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剑手拿藤条,开始细数凌子颜的罪状。
“第一杖,是打你弄坏先皇赐给我们凌家的传家宝。”凌远剑之所以这么生气,并不是因为书房被弄乱,区区一个书架摔烂了能值多少银子,重要的是放在书架上的商朝竹简,虽不是价值连城之物,但是先皇所赐,自然矜贵,如今却被摔成了一堆烂竹片,怎么能不生气。
凌子颜也是看到竹简摔烂了才害怕的,以前她不知道摔坏过家里多少古董花瓶,爹爹不过骂两句就不追究了,哪用得着动家法这么严重。
眼看着藤杖就要落下来,杨莫璇惊呼出声:“她背上有伤。”
凌远剑果然愣了一下,藤杖离凌子颜背还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停住。
杨莫璇解释:“她救我的时候,摔伤了背。”
凌远剑狐疑的看着凌子颜,只见她双颊红润,刚刚说话也中气十足,哪有受伤的迹象,以为杨莫璇又是在维护凌子颜,便说:“莫璇,你不用再替她说话,颜儿她太任性了,今日闯下大祸,一定要狠狠责罚,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先皇和她死去的爷爷。”说着重新抡起藤杖重重打下来,不过到底离了凌子颜的背,直接打在她屁股上。
凌子颜吃痛喊出声来。
“第二杖,是打你自己闯祸却连累你大嫂帮你说谎。”凌远剑最见不得做人不诚实,他见杨莫璇知书达理,要不是为了女儿决计不会撒谎,带坏大嫂的罪自然要算在凌子颜头上。
受了第二杖,凌子颜已疼的双目含泪。
“这第三杖,是打你文不行,武不行,还四处卖弄。”这个理由说的有些牵强,但是确实也是凌子颜的弱点,今天在家里闯下祸,打几棍子就算了,他日如果在外面闯了大祸,可就没怎么容易了,凌远剑也是希望她能记住今天的痛,长点记性,不要到处惹是生非。
杨莫璇眼看凌子颜被打的屁股开花,咬牙含泪也不肯求饶一句,更没有说她一句不是,把责任全扛在自己身上,心里又是愧疚又是着急,而且凌子颜本来身上就有伤,已经吃了两杖,再受一杖,身体肯定更受损伤,便立即跪在凌远剑跟前:“爹,如果您执意要打这一杖的话,那这一杖就由莫璇来受吧。”
凌远剑连忙放下手中藤杖,手伸空中做了一个扶的姿势,说:“你跪着干什么,打颜儿也是她做错事,跟你没关系,快起来!”
杨莫璇却执意跪着。
那边徐柳清赶紧拿了藤杖,递给管家:“凌福,快收好。”然后对凌远剑说,“老爷,你看打都打了,颜儿她已经知错了,还有一杖就算了,难道你要把她打成昊儿那样才解气吗?”
凌远剑看了一眼还趴在藤凳上的凌子颜,刚才还神气活现的,现在被打的楚楚可怜,哪里还有气,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他凌远剑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在家里,却连儿女都管教不好:“罢了罢了,今天就小惩大诫,如果再有下次,一定不轻饶。”
凌子颜这才气若游虚的说:“谢谢爹。”
徐柳清让凌福抬个担架来把小姐送回去,又跟杨莫璇说:“颜儿就交给你照顾了,我再去劝劝老爷,免得打坏了小的,还气坏了老的。”
杨莫璇答应,陪着凌子颜回房。
沉鱼和落雁早就准备好热水和药箱在房里等着,闭月见杨莫璇迟迟不归,也过来打听消息,三人看见凌子颜用担架抬着回来,都吓得不轻。
凌子颜旧患加新伤,整个人都已经昏昏沉沉,放在床上,还在喃喃自语:“爹,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责怪嫂嫂。”
杨莫璇见她都神志不清,还惦记着自己,心下感动,又看她伤成这样,更是心疼,顾不得其他,心无杂念直接褪了她的裙子和中裤,两条血红色的棍痕,赫然在目,看上去甚是吓人,忙吩咐:“闭月,毛巾。”
闭月将sh好的热毛巾递上。
杨莫璇轻轻擦拭,没一会儿,白色的毛巾就被染红,皱起眉,暗自埋怨,颜儿是爹的亲身女儿,怎么能下手这么狠,真要是打坏了该怎么办?又将落雁递过来的药膏细心的涂抹上,才稍微放下心来。
闭月看杨莫璇忙了一个晚上,便劝道:“少奶奶,你也累了,我先陪你回去休息吧,有沉鱼跟落雁照顾小姐,你可以放心的。”
杨莫璇是觉得有点累了,但是怎么能放心得下,毕竟凌子颜是因为她才伤成这样,如果不亲眼看着她好起来,恐怕要内疚好久,便说:“还是你们去休息吧,我留下来陪她,如果有事我再喊你们。”
闭月三人都知道,虽然郡主看上去是伤的挺严重的,实际上没什么大碍,以前比这严重十倍的都有,今日只不过是被老爷打了两棍子,明天一早估计就能下床,三天内必定恢复生龙活虎,心知郡王妃也是关心郡主,便答应了。
闭月说:“今晚我就住在落雁房里,少奶奶要是有事的话,只需喊一声,我便能听见。”
杨莫璇等到闭月她们出去后,便搬了张方椅,坐在床边,看着凌子颜,不禁想着她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见过凌子颜毒打恒哥哥,又见过她一个女孩子家跑去青楼这样的烟花之地,也见到过她做事刁蛮任性,蛮不讲理,也许是先入为主的思想,才没发现她身上一处好来,如今回头想想,虽然她骄纵了点,说到底不过仗着她是郡主,比常人要骄傲些,她喜怒都放在脸色,毫不做作,为了她挨打,又很讲义气,就连撒谎都不会,这个人还真是单纯,只一日,杨莫璇对她的感觉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观。
凌子颜轻哼了一声,似乎醒了,杨莫璇连忙查看,只见她眉头深锁,伸手想去挠伤口,刚才落雁临走时说,如果药膏起作用会有麻痒的感觉,千万不要让她挠,否则抓破伤口,会留下疤痕,以后也很难消除。
杨莫璇立即捉了她的手,不让她动,又掏出丝帕,帮她擦去额头的虚汗,想到她先是伤了头,再是伤了背,后又伤了屁股,看来落雁戏谑的一点没错,她不是郡主而是病主,也或者是跟她命里相冲,正式照面还不到两日,大伤小伤就一起来了,如此下去,日子久,还不知道会如何倒霉,看样子等她病好了,还是少见面为妙。
如此折腾一夜,天快亮了,杨莫璇才忍不住困,靠着立柱睡着了。
所以凌子颜醒时,第一眼便看到了杨莫璇,然后又看到自己的手被她紧紧的握住,脑子一时放空,慢慢回忆起昨日的事,知道她守了自己一夜,又是欢喜又是感动,手还被握着,却不想抽回,只瞪大眼睛看着她。
杨莫璇白日里脸上总是清清冷冷,没有太多表情,现在睡着了放佛除去冰冷的面具,显得柔和起来,也亲近了好多,凌子颜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嫂嫂了。
她没有姐妹,虽然跟落雁她们玩的来,但是到底主仆有别,如果有心事也不好都跟她们讲,问娘的话,不是说她太小还不懂,就是说她女孩子家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哥哥就更不提了,有事的时候才会求她这个妹妹帮忙,所以她心里一直很想有个姐姐或者妹妹,可以说说心里话,眼前这个嫂嫂,是她亲自迎娶过来的,自比别人多了一份心意,表面上她冷若冰霜,实际跟娘一样刀子嘴豆腐心,昨天还跪在爹爹跟前为她求情,可能现在还比较陌生所以才冷冰冰,等到以后熟络了,一定可以无话不谈,凌子颜如此一想,心里便作了决定,以后要跟嫂嫂多亲近才行。
凌子颜见杨莫璇动了一下,立即闭上眼睛装睡。
杨莫璇担心凌子颜,只小憩了一会儿便醒了,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发热,也没再出虚汗,又掀开被子,想看看她身上的伤怎么样。
凌子颜哪还能装的下去,翻个身,就张开了眼睛。
杨莫璇见她醒了,心里一喜,脸上便有了笑容,连忙问道:“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凌子颜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又好看又温暖,本想说不疼了,临时又改变了主意,蹙起眉忧郁的说:“疼。”
杨莫璇急道:“还疼?你让我看看伤口是不是发炎了。”
让她看伤口,那不是要看她的屁股吗?当然不行,也不知道昨天落雁帮她涂药的时候,有没有避开她,要不然就糗大了,凌子颜解释说:“伤口没事了,只是昨天好像被爹打到了骨头,受了内伤。”
杨莫璇这才略有所悟的点点头:“那你躺着别动,我去帮你熬点粥来。”
凌子颜本就是装的,哪还敢劳烦她熬粥,立即说:“熬粥的事就让落雁去做吧,嫂嫂你坐着陪我说说话就行。”
“也好。”杨莫璇起身走至门口喊了落雁的名字,落雁立即从隔壁偏房走出来,闭月也跟着一起走过来。
杨莫璇说:“落雁,你到厨房熬点粥来,闭月,你去看看,有没有治内伤的药。”
落雁狐疑的问:“谁受了内伤,不会是小姐吧?”连忙走到凌子颜床边,“小姐,你受内伤了?”
凌子颜先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说:“是啊,很严重。”
落雁本就是机灵丫头,立即便知是郡主装病,还以为她怕老爷再来责骂才装病,立即露出一个明白的表情,说:“那小姐你要多休息了,我去告诉夫人,这两日就不过去请安了。”
凌子颜暗暗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又悄声问她:“昨日敷药,嫂嫂没在场吧?”
落雁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随口便说道:“就是少奶奶帮你上的药。”
如此一说,凌子颜立即便有了撞南墙的冲动,而落雁的话不大不小也传到了杨莫璇的耳朵里,这才想起来凌子颜伤的是屁股,脸不由的又是一红。
杨莫璇只一个小愣神,却没逃过闭月的眼睛,也无多话,便找大夫抓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