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讲完了这个足够奇葩故事。随后他用中指和大拇指夹住烟头弹得远远的,他眯着眼睛望着荒野中那漆黑的夜,好似他所说的一切都在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
我听后虽觉得同情和理解他,但并不赞同他的这种生活方式。我知道看似外表坚强的小波内心也有柔弱的一面,平时嘻嘻哈哈的他,从不把悲伤写在脸上。
可如今的小波竟然生活得这般不易,这又岂是他最初真正想要的生活呢?
我替他感到惋惜,也替他为了那个大他10岁的女人,做出种种傻事感到不值。我知道他对于兄弟很重感情,没想到他对女人也是一样,只可惜我俩年纪一般大,对于感情方面事情我没办法给出更多的建议。
我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安慰他,最后只好用拳头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希望他能懂得一切都尽在不言中吧。
小波先是一愣,然后马上笑了,刚刚还满脸阴郁的表情一下荡然无存,仿佛他刚刚故事中的男主角不是自己一样。
“嗨,我没事,都过去了。”
“那她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小波摇了摇头。
“那...你恨她吗?”
我本以为他会用最最恶毒的语言,狠狠痛骂一顿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可没想到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一句话都没说。
“算了小波,你也别太较真儿了,以后还能遇上好的,其实你人挺实在的。”
“我早就不较真儿了,我出来后就想明白了,这男人和女人之间啊,说白了就是最后哆嗦那几秒的事儿...”
“草,你找女的就光为了这个啊?”
“那你内意思我找女的是为了给我织毛衣啊?”
“哈哈哈哈,狗人。”
“哈哈,你才狗人。”
从那天起,我和小波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如果说我走向社会后真正意义上第一个的朋友,那就是小波。
他与江大涛和霸哥在我心目中的位置自然不同。
江大涛当年已经四十几岁了,足足大了我二十多岁,年龄相差如此悬殊的我俩,思想上一定是存在代沟的。他有点像我的人生导师,像一个除了母亲以外唯一的精神支柱。偶尔我们通话或见面时,他总会像长辈一样给我灌输很多做人做事的大道理。如果这些话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一定会很烦,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我始终都听得进去,不知是何原因。
而霸哥在我心中更像一位年长的大哥,他长相凶狠,脾气暴躁,可平时对身边的兄弟包括我在内都很随和,从不乱发脾气。他懂得包容,懂得理解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那些穷苦百姓,其实他心地很善良,只因为那副外表才让人误解,以为他就是一个土匪。他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江湖气,这种独有的气质给人一种距离感,使得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开玩笑。
可小波不同,他与我同龄,自然彼此沟通更加顺畅。他没有许多社会小混混那种拐弯抹角的心计,哪怕他明明知道某句话说出来一定会得罪你,但他依然会说。用他的话讲,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说不说则是他的事。
他心直口快,性格粗犷,为人仗义,除了生活上一些小毛病以外,其它方面都和我很像,所以相比于江大涛和霸哥而言,我则更愿意与单纯的小波交朋友。
......
当我俩回到市区时,也将近晚上9点。小波说反正回去也睡不了多久就要去接黑哥去工地,索性就不睡了,直接去网吧找霸哥聊聊天吧。
我俩来到公司楼下的网吧,霸哥也刚好进来,说正好有事找我。
他从兜里掏出50块钱,让小波出去买几盒红塔山,等小波刚出网吧,他就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沓钞票,数出六张递给了我,并嘱咐小波如果问起我的工资,就回答跟他的一样多。
听后我才知道,霸哥是故意把小波支开的,可这又为了什么呢。
我点头表示了感谢,并想把那天借的200块钱还给霸哥,可他说什么都没收,说我现在挣得少,等以后赚多钱了再说。
小波回来后,霸哥给他开了500块工资,五张百元钞票我看得清清楚楚。我有点疑惑为什么要多给我100块钱,我觉得我和小波的工作几乎差不多,霸哥为何会故意高看我一眼呢?
接着霸哥给我俩开了个小型会议,会议内容大概是交待下工地上剩一下建筑垃圾的处理问题,他想随便雇些小货车和拖拉机运走就算了。他先让我俩先休息几天,过几天工地开工了再通知我,提醒我每天早上5点到工地就行,工作依旧时记录每天进出的车牌号,不过这次记录的是他和那位大老板合伙运沙子的车辆。基本每天早上8点前就完工了,不会耽误我上公司的培训课,当然接送的工作还是由小波负责。
劳累了一个月了,刚好又赶上五一劳动节,公司这几天也放假。我心想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我没留下和霸哥玩四国军旗,带着小波回到了我的出租屋,想着随便和他凑合一夜算了。
可没想到的是,别说一整夜了,两个小时过后,小波就差点把我弄崩溃了。我第一次发现这小子有个特殊的技能,就是他可以一边打呼噜,一边磨牙。
咯吱咯吱的连续不断,吵得我实在心烦,根本就无法入睡。我本想推醒他,可又有点于心不忍,无奈只好作罢,翻身下床抽起了烟。
我打开了那台录音机,随便调了个电台,可午夜时分几乎没有什么值得收听的节目,除了一些治疗X病的庸医,就是卖各种老年药的广告。
我把声音调到最小,怕吵醒了小波,谁知这小子的呼噜声不减反升,简直是震耳欲聋,好像有一辆冒着黑烟的拖拉机停在我的房子里一样。
我站在窗边,只掀起了窗帘的一角,发呆似的欣赏着外面的夜景。窗外的天空是一片无边无尽的黑暗,看到不任何的星星,只有点点昏黄的月亮,写照在我那略带倦意的脸上。
我轻轻推开了半扇恍惚,伸出头去向左右望了望,仍旧是漆黑一片。
心想着夜色这个时间应该正在上班,她会不会也像今天那个乡镇歌厅里的小雪一样。每天堕落着,隐忍着,用各种虚伪的嘴脸和恭维的话语取悦各种好色的男人。
哎,究竟这种生活要到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啊,我真的一天都不想忍受下去了,不,应该是一刻都能容忍了。
那天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根本不知道,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小波早已经走了。我暗暗骂了一句,决心以后再也不会跟他在一个房间睡觉了,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我去了趟厕所,想再补上一个回笼觉,随手拿起BP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十几分钟前竟然有人传呼我了。
我躺着实在不愿起来,于是没有出门,直接用手机回拨了过去。
“谁啊?”
“大鹏哥吗?咋这么半天才回话啊,我都要走了。”
听到李茁的声音我一下精神了不少,心想这小丫头已有一个多月没联系我了。“我这不是刚看着嘛,咋地了妹子,想哥老?”
“哈哈别做梦了,谁稀罕想你。”李茁的笑声依旧显得那么天真。
“呵呵,那你打电话干啥,有事啊?”
“明天晚上想请你吃饭,6点,XX朝鲜冷面店。”
李茁说的这家店,正是春丽平时喜欢去的那家鲜族人开的饭店。
“那咋还明天晚上呢?这样吧,今天晚上哥请你,咱换家店,去吃烧烤咋样?”
“不能换,必须得去他家。”
我有点莫名其妙,于是反问道:“拥护啥(为什么)啊?”
“大妞儿爱吃她家冷面呗,你不知道啊?”
我听到“大妞儿”这个名字后一下词穷了,支支吾吾道:“那她要去的话,我就...我就不去了,见了面挺尴尬的,我也不知道说啥,还是...还是算了吧。”
“不行不行,你必须得来!正好咱们五一都放假了,吃完饭再去歌厅唱会歌,我都好久没唱歌了。”李茁的态度很坚决。
“那个...我真不去了啊妹子,见了大妞儿我真不知道说啥...”
“切,咋地你害怕她啊?算了直接告诉你吧,明天大妞儿过生日,特意让我叫上你的,你必须得来听到没?”
啊?明天5月2号是春丽生日,5月3号是我的生日,我俩出生竟然仅仅相差一天?这女魔头明明比我小了一岁啊,可以前还忽悠我说小几个月而已。
“这么巧吗?明天真是她生日?”我仍有些不敢相信。
“啥玩意儿巧不巧的?告诉你啊,明天要不来我可生气了啊,以后再不给你打电话了。”
“哎,那好吧。”我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好,明天晚上6点,千万别忘了。”
“知道了,我的好妹妹。”
“嘿嘿,拜拜大鹏哥。”
“拜拜。”
挂断电话后我睡意全无,想着真的不该答应李茁,可这丫头和她母亲一直对我都不错,我又不想惹她生气。
可明天见了春丽又该如何是好呢,觉得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太合适,一想到那场面就觉得无比尴尬。
我突然想找个借口不去了,可想了半天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自打上次春丽从我的出租屋不告而别后,我俩一直都未联系,也许是她真的放下了,也许她是真的想开了。想到这里,我终于放下了心,以后就把她当成李茁一样的妹妹看待就好,这样反而回到了最初认识她时的那种状态,无需再为了感情而困扰,只有单纯的兄妹情,岂不让彼此相处起来更加轻松吗?
可明天春丽过生日我要送个礼物呢?送蛋糕?有点太俗气。送鲜花?又怕她误会。送衣服?也不知道她的尺码。思来想去,我最后决定送她一瓶香水,因为春丽让我记忆最深的,就是每次见到她时,那浑身另人迷醉的香水味...
傍晚十分,我来到了夜市。
因为当天是五一劳动节,正是满山樱花桃花盛开的时候,许多本地和外地的游客都会去龙头山拍照取景做个留念。一天游玩下来,往往这个时间段都会选择再逛逛夜市,吃些烧烤小吃什么的。这就让本就显得热闹非凡的夜市变得更加嘈杂不堪。
我穿梭在拥挤的人潮中,一连走了好几个卖女生饰品的小摊位,可始终没选到一款合适的香水。几乎每打开一瓶香水盖子时,闻到的味道都很刺鼻,显然制造工艺都极其拙劣,让我再次联想起了乡镇歌厅里小雪身上的味道。
不,这不是我想要的,春丽也一定不会喜欢。
索性我钻进了路边一家礼品店,选了好久,终于挑了一款有淡淡玫瑰和桃花味的香水。58块,付了钱后,老板又免费帮我附上了一个带蝴蝶结的精美包装,看上去就很高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