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咸阳殿,
一大早,雷明扬如同献宝一般递上一份弹劾太傅辰奕寒的折子,列举了其三大罪状:其罪一,对陛下不敬,在教导太子时故意将陛下二字书写成狴下;其罪二,对陛下不忠,在外大肆宣扬亡国之主燕华之功德,更有对燕华赞扬一诗,文曰:惜津沽一帝,略输文采,叶榆洛京,稍逊风骚。天之骄子,察纳雅言,登峰造极入天境。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往昔。讽刺当今皇室厉家不过小门小户,只会逞匹夫之勇,其名不正则言不顺,只有燕华才算得上天命所归;其罪三,辰奕寒与宛妃多年前行苟且之事,对陛下乃为不孝。
厉睿渊看着奏折,眉头跳动不已,当他看到辰奕寒与宛妃之事时,直接愤怒地将手中的奏折扔了出去,吼道:“奇货可居!”
他万万没想到这么多年的宠臣竟是他一心想除掉的那个污点。
雷明扬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拱手道:“陛下,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绝不能姑息。”
对前两项罪名,厉睿渊觉得不过是雷明扬想铲除异己,而编造出来的莫须有的罪名,这些年来,排除自己对辰奕寒已经产生的偏见,雷明扬或多或少都会对辰奕寒产生莫名的敌意,然而厉睿渊当时却觉得只是两个臣子为了争宠,现在看来雷明扬是要辰奕寒的命。
最后一项罪名,让厉睿渊无论如何都不会留辰奕寒在世上。
“来人,将太傅辰奕寒收监。”厉睿渊显然冷静下来。
他在皇权里摸爬打滚了近三十余年,雷明扬的小伎俩只因为宛妃的事情让他冲昏了头,很快他便冷静下来,宛妃的存在如今几乎没几个人知道,雷明扬是从何处知晓?他还知道只有宛妃的事情,才会令自己变得暴躁,从而下错决定,之所以收监,同样的问题也油然而生,即便雷明扬只是为了构陷辰奕寒,但并非空穴来风,一定是查到什么蛛丝马迹,这许多年来,他关押着宛妃,让她生不如死,是想知道那个野男人的去向,不曾想竟会留在自己身边多年,还不被察觉,若非雷明扬一直与他争宠,想必厉睿渊到死都不会知道。
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暗中操控,厉睿渊紧拧眉头,握着的拳头藏在袖中并不被人所察觉。
雷明扬闻言,自觉不够严惩,他又说道:“陛下,辰奕寒膝下有一女,名叫辰傲雪,她私自女扮男装混进铁甲学堂,世人皆知铁甲学堂是为皇室选拔三十六天罡的优秀人才,如今看来定是阴谋使然。”
厉睿渊脸色很难看,忍不住地怒拍桌子,说道:“既然如此,一并收监。”
“但听闻辰太傅一个月前将心爱的女儿赶出了家门,似乎有种刻意安排家人的感觉。”雷明扬别有用心地说道。
在场的大臣们无不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此时若是有人为辰奕寒出头,便是找死。
顾云尚上前一步,只说了两个字:“陛下……”
厉睿渊大声呵斥道:“你给朕闭嘴!辰傲雪就是你常跟朕提起的辰皎,还妄想让她进三十六天罡,为国效力,若是查出此事你知情,朕绝不放过你!”
顾云尚立刻下跪,还想有所辩解时,厉睿渊又说道:“你给朕滚回府,真相未明之前,朕不想见到你!”
“陛下……”顾云尚仍固执地想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时,门外疾步而来的小太监,略带哭腔地说道:“陛下,不好了,太子中毒,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什么!?”厉睿渊惊恐地起身道。
“毒发时,太傅在太子身边……”小太监还没说完,雷明扬又开始进一步的挑拨离间:“陛下,太傅与太子中毒一事定脱不了干系,这样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他当上了太傅,竟还不知足,非要颠覆我云国朝纲。”
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安王上前道:“父皇,关于太傅辰奕寒的罪证还有待查证,当务之急是要救治太子。”
此时又一名小太监疾步而来,神色凝重地禀告道:“陛下,永王殿下中毒了。”
接二连三地有人爆出皇子中毒之事,这让厉睿渊深受打击,他抚着胸口,感觉喉间一股浓烈的血腥要喷涌而出,突然,“噗”地一声,黑血喷洒在朝堂中央,从安王的嘴里吐了出来,身形踉踉跄跄地左右摇晃,而后直接倒地。
朝堂上一片混乱,厉睿渊再也忍不住地口吐鲜血,身旁的莲玉紧张地扶稳他,只听他强行提着一口气吼道:“把辰奕寒关押天牢,待皇子毒解后立刻处死!”
此言一出,也就是告诉众人,辰奕寒的案件无需查明,已是盖棺定论,更有一种不让人求情的威胁,此刻的顾云尚皱紧眉头,脑中飞速梳理整个事件,却毫无头绪,但他十分肯定辰奕寒是被人构陷的,其中的罪名也不全是假,究竟哪里不对?
“陛……”顾云尚刚要说话,直接感应到莲玉投射来的冷寒目光,他也想阻止他吗?
顾云尚眼睁睁地看着莲玉扶着厉睿渊离开殿中,太监们则抬来了担架将突然毒发的安王一同抬走。
雷明扬狞笑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顾云尚,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俯下身,低声道:“统领大人,知道本官还有什么后招吗?”
顾云尚起身,与他平视,眼中的愤怒不言而喻,道:“雷侯,辰奕寒只是一个导火索,你以及你背后的人真正的目标从始至终就只有太子。”
“没错,可现在所有的皇子都已中毒,没有任何的指向。”雷明扬自信地说道。
“那又如何?太子的毒必定比任何人都要重,只是更坐实了辰奕寒毒害太子的罪名,三大罪状,如今只是又多一条,但我不理解的是,你是如何知道宛妃的事?”如今能知道宛妃的事,除了几位皇子和两位后妃外,就是只是在京的顾家和段家,雷明扬又是如何知道的?
“有听过无风不起浪吗?”雷明扬狠毒的说道。
“雷侯,你有听过多行不义必自毙吗?”顾云尚低吼道。
雷明扬仰头大笑,顾云尚从未听过如此难听的笑声,让人作呕,那笑声回荡在整个咸阳殿中。
笑声停滞,雷明扬目光冰冷地看着顾云尚,说道:“统领大人,听闻段将军与那辰氏之女来往甚密,若是陛下知晓,不知道会不会认为辰太傅一家与段氏一门其实早已暗通款曲?”
“你……”顾云尚怒不可遏地吼道。
“早就听说辰氏之女貌美如花,与当年的宛妃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陛下得知此女与宛妃的样貌如出一辙,会不会心软呢?”雷明扬故作一副惋惜的模样,摸了摸嘴上的两撇胡子说道。
顾云尚自知道辰皎是女儿之身,已经心乱如麻,再加上又是宛妃和辰奕寒所生,虽没见过宛妃,单看辰皎那副好看的皮囊,也知晓宛妃年轻时当是倾国倾城,在自己世袭隐卫统领一职后才知晓皇城里隐藏的秘密。
秦沐宛乃是江湖人士,因为长相出众,陛下心生喜欢,在众大臣反对的情况下,破格迎娶,还册封为妃,好景不长,宛妃究竟是不甘寂寞,还是从未想要嫁给陛下,入宫半年后逃离宫中,陛下心急如焚,竟派出了皇城的三大护法进行秘密搜寻,终在两年后,燕京的一处小酒肆,被身为护法的祖龙寻得,并带回宫中,此后再无半点讯息,有人说宛妃在失踪的两年里,与人媾和,因陛下太过喜欢,只被关押在宫里的某个角落;有人说宛妃是被歹人掳走,事后竟爱慕上了那个不知羞耻的歹人,在与三大护法之战时,那名歹人被击毙,宛妃过于伤心,失去了记忆,陛下不愿再提及此事,所有知道宛妃的人全部秘密处决。
此事众说纷纭,却不知真伪,可如今雷明扬提到宛妃和辰奕寒之事,似乎又并非空穴来风,反而给人确有其事,再加上辰奕寒刻意将辰皎赶出家门,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早就有感事情的发展。
转念一想,顾云尚反而觉得三大护法在秘密搜寻时,肯定有人知道所有的事,却不知何故,只是将宛妃一人带回,隐藏了辰奕寒的身份和下落,后面辰奕寒为寻爱妻来到上京做官,陛下不知,辰奕寒也不知,三大护法的祖龙值得深究,他究竟对宛妃之事是有心还是无意?
莲玉扶着颤巍巍的厉睿渊来到明德殿,帘子后面,一帮太医正在尽力救治,时不时有宫女端出一盆子黑血出来,恶臭无比,莲玉紧蹙眉头,却发现一直隐藏的三大护法之一的麒麟竟在太子的榻边神色紧张地来回走动。
麒麟看到厉睿渊,赶忙撩开帘子,上前行礼道:“陛下……”
厉睿渊抬手,目光一直看着帘子后面,不太清晰的太子模样,胸口阵阵起伏,不住地咳嗽,见状,麒麟赶忙起身想扶稳厉睿渊,却有些惊讶地看着莲玉,两人相视一会,麒麟抚着厉睿渊的后背,感觉自己的气稍顺些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麒麟,跟朕说实话,太子,太子,他究竟,究竟怎么了?”
麒麟默默地垂下头,欲言又止的模样,厉睿渊扣紧了他的手,再次问道:“说,太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