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从前,你们从未提起呢?若是……”
垂下眼睫的柳菡似是感慨,似是洒脱。
次日醒来已是日落西沉,柳母早早去忙了府中琐事。
丫鬟也都受了交代未曾打扰。
茫然的睁开双眼,下意识的皱起暗暗发疼的眉头,柳菡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半晌
随意的掀开锦被,秀美的裸足踩在了纯白的皮毛之上,初初离开锦被小巧的脚趾可爱的蜷缩了一下,似是有些凉意。
正是这丝凉意让柳菡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就这样穿着寝衣,裸着双足,柳菡无言的踱到了窗前。
燃了银丝炭的屋子其实并不寒冷,可耐不住这作死的少女薄衣裸足,竟还大开了原本用于观景的雕窗。
窗外正对着的是整个柳府最美的盆景小院,昨日的雪给那原本生机的绿加上了一层厚重的锦衣。
柳府所有人都知道这盆景小院是小姐的最爱,是以,那小道上竟是没有半分人的足迹。
这原是极美的一景,对着它吟诗一首也是配的上的。
可惜
任由寒气拂过衣角,立在窗前的柳菡目光沉沉,毫无所觉。
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女子吗?
凭自己活的那样精彩,哪怕一曲悲歌结尾,也缔造了一个盛世繁华。
这般女子,那陛下竟是未曾动心?
从日暮西沉到月色东升,柳菡就这样站了许久。
安静的,平淡的,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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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阁一会是那人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也是她出现过的证明。
商会是她的心血,从无到有,从有到盛。那里教习学子经商,南来北往的贸易让岐尚日益繁华。
言阁掌谏言,多名士。里面大都是不愿入朝但心怀百姓的人,他们总是能体察每一处的苦难送达天听。
雅阁主中馈,多为女子。不求为罗蒂,但愿教栋梁。雅阁教贵女们明理,佳妇三代兴——只有睿智的母亲才能教出优秀的儿郎。
至于渊阁是培育朝臣之地,最重才学能力,当然,忠心也十分重要。
入渊阁是当世所有学子的梦想,它不论家世,不谈家财,只论才能!
拿到它的邀请函是所有学子的渴望,许多权贵慕渊阁之名,企图将自家子弟送到渊阁,却被阁老断然拒绝。阁老的底气是先皇后给的,那是一个传奇的女子——从商女到皇后。
阁老说:“若不是痴心错付,她足以成为这代,甚至后代女子的典范。”
有人说,她用情至深,殚精竭虑助帝王稳定朝堂,治理国家;
有人说,她并不爱帝王,只是贪慕权势,野心极大;
有人说,她幼时因父亲经商而受尽苦楚,一生执念就是提高商人地位;
最后呢,
有人说她只是过客,走了一遭又回了家;
有人说她死于帝王手下,后事凄凉;
更有甚者讲她构建盛世,功德圆满而成仙成神。
她第一次出现在人们面前是在二十年前的一场法会。闻竺大师在游行途中点了她,直言命格贵重,救世济生。
当时甚是落魄的她只笑谈:“若得此命,又怎会在此?”
后来的她似乎遍寻高人,百跪千叩求一个答案。最后的最后,她什么都没有得到,除了南闯北走创下的商会。
所有人都知道,短短三年富有四海的罗蒂在追逐一个答案。在她几乎放弃时,闻竺大师云游归来,最后一次,这个年轻的女子怀着最后的希望求见大师。
整整跪了两天,无风无雨,只有心中蔓延的恐慌。
闻竺大师还是没有见她,只写了一封信。
后来
她离开了,第一次没有求见到‘高人’就停下了执着。没有人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被泪水打湿的信,糊的不成样子。她的亲信说,那是她唯一一次流泪。
后来,她好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开始了自己真正的辉煌人生,那时候她十九岁。
二十岁,她创办学堂以商会命名,教学子经商。
二十二岁,朝堂开始动荡,她应下了皇六子严褚的追求,以千担珍宝敲开了皇室大门。
二十三岁,朝堂逐渐稳定,她诞下了爱子严宁,开始助严褚夺权。
六年过去,黎玥王朝开启了官商平等的新纪元。
先皇身体逐渐衰败,皇权之争日益剧烈。开始有各种意外发生,太子,皇长子先后逝去。
皇权争夺最为激烈的时候,有人对严宁下手了!
小小的,软糯糯的小团子,永远闭上了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她没有查出凶手是谁。
消沉了两个月,在严褚的陪伴下,她决定复仇。
整整三年的策划,到帝崩之日,所有有可能伤害严宁的皇子全部身死。她出乎意料的决然,让严褚背上了残暴的恶名。
严褚登帝位后意图以残暴之名废其正室之位,八成臣子反对,他失败了。
登后位一年,她于宫中含笑自缢。
连夜送出的折子里是关于三阁一会的计划。折子的最后她写:
“为我开心吧,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谁也看不到闻竺被师傅传下来的竹书上多了一行字——宣治年间,夺嫡祸乱,万民哀嚎。天赐女罗蒂,女子之身,风云之力,止祸,归。
以女子之身,她搅弄风云,得了朝臣拥护,若不是意外自缢,严褚也不用费心三年才稳下朝政。可那不过是她的追随者心存不满,以为是严褚逼死了她。
若非从一开始她就扶持严褚,
若非确定她的身死与严褚无关,
这岐尚早就乱了。。
世人只知她性情坚韧,胸有大才,
无人知她受尽磨难,未得善终;
世人知她高嫁皇室,得一良人,
无人知她痛失爱子,看清人心。
她的追随者无力救下这个痴心的女子,他们只能按照她的规划,完成这盛世的缔造。
她的追随者们沿袭她的志向,创办了三阁一会,另还有一个秘密的以‘武’为名的学院。说是学院也不尽然,它是层层关卡,只为选拔高手和将才。
因为她,商人有了与常人相同的地位;因为她,女子有了进入学堂的可能;因为她,贫苦人家有了往上爬的道路。
无论怎样的大儒学者,没有人不夸赞这个女子的传奇。
生而为女,当若罗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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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她爱过严褚吗?
你们说她最后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