你进来」局长说完就回办公室,他的话简单清楚,没有模糊地带。

那个大喊的男子,听到要调监视器的录像带,知道自己理亏,于是乖乖的闭上嘴,坐回长椅上,只能摸摸自己的胸口,被踢的那几下可不是做做样子而已,是真的痛。

局长坐在黑色靠背皮椅上,手上笔杆不停批阅公文,没说一句话,眼神也没离开过桌上的公文。

隔着办公桌,江政瀚就坐在对面,这位置他坐的不自在,悉悉飕飕的,一堆小动作。

「手铐钥匙为什么不在你身上,会放在桌上?」局长终于开口,但眼睛可没看他。

「我忘了...」江政瀚没说实话,从声音就能听出来。

「那人甚么案?强暴?」局长没抬头,边批边问。

「在公交车偷摸人家!第三次了~!」江政瀚语气可不屑了,他比出三只手指头,举的老高,就怕局长看不见一样。

局长突然停下手上的笔杆,眼睛就盯着江政瀚,眼神不犀利却带有一种力量,那是压力。

江政瀚看了一眼局长的眼神,马上就低下头来,就算只是一个眼神,他也能知道局长对这件事情的立场跟态度,这不代表他聪明,只表示他不是第一次被局长叫进办公室警告。

「把钥匙收好!知道吗!」局长又把注意力放回桌上的文件,他的警告,带有一些默许。

「好...」江政瀚低着头靠着椅背,局长没有责备,反而让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觉得给局长添麻烦。

「这几个案子给你。」局长把放在一边边的档案夹丢到他面前。

「都跳楼自杀的。」局长又另外丢了两个档案夹给他。

他坐起身,拿起迭在最上面的档案夹查看,他小皱了眉头,又拿起第二个案子看,眉头越锁越紧,当他看到第三个案子,就再也忍不住,要问清楚。

「自杀的案子!?归档不都是老陈在做!这算甚么!」江政瀚可不高兴了,他觉得自己被局长冷冻了,要调回局里当个字处理,不能到外面办案,这对他等于是惩罚,他还宁愿记过处分,宁愿不干警察。

「是叫你去查~这三个自杀的,都是跳楼!都有留遗书,遗书里还都写曾经性侵过被害者,觉得良心不安,所以跳楼自杀...」局长还在说,马上就被打断。

「这有甚么好查的,死了也算造福社会啊~」江政瀚把档案放回桌上,态度轻蔑,人死了都要调侃,把自己对那些性侵犯、强暴犯的厌恶表露无遗。

「这两个月三个人自杀,都在这区,都是自杀!都是跳楼!都有遗书!还都犯过性侵案件?」局长虽对江政瀚态度不满,但仍耐住性子解说,他就是面恶心善那类型的人。

「...」江政瀚这才又翻开档案夹,仔细查看数据。

「你在干甚么!?」局长突然盯着他,一脸疑惑的问。

「啊!甚么...?」江政瀚不懂,拿着档案跟局长互看。

「我问你在干甚么?」局长又问。

「查...看案子啊...?」江政瀚被问的没头没脑的。

「这你办公室还是我办公室!?查案去外面查啊!」局长拿笔敲了敲放在桌上,那刻着“局长金浩德”的立牌。

江政瀚这才懂局长的意思,他赶紧拿起档案夹,乖乖点头回话,三步并两步的出去。

他关上局长办公室的门,看着手上的文件边走回自己办公桌。

「陈志汉、35岁、毒品性侵前科、4月1日在自家顶楼跳楼自杀、廖天顺、40岁、伤害性侵前科、4月22号在饭店顶楼跳楼自杀、梁家兴、32岁、伟造文书性侵前科,5月5号在自家阳台跳楼自杀...都有性侵前科...都是刑期服满出狱的...」江政瀚自言自语念着,虽然他都认为死有余辜,但这三个都留下因心里不安而畏罪自杀的巧合,连他也觉得可疑。

「学长!偷车那个李晓婷!家长要来带人了!」警局里学弟的喊叫打断他的思考。

「喔~好...」江政瀚回了话,把文件放在在几办公桌上,打算先处理昨晚临检抓到的李晓婷,待会儿再回来烦恼这三个案子,他抬起头来要找李晓婷的家长,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女人的家长,没有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让她在外面造成社会困扰,但他一看到来警局要带走这李晓婷的男人,却让他脸色一沉,说不出话。

「我不是她家长,她的家长因为重病不能过来,我来带她回去,这是家长的委托书。」林正义拿着李太太的证明文件委托书跟那个警察学弟解释,他的语气没带歉意或其他情绪,像是律师念完自己权力般,感觉得出他对警察没有好感。

「自己小孩进警局还要委托人带出去喔!这么怕丢脸就管好自己小孩啊!」警察学弟忍不住,就要念一下。

「学弟!可以了!这边交给我!你帮我带她过来,谢谢。」江政瀚拍拍学弟的肩膀,接过他手上李晓婷的文件。

「不是怕丢脸,是李家真的有...」林正义才要解释,但一看见江政瀚的脸,话就停了,他一脸惊讶,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江政瀚虽然接过手,但他自己也沉默,两人都不自在。

「李晓婷跟你甚么关系,怎么是你来带她?」正事要办,江政瀚先开口,言语透漏两人早就认识。

「她妈妈是我病人,要照顾她爸爸,不能过来,托我帮她。」林正义回的简单,不想多说。

「病人...?你又开始看诊了...?」

「甚么意思...!」说者无意,听者有意,林正义觉得这问题带别的意思,听的他刺耳。

「我不是...」江政瀚没想到这句话被当成挑衅的意思,他想解释。

「李太太是我当心理医生志工的案子,可以吗!?」林正义口气可差了,而且那眼神像是看甚么他讨厌的东西一般。

「你呢!?有多抓几个性侵犯吗?」但林正义可不打算只用口气跟眼神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在言语上,他也要反击。

「你说甚么!!!」这话带刺,江政瀚把文件丢在自己桌上,一脸不爽。

林正义这才注意到江政瀚的桌子,在透明玻璃的底下放着多张男性照片,他再仔细一看,这些照片旁都注明着暴力性侵犯的文字,这些注明着说明的照片,让他的态度软化下来。

「我是来带李晓婷回去的...」他语气放软,但也不想为自己的话道歉,公事公办,是他目前最大的限度了。

江政瀚听得出他的语气改变,况且他才被局长钉过,又在局里发脾气大小声,那就是白目,恐怕就真的会被调到老陈的位置了,但他又有个气下不去,就白了林正义一眼,当作扯平。

他把李晓婷正好被带到江政瀚面前,李晓婷看着林正义,一脸疑惑。

「他是谁,不是说我妈来带我吗?」

林正义听出,这话里,带着期盼。

「妳妈妈要照顾妳爸,没办法离开,我是政府的心理辅导志工,是到你们家帮助你们,她委托我带妳回去。」

「呵~又来一个。」李晓婷轻笑了一声,又像叹气。

「随便啦~带我走就好。」她蛮不在乎,把头撇到一边,不想让人看见她脸上可能没藏住,那失望的表情。

「这不行!哪有这样就能把人带走的!叫妳家长..」

「欸!没关系!你们走吧!」江政瀚打断学弟的话,他虽然跟林正义有点势不两立,但却信得过他。

林正义看着江政瀚,他知道江政瀚在帮他,但道谢他说不出口,他对江政瀚点点头,把手上那委托书塞给林正义,就带着李晓婷走出警局。

「学长,这样怎么行,如果发生甚么事情...」学弟可紧张了,这些手续是有一定的流程的,如果发生甚么事情,那可负担不起。

「发生甚么事情我扛!这样行了吧!」江政瀚实在懒得听学弟在那叽叽喳喳,他把李晓婷的案子文件抢过来,在文件上写上事由,签了自己的名字,等于用自己的人格担保林正义。

学弟听学长这样说,也不敢再说甚么,警局里可是很看重学长学弟制的,他鼻子摸一摸,就回到自己座位去。

江政瀚看林正义走出警局,人都消失了,他还望了门口一会儿,才在自己位置坐下,他看着桌上那个印着自己与另一个女人照片的马克杯,照片里两人笑得开心,但现在,他脸上却只带着哀伤。

一张林正义搂着女人的照片,放在粉红色相框里,随着车子的行进摇晃。

照片林正义搂着的女人,跟江政瀚马克杯上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相框黏在副驾驶座前的仪表台上,黏的紧牢,路况再差,摇着在剧烈,都不会掉下来。

对李晓婷随便就坐上陌生人的车这点,林正义并不意外,因为这就像她偷车一样,她并不是真的要偷车,她只是希望能受到关切,她觉得如果她发生甚么事,或许就能得到妈妈的关注。

「这你老婆喔?」李晓婷坐在副驾驶座,一脚缩了起来踩在椅子上,态度轻蔑、一副不良份子的模样,是她想让这个妈妈委托的人,塑造的形象。

「...是啊」林正义停了一会儿才回答,那个停顿,有些悲伤。

「真幸福啊~」李晓婷说的故意,带些刻薄,她看着窗外说,因为她不想知道那些家庭美满幸福的事情。

「...很多事情,不是妳看到的那样...」他说得慢,脸上有些哀伤。

「不然怎样~?」她没听出哀伤,还是一副蛮不在乎的模样,她只觉得,又一个来说教的,还不都一样的屁话。

只有同样生病的人,才能得到病人的认同,林正义知道,这是李晓婷的心理抗拒,要让她听别人说甚么,就必须也有相当伤痛的经历。

「她死了,在家里,在我们将来要当小孩房的房里,上吊自杀。」林正义轻轻的说过,甚至给了一个微笑。

「...」李晓婷没说话,但她慢慢放下踩在座位上的脚,身子也坐的正了些。

这表示她认为林正义跟以前那些社会局安排的心理辅导老师不一样,以前那些人,都是再幸运不过的人,人生的逆境可能只是考试考得不好而已,但她也不是已经信任林正义了,只是至少他通过了她的标准,惨的标准。

她把视线从车窗外移回车内,看着照片里他们的模样,那是幸福的表情,马路上红灯亮起,车子缓缓的停下。

「她很痛苦吗?」李晓婷语气多了些甚么,一种对生命无奈的感同身受。

「嗯...」林正义淡淡的回,不打算说太多,那不是重点,她才是。

「至少她能选择自己的生命。」她话里好像套进对自己家庭的影射。

马路上绿灯亮起,林正义轻轻踏下油门,车子随着路况晃动,短短几句,就已经照着林正义预期的方向走,而接下来的谈话,才是关键。

「那从来就不该是个选择!」林正义表明立场,要让她知道,这是一开始就该坚定相信的。

「就算知道活着比死了痛苦,也不该是选择吗?」她说的不带感情,仰头靠着椅背,随着车子摇晃,她其实不期待林正义的答案,因为她心里早有答案。

「妳很痛苦吗?」林正义要确定,她的影射是自己,或她的父亲。

「如果你是我,你就不会问这种问题了~」她斜眼看着他,不认为别人能真的体会自己面对的。

「所以妳选择逃避,去偷车让妳母亲来关心妳的痛苦?就算妳明明知道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做?」

「...」她没说话,是默认。

「妳应该把这些心思变成关心、把这些行为变成行动,去支持妳母亲面对的生活,互相分享重担,去找寻这些事情的另一面,那或许就是答案,而不是纠结在活着痛苦或是死了解脱的选择上。」

「你知道刺猬法则吗?」她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色问。

「当然知道。」

「两只刺猬因为寒冷所以想抱着对方互相取暖,但靠得太近,都被对方身上的尖刺给刺伤了...我们就像刺猬,想抱着彼此,度过寒冬,但抱得太紧,都被对方身上的尖刺给刺死了...」

「那只是心理学里其中一种的理论,而且根本不适合用在这个情况上!」林正义赶紧解释,她的话让林正义担心,因为这表示之前的那些心理辅导对她并没有用,所以她只能自己去找,想找到可以帮助自己的方法,却只找到能套进自己不幸的理论。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她转过头来,盯着林正义,那眼神甚至带着一些期待,期待这个也受过伤的人,能真的给她一些帮助。

「我会选择跟家人一起面对,在...」

「那只是你的想法,不该通用在所有情况上,是吧!」那答案让她失望了,她笑了笑,笑自己的期望傻。

「不是这样...」

「我妈说!等我爸走了,我们就可以解脱了,就可以活着了。」她打断林正义的话。

「但他没走,然后,我们钱花光了,没钱借了,没钱了怎么办?我也去卖过啊!但不够欸!钱变的好小!一下就没了!你说我回去陪我妈分担,那谁去卖!谁赚钱!」

「...」

「他早就不是我爸了!我爸是那个会我运动会的时候陪我一起跑大队接力的那个人,是那个会暑假开学前帮我写暑假作业的那个人!不是在家里的那个东西!那东西他把我妈也带走了!如果他真的是我爸,他不会允许自己这样活着,他活着只是为了把我们都拖进地狱!他不会让我去卖的!医生,你说生命不该是个选择,如果我爸真的选择这样活着,那我恨他!我恨不得杀了他!」她眼泪在眼眶里转,她抬着头,不让它掉下来,怕止不住。

「...」

「医生...如果你知道结束才是解救我们的方法,你会帮我们吗?会救我们吗?还是像以前那些心理医生一样,偶而来看看我们,说这些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说这些根本帮助不了我们的事,然后你们写写报告,就说这个案子,已经处理了?」

「...」

「然后等到更惨的事情发生,再来检讨,然后呢?说那只是特例个案?不该通用在所有案子上?」

「...」

「我家到了,靠边停就好了,我会回家的,你不用送我上去,谢谢你。」

林正义说不出话,他靠边慢慢停下车,她开门下车,在要关上门时,低下头对林正义说。

「你说你老婆是自杀的,你不是心理医生吗?你连她都救不了,怎么救我们。」她关上车门,往骑楼走去。

林正义没有开车,他看着李晓婷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他看着车里那张跟老婆的照片,他看着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他沉了一会儿,才踩下油门。

天色已暗,林正义站在自家门口,门缝下透出房里的亮光,他站了一会儿,才拿出钥匙开门。

「老婆~我回来了~」他边开门边说。

「老公回来啦~辛苦了~」那个江政瀚马克杯上、林正义车上照片里的女人,脸上挂着甜笑,出来迎接林正义。

「我跟妳说~那个李太太家!真的~很难!」他的表情丰富,甚至有些浮夸,那是只有在昕琳面前才会出现的模样,他拉着昕琳,迫不急待的,要告诉她今天遇到的一切。

「你是说我们照地址没找到那个人,然后你看开门的妇人看起来很可怜,就骗她们自己是心理辅导志工,想要帮助她们家的那个李太太~」她其实知道他在说的是谁,那天她跟林正义一起去找那个人,但不知抄错地址还是数据有错,住在那的是李太太他们一家人,她是故意把说的这么详细,是要酸他没找到人,反而自己看到李太太家里状况可怜就想多了解这家人的情况,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一些忙的想法。

「唉呦~妳也说可以让我去了解看看的啊~」他有些撒娇。

「好啦~那你说,他们家有多难。」她当然没生气,只是觉得他有时太过善良。

「爸爸十五年前出车祸变植物人,留下太太跟还在读小学的女儿,这家人为了照顾这个爸爸,积蓄全没了,爸爸的家人也走了,太太的家人也为了他把房子卖了就为了照顾他,可是十七年欸,钱都没了,还欠了一大堆钱,然后一家三口租了个不到十坪的套房生活,最惨的是,女儿还因为赚钱去卖自己的身体,妳说,难不难!」他把李太太一家人的情况都跟她说,没遵守心理医生不能透漏病患情况的职业道德。

「哇...好可怜喔...」她可不是敷衍,是真心觉得。

「老婆妳还没吃吧?我煮妳最喜欢的意大利面吃好不好!」林正义没等她回答,就往厨房走去准备,好像他早就知道答案。

「好啊!那我在这等,你边煮边说给我听!」她在沙发上,双手撑着下巴,面朝着在厨房的林正义,一脸期待。

林正义熟练的拿锅煮面,边说边做。

「那个李太太已经绝望了,情绪起伏很剧烈,要改变李太太的心理状况几乎是不可能,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妳猜怎么样!?」

「怎么样!」

「突然电话响起来了,李太太就把电话接起来,是警察局打来的,说她的女儿偷车被抓了,要家长来带她回去,但是李太太要照顾植物人的先生,根本就不能去啊!所以李太太就哭着要我帮她女儿,说自己这辈子已经没救了,但是女儿才24岁,要我救救她女儿!」

「怎么这么惨啊...」

林正义搅拌放进水里的面条,他切好洋葱、培根,在平底锅上涂抹奶油,他要做的是奶油培根意大利面,带一点点辣,然后汤汁要收干一点,因为老婆喜欢吃干一点的意大利面。

他把李太太跟李晓婷的事情,都告诉她,虽然他眼睛都注视着料理上,但他可说的生动,一边煮意大利面的同时还不停比手画脚,昕琳在客厅听得入神,情绪跟着上上下下的,像在听故事书一样。

「她说如果我知道结束才是解救他们的方法,会帮他们吗?还是像以前那些心理医生一样,偶而去看看他们,然后写写报告,就说已经处理了...妳觉得呢?」林正义停下盛盘的动作,低着头想。

「然后发生更惨的事吗...我觉得...如果结束一个没有希望的生命,能救所有人,那要做!」她说的确定,但沉重。

「其实我也这样觉得...」他觉得无可奈何,这家人,他恐怕是爱莫能助了。

「那你怎么不试试叫醒他!」她的表情理所当然,不懂林正义为什么不这样做。

「叫醒他!哈哈~当然~只要他醒了~就都解决了~」他当然没把这话当真,反而觉得昕琳可爱,就跟着她说。

「唉呦~我是说真的啦!我当然知道叫不醒啊!但如果从潜意识叫呢!」

「从潜意识?」他不懂,歪着头看着昕琳。

「林正义~你都忘了自己会什么了喔~」她觉得自己老公真是个木脑袋,怎么这样还听不懂。

「会甚么?」他转了转眼珠子,还真是个木脑袋。

「用我们的方法啊!用我们的方法强制进入他的意识里叫他。」

「我们的方法!好像...好像可以欸!」他恍然大悟,眼睛睁的老大。

「妳看你们~都这么悲观~都只想到甚么结束生命才是答案这种可怕做法,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多想想,一定都有办法的啊~」她像个老师,教导资质愚钝的学生。

「...」他当然认同昕琳说的,他心里一直都是这样想的,但让她的嘴里说出这些话,他觉得怪,还没能适应。

「差不多可以吃面了~」他带过这情绪,不想继续讨论这些。

「对了,我刚刚没说到,我在警局遇到的警察,你猜是谁,竟然是江政瀚!」

「碰!」

他好像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像是用力甩上门的声音。

他拿着盛在的盘子上的奶油培根意大利面,往客厅看去。

昕琳已经不在沙发上,他走到客厅找,客厅空无一人。

他看着走廊底那扇漆着青绿色的木门,木门上挂着个可爱的小木牌,木牌上写着“小蜗的房间”。

林正义拿着盘子,静静望着那扇门,客厅里又只剩他一人,他把意大利面放在客厅桌上,拿起叉子,将面条卷叉子上,把面条放进嘴里,那是她的味道,是她教的味道,再吃一口,这口有点辣,辣的他眼睛发热,辣的眼泪都给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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