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在百草谷出来,我已如同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山谷外星空密布,繁星闪闪。
入夜后,凉风抚夜,空气中早已经没有白日的灼热感,我缩了缩脖子,清冷的凉风微微有些刺骨。
抬眼望去,万寿山脚,灯火通明,好一副繁华景象,以万寿山为中心,周边聚集了无数妖怪们建立起来的小镇,此时站在山顶一目了然。
黑夜早已降临,谷口处数十头猪妖正举着火把,鼓着大眼睛盯着每一个从谷中走出的客人。
两侧栅栏林立,火把下的影子随风晃动,如同一条条吐信的毒蛇。
一头两米来高,腰间挎着三尺精铁长刀、鼻头吊着青铜鼻环的猪妖站在路中间,一一翻查客人们带出的药草,这头猪妖动作娴熟,往往只是将草药拿在手中翻转查看片刻,便恭敬的还回客人手中。
原来我并不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我遥望身后的谷口,不时有一两个妖怪从里面走出,但是此时已经没有再入谷的客人,整个谷口变成了只出不进的单行道。
我心思这百草谷到是着实奇特,里面白昼的时间竟比外面的时间要长得多,也不知是是用了什么手段,这万寿山处处透着神秘,想来拿猪魔王能够统御一方,着实有一些手段,反观虎扑山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谷外的猪妖护卫们正在登记每位客人带出来的草药的名字,由铜鼻环猪妖头领进行查看,另外一头哼哼唧唧的母猪妖握着朱笔负责记录,但这猪妖并非是将草药的名字记在竹简上,而是画出草药的大概形态,就算完成任务。
如此一来,岂不是那颗被九尾蝎妖带走的龟草的下落便有迹可循,我心念一转,又立即否定了自己的天真想法。
我分明见到走在我前头的一个狸妖手里明明握着一颗普通的人参,但是我运用洞天镜镜术查看时,这颗百年老参却变长了一根半虫半花的奇特草药。
能上万寿山的妖怪多少都有些手段,想要隐藏草药的形态并不困难,这些猪妖护卫们不过是摆设之物,也就是走个流程而已,我心中明悟,也不再纠结此时,那毒草还需要七七四十九日炼制,找到它并不急于一时。
这些猪妖修为不高,很难辨别客人们有没有对拿出的草药做手段,根本难以记录在案,想通此节,我乘着夜色,弯腰从脚下拔起一根寻常的野菜,走上前去递给那猪妖护卫查看。
这猪妖并未对我递过去的野草起任何疑心,而是将我手中野菜记录在案后,直接放我离开。
抬头看着夜幕,我一时反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青鸾和竹先生现在停驻在何处,就在此时,一声叫喊声将我拉回了现实。
“江兄,这边,这边,江兄去了这么久,可是有所收获?”
猪八站拨开远处巡逻的护卫,一连兴奋的向我快步走来。
看到猪八的举止,我料想猪八已经调查清楚了我的身份,不过我在青鸾的事情上撒了谎,却不知道为何猪八却没有拆穿我,难道青鸾并未否认?还是猪八并未查的仔细?
我来不及多想,我将手上野草塞进猪八手里,哈哈大笑道:
“本大爷我资质愚钝,进去逛了一圈见没什么意思,就随便采了一株也不知是什么的草药,就借花献佛,就赠与猪兄当做报酬了”。
“江兄说笑了,这狗尾巴草万寿山上随处可见,又有谁不认识,不过既然是江兄所赠之物,为兄笑纳便是”。
猪八明知我在糊弄他,却并未生气,反而笑盈盈的拉起了我的手,准备带我去下一处参观。
“所有人都认识,那刚才他们……”
我指了指那边画画的猪妖护卫,对方既然认识这狗尾巴草,居然没拆穿我,我疑惑的看向猪八。
“哦,那些人都是我们万寿山旁系子弟,你也知道我们族群庞大,旁系子弟多不胜数,有些关系的自然混个好职位,这些堂兄堂弟们身份低下,弄混个这种差事不易,又有谁愿意为了这小小药草得罪贵客,只要这些客人不做的太过分,他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妈的,听猪八这么一说,我反而明白了,原来百草谷规定一人只能采一株草药的规矩不过是用来糊弄我这种新人的,只要不过分,这个界限可就值得推敲了,不过能上万寿山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大妖,想来也不会自降身份偷运草药出去,我暗下决心,若是还有机会再来,一定要找到这百草谷的过分底线在哪。
猪八将我拉到偏僻处,才低声对我笑道:“这里没有了外人,兄弟怎么也得满足我的好奇心,到底得了什么灵草了吧,相信若是普通的东西,兄弟也不会用狗尾巴草来糊弄小弟”。
这猪妖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我分明已经给出暗示不愿告与他知晓,可是猪八还是不依不饶,不得已我只能说自己早已经把那草药吞下肚子了,所以才拿了一节狗尾巴草来蒙混过关,至于是何种草药,我只说是一颗百年的田七草。
猪八略为遗憾的点了点,便带着我往下一个点走去,这一路上我询问了一番青鸾和竹先生的落脚点,猪八只说青鸾就在山顶的洞府之中,现在便带我去七十二洞府的其中一间先做休息,明日一早会带我去另外一处万寿山对众妖的馈赠之地,之后便是妖魁大会真正开始,到时候我自然能见到青鸾,至于竹先生,猪八不曾得见,听说竹先生已经前往山顶万妖洞与其它几位妖王会面,不是他们这些小妖见得到的。
跟在猪八身后,我们又经过了一段崎岖向上的山路,才抵达另一座缝顶,这里的妖怪护卫们更多,不过已经并非全是猪妖,而是化成人形的各种妖怪,他们一个个举着火把站立在山间两侧,将峰顶照的透亮。
此处山壁上有无数密密麻麻的木牌,也就是猪八所说的洞府了,猪八从怀中掏出一物交在我手中,我翻开一看,是一块刻着丁字的木牌,上面有绿光浮动,我握在手中,按照猪八的提示高高举起,顿时山壁上其中一块木牌亮起,一张一人宽的洞口在石壁上徐徐展开,我走上前去一脚踏入其中,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这是一间十米来宽高的静室,里面石床、石椅、石桌五脏俱全,一盏油灯摆在石桌上,将整个洞府里照的透亮。
我躺在石床上,向着今日遇到的一切,这万寿山果然不凡,难怪能组织如此大的妖魁会,又是美人,又是草药,还有明日那不知明的好处,试想寻常的野妖谁都经受得住如此诱惑,这里比起竹先生的小居,要不知道富有了多少倍,若非我还要去西贺牛洲找美人,留在这万寿山里修行也是不错的选择。
也许我一旦投靠了这猪魔王,百年之后我与那竹先生的约定自然会有猪魔王替我出头,又或者我也可以投靠那鹰魔王的侄女,到时候我便可苟延残喘的活下来,想着这些打算,我的眼皮越来越重,竟不自觉的睡着了。
这一夜似乎特别悠长,在梦中,我握着千钧棍与一个用剑的中年人打的不可开交,一会上天、一会入地、大地被我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天空被那中年人的剑气划出了无数的裂缝,无数小妖四处逃散,大地全是火光,汹涌的洪流也被一分为二,一部分涌上天空,一部分倾泻而出。
这一战似乎没有尽头,从白天到黑夜,黑夜又到白天,直到我被重重的敲击洞府的声音吵醒。
用木牌打开洞门,猪八早已经等在洞府外,随行的还有一个端着铜盆、手里拖着手帕的女妖。
这女妖看上去年龄不大,人类的面貌上看最多十六七岁,本体是一头野鸡精,不知猪八是看穿了我对女猪妖没有好感的态度,还是仅仅是巧合,反正对于这名侍女让我少了一些抗拒之心,不过若是真让我和一头妖怪卿卿我我,我肯定是不愿意干的,可惜我的洞天镜瞳术无法对和自己实力相当或者比自己实力高强的妖怪使用,不然我便可看看青鸾和竹先生的本体是什么,满足一番我的好奇心了。
我从对方手中取过帕子,用铜盆洗了一把脸,便将帕子随意的扔了回去。
“你先回去吧,我要带这位贵客去观潮江一游”。
猪八见我已经洗漱完毕,对着身边的侍女吩咐了一声。
侍女听到观潮江这几个字,偷偷对我多看了一眼,迎上我的目光后,又慌张的低下头去,捧着铜盆徐徐退出了洞府。
“江兄难道对这婢女有兴趣,我可做主将她晚上送来江兄洞府内一聚”。
这猪妖天生就是个龟公性子,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对方的好意,然后催促着这猪八带路,想要在我身边安插探子,这猪八还嫩了点,再说这野鸡精虽然外貌不凡,可是和我的美人一比,也不过是庸脂俗粉一枚了。
路途中与猪八交谈我才了解到,观潮江是万寿山上独有的景点,那里是两百年前两位实力不凡的妖王开辟的战场,哪怕到了如今,其中的杀气还依然残留在江水之中,不少妖怪来此悟道,都或多或少有所收获,有的甚至借用其中残留的气进行自我突破,一举突破瓶颈,还有的从中悟出新奇的法术,受用不尽。
而这观潮江也非每一个上万寿山的妖怪都有机会前往的,我若非竹先生弟子的身份我是断然没有资格的,这也是猪魔王对竹先生的一种示好,至于猪八,他不过是奉命行事,并没有资格带我去观潮海一游,最多算是借花献佛,借机与我拉近关系,想攀上竹先生这颗大树。
一个不受宠的猪魔王子侄,若是能攀上竹先生这位新晋妖王的大树,自然得到的好处不会比万寿山少,这猪八看似愚钝,可是一路上都在对我大献殷勤,我俩可说是泛泛之交,由此可见对方绝对不是一个安分的主。
我并不点破,路上对方一直在询问竹先生的一切,我也知无不答,算是感谢对方的好处,谈到恰当处,我俩相视一笑,算是各自明白了对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