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已到了湘北的太平镇,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向店家打听了一下桃源庄的座落后,始知桃源庄离此只有十里的东北方向。
入夜后,即前往探查,经过一夜的来回暗探,除见庄中房宇坚固,人数甚多之外,一点端倪也未暗探出来,一连三夜,都未有半丝所获。
第四天,他装扮成一个紫云庄的庄汉,投帖拜会庄主翻天一掌,但据庄丁回云:庄主翻天一掌已离庄一月多了,五岳神君也未到过其庄。
白乐天无法,只好依照千杯酒丐的吩咐,在此附近等候,每隔二三天,都要往桃源庄暗探一次。
这一等,足足等了半年有余,却仍无半点五岳神君消息,翻天一掌也遥遥不见归期,这半年的时间,简直像过了十年一样悠长。
他心中暗忖:“翻天一掌不住庄,五岳神君怎会到这里来呢,这样等下去,我看,一辈子也等不着他,我今晚再去暗探一下,如再无消息,我得往其他地方去找才行!”
他心念一决,略整理了一下装束,初更一过,即穿窗外出。
当他弛出三四里时,忽闻西北桃花林中,传来阵阵叱喝和兵器相碰之声,似乎有不少人在林中拚斗
白乐天闻声之后,心中大感奇怪,暗忖:“我在此住了半年,从未遇过有打斗之事,那些拼斗之人究竟是谁?我得前往一看。”
心念一落,即风驰而去。
片刻间,已驰出半里,运目一看,见二个老人连手合攻一个黑衣女子,右旁七步处,尚站着一个粗壮老人。
白乐天又奔前了十余丈,再细一打量,心头倏然一愣,陡地怒吼一声,双脚一射,一式“浪蝶穿林”,疾冲二丈七八,脚犹未落地,即发出一道威猛暗劲。
那两老人闻声之后,不但不为之所歇,反而攻得更猛更急。
站在一旁观战的老人,乍见白乐天扑来,心灵顿然一愣,来不及多加考虑,即发掌向白乐天击来掌劲迎去。
掌劲接处,轰隆了一声,老人后退三步,白乐天也被震回二步。
白乐天心头一震,“呛”的一声,抽出“梵音剑”,怒声喝道:“住手!”
这一声怒喝,有若狮吼,顿时将数人镇住。
他横剑向前,走上四步,沉声道:“阴风人魔、罗浮一叟、南天一獠,你们三位都非泛泛之辈,为何老不知耻地合攻一个弱女子,在虎踞峰已饶你们一命,如再不悔悟,今天可不能饶你们了!”
说话间,又走上三步。
罗浮一叟和南天一獠,早知白乐天宝剑无情,一见白乐天抽出宝剑,即吓得老脸变色,连连后退。
阴风人魔虽不似罗浮一叟和南天一獠那么害怕,但也不敢逞勇斗狠,只好忍气吞声,后退三步。
白乐天走至那黑衣女子身旁,柔声问道:“梅姑娘受伤没有?”
原来这人正是周雪梅,见她满面寒霜,瞪了阴风人魔等一眼,并未理睬白乐天,转眼慢步向桃林中走去。
白乐天未料到周雪梅仍如此冷傲,内心很是气愤,本不欲理她,但他为藏宝纹图之璧合,岂肯放弃她单独行动的难得机会,于是,对阴风人魔等冷笑道:“各位如再敢起不良之心,在下决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了!”
说完,即转身随周雪梅身后进入桃林。
此间,正是阳春三月后,莺不声,燕不语,狂蜂浪蝶,也息舞花丛,显得格格外静谧与柔和。
周雪梅在前走,白乐天在后跟,两口默默,二心砰砰,也不知走了多远。
周雪梅忽然停止莲步,转回身来,冷漠说道:“你老跟着我干吗?”
这一问,把白乐天问得俊脸通红,尴尬万分,吶吶道:“梅姑娘……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么?”
周雪梅仍冷漠地道:“相信你什么?”
“相信我说的话,五岳神君不是你的父亲!”
“相信有什么用?”
“你不想替你父母报仇?”
周雪梅忽然滚下两颗泪珠,浑身微微颤抖,低头不语,状似痛苦至极。
见其娇容,白乐天不禁也为之所恸,不敢再逼,忙转换话题,问道:“姑娘为何一人到这里来?”
周雪梅擦了一下泪痕,道:“我到过茹茵村,你说的话一点不错!”
“那你怎么办呢?”
她满眼茫然,怔怔看着如脂桃花,良久不知所答。
白乐天又道:“五岳神君现在哪里,我们去找他报仇?”
“不!他对我很好,我不能杀他!”
说时,又滚下两行眼泪。
白乐天心头一怔,上前了一步,道:“你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我一个人去找他好了!”
“我也不知道,我已离开他两个多月了!”
她顿了顿,忽又问道:“你老跟着我干吗?”
白乐天又红了一下脸,道:“姑娘这样单独行动,难道不怕人为宝图伤你性命?”
周雪梅沉思了半晌,道:“你将你的纹图给我看看,我去把密笈取来给你!”
白乐天忙将手乱摇,道:“不行!不行!你去取密笈时,一定有很多人跟踪抢夺,势必有性命之危。”
周雪梅双目转了一转,道:“那么你先把我杀死,你自己去取好了!”
白乐天心灵一愣,急道:“为什么?难道我们不能一块去么?”
“两个人同去当然可以,可是我迟早都要死,又何必惹人闲话呢?”
“我不懂你的意思?”
周雪梅秀脸倏地绯红,道:“我是一个姑娘家,宝图在我……别人自然要误会我给你看过,以后我怎么做人?”
白乐天乍闻此言,觉得十分有理,一时呆在当地,无话可说。
周雪梅淡淡一笑道:“你如定要得到那‘百鬼经’密笈,就把我杀掉!”
白乐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暗忖:“她为我要取得‘百鬼经’密笈,竟愿舍命来成全我,此等情义委实太伟大了,我能杀她而达到心愿么?”
他想至此,一脸愧悔之情,直袭心头,接着浑身燠热,血液沸腾,感动得几乎流下泪来,又长叹了一声,道:“难道没有其他的方法了么?”
周雪梅秀脸又是一红,喃喃地道:“有是有……除非……”
白乐天忽冲上一步,情不由主地伸手握住她的玉手,高兴叫道:“除非什么?快说!”
他这突然举动,弄得周雪梅羞赧万分,芳心跳得咚咚作响,半晌才道:“除非……除非你跪对苍天发誓!”
白乐天不解地问道:“发什么誓?”
周雪梅忽然低垂粉脸,泪珠下落,道:“自此之后,我已是一个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发誓要……要娶我……”
白乐天倏然心灵一愣,握着她玉手的手,顿时松开,同时后退一步,仰首看着悠悠夜空,暗忖:“我早已与华菲儿有了夫妻之名,怎能再娶她为妻,这可怎么办?……”
周雪梅淡淡一笑,道:“你既有困难,又不肯杀我,那密笈就让它永埋深山吧!”
说毕,转身就走。
白乐天浑身一震,忙抢步拦阻,道:“姑娘慢走!这样好不好!我的图你看,然后再告诉我,我自己取去好么?”
“茫茫青山,告诉你也无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杀掉,否则,已无他法了!”
白乐天又仰望夜空,忽然想起他师父的话:“百鬼经”密笈的内功篇,练时,乃系吸收天地间邪淫之气,练成后,必理智全失,六亲不认,不分黑白,武林中人必遭其杀劫,无论如何,你都得将密笈取回,以免遗害江湖。
他想完他师父话后,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暗忖:“为从师命,为千百武林人之生存,我也顾不得被人唾骂了。”
心念一定,当下说道:“好!我答应你!”
“答应杀我?”
其实,周雪梅早把白乐天爱入心坎,因她生性冷傲,不愿向白乐天示爱,此时,她看准白乐天不会杀她,故想出这刁难诡计,逼使白乐天娶她为妻。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谁能说她作得不对呢!
白乐天仰望了一下天空,向着东南方一颗最大的星星跪下,喃喃念道:“苍天在上,白乐天在下,为‘百鬼经’密笈藏图合璧,白乐天愿与梅姑娘结为终身伴侣,相亲相爱,永志不移,如有三心二意。必遭……”
蓦地,传来数声衣袂飘风之声和极轻微的步履声。
白乐天为此倏然刹住话语,循声看去,但并未见有何人影,心中不禁大感惊骇。
周雪梅低声道:“不要管他,你继续说下去吧!”
白乐天定了一定心神,继道:“如有三心二意,白乐天必遭天灾人祸而亡。”
白乐天誓毕,并未立即站起,侧首痴痴看着站在一旁的周雪梅,默问她:此誓是否可行!
周雪梅忽地嫣然一笑,与生俱来之冷漠,在此一笑之下,登时烟消云散,姗姗走来,玉手微伸,把白乐天拉起,含羞答答,道:“真难为你,这桃林中一定藏着很多人,我们走吧!”
白乐天给她一笑一拉,真有点痴醉,忘记了刚才的衣袂和步履之声,茫然道:“去哪里?”
周雪梅靠近白乐天耳畔,低声道:“取密笈去!”
白乐天浑身一震,脑筋立刻清醒过来,道:“对!走!”
一拉周雪梅玉臂,展开“狂蝶戏花”轻功,向太平镇方向奔驰,返回客栈,略作收拾,立即离开久住半年的太平镇。
五更时,已走了七十余里,到达一座松林,周雪梅已是娇喘吁吁,香汗淋漓,叫道:“乐天!你看看后面有无人跟踪我们!”
白乐天停步纵上一株古松上,向来处运目看了半晌,纵落地上,笑道:“总算把那些人撇开了。”
“真把我累死了,我们就在此休息一会好么?”
“好的!我们也该把纹身藏宝图研究一下,免得枉走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