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翔见我走出教室拦住我说:“哎……你上哪去?不准走。”
我双手叉腰说:“你刚刚胡诌我已经不计较了,你还想怎么样?再不让开小心我揍你。”我握起拳头向他示威。
“就是不让你走,你还没有吃王琳买的东西,她可是一片好心,你不能不给她面子。”
他倒是振振有词,我举起手要打他,他忙退后几步,“你还敢提?八卦女请我吃东西是为了谢我不是……喜欢我,我拜托下次给别人传话的时候听准确点。要是八年抗战的时候你当通讯员,中国早灭了,哪有现在你还在这里瞢我。”解翔还笑得他自己就是弥勒佛。
我不知道该怎么来表达我的意思,连说出那句“喜欢我”都打了一个嗝,让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解翔就是不让我离开,坚持说:“我那是瞎猜的,你别介意,不过王琳把东西都买来了,你多少吃一点,不要让她伤心吗?”
“她到底给你了什么好处?你处处为她说话害怕她伤心。喔,我明白了,是你喜欢她又不敢说,想让我作垫背,你可有心机啊。”解翔缄默不言,僵直在那里。
今晚就要演出了,我换上了妈妈给我买的鞋子,已经好多年了她还记得我的鞋码,而且这牌子始终都是我最喜欢的。那为什么她要学打麻将,一个人深夜回家甘愿蹲在墙角啃白薯,把牙龈全磨破,满口是血,而我竟大不孝地打了她一个耳光,为什么她不恨我?
我还是不懂,真的不懂。
七点钟,晚会已经开始了。篮球场上坐满了同学,到处都是同学的喧哗声。一会响起了国歌,同学们的声音才被压了下去。
一位高年级的学生走上前台说了晚会的开场白,接着就宣布了演出节目的名单。首先是民族舞蹈,只见一群穿者深绿色裙子傣族打扮的女同学轻轻走上舞台去,接着广播了响起了优美的傣族歌曲,看到同学们那动人的舞姿宛如入了仙境一般,很多男同学向舞台上的女孩们吹口哨,实在是亵渎了那一群群美丽的女孩。还有诗歌朗诵,听着男同学慷慨激昂的音调,字眼间吐露着对中国美好明天的憧憬,也深深地表达了对祖国的热爱,震慑着同学们的心灵。还有话剧和哑剧,把台下的同学们逗得捧腹大笑,结束许久还在回味无穷。
这些节目都很吸引人,我看了之后有些担心自己的表现。当听到节目主持人宣布我的节目时,我走上台去,很想走快点却双脚没一点力气。站在台上深吸了一口气,心平静下来才开始我的口琴独奏。
一曲完毕,下面的观众拍手表示喜欢我的演出,尤其是我们班的几个同学高兴得从凳子上摔下去,我自己心底也乐滋滋的。
走下台的时候,我的心象是被捞空了血肉一样的空,双脚象是踩在棉花上般轻飘,很短的一段路却走了好久,从来都没有让我这般疼痛过。
“他是允霜吗?那不就是02班和旭林发生断背的同学?”
“那还有假吗?陆哥的话我都相信。出了丑闻还大大方方到台上见人,脸皮厚呀就是没法说,要是我早就休学回家了。”
这样的话变成一把把利剑在我的心上划,我还能站得住吗?还有她们的那些笑声,像是夜里鬼哭,更让我害怕。
陆昭他为什么要在别人面前胡诌?根本没有这回事,我应该如何解释?但又有谁会相信我?
我很不争气地躲在被子里哭,张哲把我的被子掀开,很不解地问:“允霜,你怎么哭了?你的口琴吹得很好,许多老师都在夸奖你的……”
我坐起身来对他大喊:“你给我滚开!谁要你来管我。”
张哲站在那不敢再多说连连后退说:“旭林还在操场上找你呢,他没看见你很着急的。”张哲又坐在床上大开吃戒。
我洗了脸到操场上找旭林,远远就看到旭林向同学打听我在哪。我心里突然说不出的难过,我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关心。
是不是所有的朋友都不能互相关心,一旦有感情就是别人眼里的断背?我是不是不该见他呢?
我就站在石阶上,从我身边走过的同学,他们同样有说有笑,为什么没人说他们是断背。
不知道什么时候,旭林在我的胸口打了一拳,笑嘻嘻地说:“你到哪去了?我在到处找你都不见,是不是你的眼睛又犯毛病了?”
那一刻我有些想落泪,在这十五年来还没有人真正像他这样关心我,这样的话让我好感动。
曾经我决定不相信有真情,现在我相信了,尽管他只是我的朋友,却胜过了数十载和我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亲人。
也许是他们太过于忙碌而忽略了,我宁愿相信是这样,此刻我已经没什么可计较了,有了他一句问候填补了我十几年的空虚。
我强挤出微笑说:“没有啊,我只是感觉有些饿了就到商店吃东西,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旭林笑笑说:“你终于知道自己照顾自己了,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我和他走在微黄的灯光下,彼此之间都没有说话,两个斜斜的背影沿地面拖着,拉成一线。
我象平时一样到教学楼后面背诵诗文,没有再为晚会的事而难过,由于期中考试语文才考了60分,红灯高挂,黄老师给我下了“将军令”,期末考试必须要被评为良好。我没办法如同其他同学在考场上抄袭,只有学古代的文人雅士每天吟诗诵古,自己看起来有些老土。
那天,陆昭和谢龙来了,他们是一直跟着我的,我前脚才停下,后脚他们就跟上了。我毫不留情地问:“我正想找你呢?你们倒也知趣自己找上门来了。”
陆昭缠着双手说:“哦?看来我们之间这笔帐是不算不行了。”他既然抖出旧事,我就跟他抖到底。
“那是当然,你在学校同学面前说我和旭林的关系不正常,想诋毁我们,你居心何在?”
谢龙在一旁插话:“是你做的太绝情,由不得我们。你答应过我们不向黄老师告密,说出陆哥打碎玻璃的事,可是你失信了。你对我们无义我们又何必对你留情,这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全校的同学都知道你和旭林的关系不正常,你身败名裂,看你在学校怎么呆下去。”他还知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招够狠毒的。
陆昭对谢龙吼道:“够了!你说的太多了,滚到一边去。”谢龙再也不敢吭声。
“你说我向黄老师告密?你不觉得很可笑吗?我记得我对你说过我对你的事情不感兴趣,我干嘛要把这件事抖出来,你用点脑子想象好不好?”我很无辜地看着他。
陆昭没头脑地说:“当日看到我打碎玻璃的人除了谢龙就只有你了,谢龙一直跟着我不可能出卖我的,所以除了你我想不出还会有谁。”他是吃定我了。
“所以你断定是我出卖你?”我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陆昭,我实话跟你说我真的没有向黄老师说过这事,你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你知不知道?”
陆昭不吃我这套,轻蔑地说:“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把我当猴耍呀?你不就是想让我给你澄清事实?我做的事从来不给别人留后路,你对我不仁,我就让你在这里没有容身的地方。”他说得像是在演武侠剧,晃动着食指离开了。
可是我想告诉他一句话:真的不是我。很可惜他没有机会再听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恐惧感,甚至走在校园里的路上都会低着头不敢让其他同学看见我的脸,害怕他们指着我说我不知羞耻,同学们的眼神是那样的不一样,还有他们之间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让我都快要窒息。
又是一年的秋天,教室门外的槐树下已堆着许多枯叶,花坛中心的菊花异常盛开。每一天都是那么特别地过去,一事跌落,一事兴胜,总是不同步的。
“你听到同学的议论了吧?”我站在槐树下对旭林说:“我想我们是呆不下去了?这个地方远远比我想象的要肮脏,他们口中说出来的那些话都是那么的污浊,我真的有些撑不下去了。”
旭林看了看我,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忽然又低下头去,捡起一根枯干的树枝在泥土里使劲地戳出一个洞。
“我们应该找黄老师帮忙,我们要向所有的同学解释这件事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不可以退缩逃避,只要老师肯帮忙,这件事一定会被澄清的。”
我却有些气愤地说:“他们会相信吗?陆昭在那些人的眼里像天王一样,他说什么别人都会相信的。就算我们对着全校同学说明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她们根本不会相信的,因为他们始终都会认为我们是在掩饰,他们早就喜欢上看别人的无奈和痛苦。”我有些抑制不住愤怒。
旭林只是一味低着头,还是用枯枝在地上戳着。我转过身就走了,越想这事就越生气,我承受不了别人在我背后指着我议论我多么无耻可恨,我也不可能承受陆昭和谢龙对着我嘲笑。
我冲进教室,揪住张哲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拖了出来,我一拳打在他脸上,他流出了鼻血。同学们都惊叫起来。
张哲惊慌失措地说:“允霜,你别打我,出血了!出血了!”
我在他脸上又打了一拳,“你都听到他们在议论什么吗?”我指着他说,“他们都在说我和旭林不正常,说我们有多么不知道羞耻。你知道吗?这都是拜你所赐的,你当时说出口的时候那么轻松,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如此胡言乱语,可知道对我的打击有多大?我讨厌听到他们说我的那些卑劣的词语,更痛恨他们看我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害我的。”
我一掌打在他的腹部,将他踢撞在课桌角上,我很想把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打一顿,但旭林把我拦住了。
“不要再打他了,就算把他打成残废又怎么样,事情也不会就突然消失了,那些人也不会突然就闭嘴了。你不是说过我们不会让别人的谣言击败的,我们相信自己,不在乎别人说什么的。”
旭林说的很平淡,但掩饰不了心中的伤痛。我一步步往后退去,抑制着愤恨说:“可是我真的不能平静下来,每天我都只能低着头走路,听着别人的污言秽语,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感觉我就像是一个被别人监视的囚犯,那种滋味比让我去死更加难受。”
旭林走出了教室,我把张哲扶起来,很平和地说:“对不起。”这三个字说的很平静,也很沉重,响在耳边都那么刺痛我的心。
那晚旭林就没有出现了,我满校园地去找他,可还是一个人回来了。解翔告诉我旭林已经离开学校。
那一刻我的头像被重锤猛烈地撞了一下,全身上下都那么痛。我跑进教室一个接一个地问同学是否知道旭林去了哪,最终还是失望了。
我无奈地坐在座位上,欲哭无泪。我和他匆匆相聚,竟连他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只顾着自己心里难过,却忽略了他的感受。是谁说过不会在乎别人的污言秽语?不会被别人的谣言诋毁?全是我,最后也是我把它全部推入谷底。我有什么资格做他的朋友?
我只恨我自己自私,躺在空阔的草坪上对着天空说:“我不要再伤害别人。”如果不是我,他本应该活得很快乐的。
旭林从我眼前消失了,包括他的一切。从那天后我没有再见到他,有同学说他已经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那一群群的大雁往南方飞去了,他们都回到自己的温暖了沉睡,而我什么都没有了。
请为我保重,我的朋友,BLESS YOU!
还是摊开这纹皱皱的书页继续睡吧,希望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