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来知道韩干部是地道的羌族人。
小李神秘兮兮告诉我:“其实韩干部不姓韩!”我知道韩干部万里挑一,也知道她是大彭名正言顺三聘四礼的媳妇。
“哦?”我放下手中的炒勺,一只手惦着锅,锅里是韩干部给我们弄来的豆腐皮,我用豆腐皮炒尖椒,当然是给大彭,韩干部他们尝尝味道的,免得我们一说我们的东西如何好吃,大彭总是不屑一顾。
“她叫尔雅...月谷之类名字。”
“尔雅?还叫春秋呢?”
“春秋,什么鬼?”
“尔雅,是本古籍!”我解释到。
“她呀,姓尔玛,叫尔玛月古,后来她读师专时,取后两个字月古,古月,给自己取了个汉族名,胡颂洁!”简帆好像从地底下钻出来,冷不丁吓我一跳!“
“对对!”小李答应着,嬉皮笑脸:“简姐,你跟她说一声,让她给我也找一个她那样漂亮的羌族妹妹!”
“臭美吧你!告诉你,他们羌族为了保持正宗血统从来不和汉族通婚!”
“不会吧,那胡干部咋嫁给大彭书记啦?”
“所以她改名改姓啦!”简帆说的轻描淡写,我吃了一惊,难道羌族也和新疆的回族一样,不能和汉族通婚?
“咋的?你个小李,包头姑娘就比不过一个你心目中的胡干部?”简帆质问小李。
“也不是啦!不过...”小李吞吞吐吐。
“嗯,包头姑娘太豪放,不知内敛,更不像胡干部那样高冷!”我一语中的,不免心里也一阵迷惑,虽然我对羌族不甚了了,但少数民族总是豪放不羁,能歌善舞的!可能成了公务员,工作使然。
昨晚喝酒,我平生第一次喝玉米酒,当然平时喝酒从来不问何酿就的,只不过喝马槽酒除外,大彭说马槽乡家家酿酒,而且酒全是玉米酿就。我喝了第一口,甘甜爽烈,余味一挥而就,瞬间而过,可一会功夫,又重上味蕾,袅袅而来,待的片刻,不禁自己,恨不得马上再来一口,一慰口舌之欲。
“好酒啊!好酒!”我咂着舌说道。
辉哥和小李他们惊奇地看着我,他们喝酒做牛马饮,简帆简单吃了一点说要早点睡觉,这些天太累啦。辉哥和小李他们也叫喊着同感,然后就剩下我和大彭对酌。
这时太阳还未落下,马槽乡四周已然沉黑,漫山遍野的绿笼上重彩,浓绿,后来黑绿,最后黑下去,我和大彭撞了一下杯,大彭说:
“喝马槽酒就不是这样喝的,你知道啥叫咂酒吗?”
“咂酒?还不是用嘴喝?”我说道。
“非也!”大彭微醺,捋着舌说:“喝我们马槽酒有个讲究,不能用杯子喝!”
“不用杯子喝?用碗?”
“非也,非也!用竹管喝,我们羌族叫咂酒!”
“那叫吸,竹管子吸酒,我第一次听说。”酒过三巡,酒再进入嘴里也不叫酒了。
“对呀,过去羌族人穷,用不起杯子,用吃饭的碗喝酒,喝多了要歌,要跳,要摔酒具,结果碗摔不起了,所以干脆把盛酒的土桶搬上来,那桶就像咱们马槽子,一大马槽子酒,拿啥喝,于是大家就用竹子管吸,先让老年人吸,老年人没了牙,漏风,好不容易把酒吸上来,怕把酒顺着没牙的嘴漏出来,所以赶紧咂吧,就叫咂酒!”
我脑海里出现一堆篝火,大家围着它转圈着跳,唱,少男少女眼睛里闪着光芒。
“你喝咱这酒,咋样?”
“甘甜爽烈!”我不假思索。
“嗯!这叫玉米酒,从来不掺杂其他东西,所以甜!还有咱这水,你屏住呼吸,听!”
太阳已经西落,静谧的马槽都能听见远处的蚊子叫,一种沁人心脾的凉爽笼罩了马槽,远处帐篷里人们进入了梦乡,马槽四周传来了叮咚叮咚的泉水滴落流动声音。
“听见没?”
“嗯!听见过《泉水叮咚响》这歌,不过第一次听见泉水叮咚响这声!”我闭住眼睛,万籁俱寂。我张开双耳,泉水叮咚!
“你们,睡吧!别喝了!”胡干部柔和的声音入耳说不出的熨贴。
“好!娃她娘,这就睡!你也睡吧,不要担心我们,我们这就睡去!”大彭说着。
胡干部转身离去,留下的身影婀娜多姿!
“东西就留在那,明早我来收拾!”
月光皎洁,月光下的马槽黑聚一团,迎着月光的马槽笼着圣洁祥和。如果不是连日的疲惫,我将迎着月光而歌。
帐篷里辉哥早就睡得人仰马翻,连日的舟车劳碌,恐怕再来一次地震也不能醒来。
我躺在床上,透过帐篷窗子我和月亮面对面,我好像看见那颗挂花树,吴刚举着斧头,就是看不见嫦娥。
迷迷糊糊我也不知我睡着没有,我走出帐篷,月亮挂在中天,触手可及。月光下一个柔弱的倩影,举头望月,举杯而干,另一只手拭干满脸的泪花,又流下的泪花月光下泛着银光。
我好像听到轻轻地啜泣,泪珠洒落,数不尽的忧伤,化成杯中之物,她好像在轻轻念叨着一个名字,然后拭泪,我不知在坚强的背后有多么大的负重,那瘦弱的肩膀扛起的月光一样的皎洁...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好像又睡了过去,等到我又醒来的时候,月光依然,鼾声此起彼伏,月光下一个瓶子泛着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