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醒来,恍如隔世。
我是谁?我在哪儿?
小杰儿、你听好了,是杰出的杰,不是结巴的结,你以后注定要做一个杰出的大人物,而不是像祖爷爷一样做一辈子的耍猴人。
恍惚间……
我记起了自己那个死鬼祖爷爷的样子,也记起了自己是谁。
我叫江杰,是那个新郡街头无依无靠,靠着一张利嘴偷蒙拐骗、耍宝乞食的耍猴人。
我不是死了么?
后脑勺上那股疼痛感仿佛还藏在记忆深处,我下意识的摸向后脑勺受伤的位置,此时却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异样。
我的小猴儿呢,察觉到肩头空荡荡的,四周也没有猴儿的呲叫声,我顿时心慌无比。
如果失去了小猴儿,我将彻底的失去这世界上最后一位亲人,我急忙呼喊起小猴儿的乳名:
“大圣、大圣,你在哪?”
几声呼喊过后,黑黝黝的山洞里除了回音,没有了任何声音。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大圣丢了,也许它再也不会回来了。
无助、害怕的情绪一瞬间笼罩在了我的心头上。
我的眼眶里不自觉泛着温热的泪花,我强忍着不让它流出来。
从死鬼爷爷死后,我曾对着月亮发誓,我再也不会留下没用的眼泪。
这是一处潮湿漆黑的洞穴,一缕光芒刚好从远处的洞口照射进来,堪堪能让我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石缝里淅淅沥沥的滴水声,如同春季说来就来的细雨。
洞口外轰隆轰隆的落水声又仿佛夏天里那噼里啪啦的暴雨,嘈杂的让人心烦。
我莫不是遇到了蠢笨的山贼,抓了自己这个苦哈哈来讨要赎金?
又或是遇到了山中的精灵妖怪,要吸了小爷的阳气去渡劫。
不管是哪一种,绝对不会是好事。
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这是我此刻唯一的想法。
我连滚带爬的摸向洞外,恨不得此时背上生出一对鸟儿的翅膀来助我逃离这个陌生之地。
跑得太急,洞里的地面又湿又滑,没跑出几步,我就摔了个底朝天,一时间,膝盖和手肘处疼的厉害。
我一方面在心里把绑我来的人的祖宗三代骂了个遍,一方面又害怕刚才的动静引来了抓我的人的注意,只能再一次蹑手蹑脚的站起来。
可就在我双手撑地准备爬起的瞬间,我摸到了一根毛茸茸的东西。
这一摸彻底把我吓得六魂无主,就差尿湿底裤了。
这幽闭的洞穴里,一条毛茸茸的东西缩在我身下,那不是妖怪的尾巴还能是什么?
难道我江杰一大好少年,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今日就要成为妖股的口食了?
只希望对方是个女妖精,或许死之前还能让我占占便宜,要是个男妖怪的话,那我白走世界这么一遭,岂不是便宜了这个该死的妖怪。
听说很多妖怪是没有性别的,万一是个半男半女的妖怪,那我这保存了十六年的处子之身……
我越想越怕,手脚齐用,爬的更快了,也不管撞到了多少次山洞岩壁上突出来的石笋,顾不上摔了多少跤,一股脑从洞穴里冲了出来。
……
……
山洞外是荒无人烟的崇山峻岭,这使得我更加认定了我是被山间妖怪掳来的事实。
吓破了胆儿的我如同无头苍蝇般在丛林内乱窜,直到自己的双腿如同绑了铅石般彻底跑不动了,肺部也像要炸开了一样,才靠着一棵大树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巴掌,疼痛的感觉显然是真实的。
我不但脸瓜子疼,手心也疼。
难道这并不是梦,我暗暗鄙夷了一声自己的愚蠢行为。
如果这不是梦,那我到底在什么地方?
放眼望去,四周的丛林里都是些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奇怪生物。
我的头顶树枝上挂着一根长着山羊脸叶子的藤蔓、两个弯弯的幼叶像极了一对绿色的菱角,它的根须就垂在我的屁股后面。
我好奇的拉了拉,那些藤蔓上的叶子居然发出了咩咩咩的羊叫声,吓得我几乎跳了起来。
右手边的植物更是奇怪,一颗叫不出名字的树上开满了蓝色花朵,正在一张一合的舞动着,就像是一只只巴掌大的蓝色蝴蝶。
我刚想伸手去抓住它们,一眨眼间,这些蓝色花朵全都缩回了树缝里,整颗树瞬间变成了光秃秃的枝干,如同秋日里凋零的老魁树。
低头看去,脚下地面上冒出的草尖儿鲜嫩鲜嫩的,一旦我试图踩上去,这些草尖儿就会自动让开道路,似乎生怕被我踩到一样。
这到底是哪里?
吱吱……
寻着声音瞧去,不远处一头长着一尺长獠牙的白皮大耗子正在掏着树洞。
这只耗子比我见过的水牛崽子还大,拱的树干呲呲作响。
我小心地后退着,生怕被这只耗子发现自己,可是一转眼间,这只耗子就被那漆黑的树洞一口吞进了嘴里,我依稀看到那个树洞里仿佛长着一张黑不溜秋、丑陋无比的人型怪脸。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这都是些什么怪物,我再次站起来撒腿狂奔起来,直到我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那是一位蹲坐在地上的美丽红衣女子,她的怀中抱着木琵琶,小脚上穿着绿纹白鸟布鞋,乌黑的头发盘成妇人状,涂着朱唇,画着柳眉。
她的脸上带着魅人的笑意,一双如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她手中的琵琶寥寥几拨,不知名的的琵琶曲子如哀如切,似愁眉百结,又似看破红尘。
我张大着嘴,想问路却又一个字说不出来,只是不由自主的向她徐徐走去。
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离她更近一些,更近一些,也许这样才能将那弹曲的美人看得清楚一些。
我是那新郡街头的耍猴人,十六年来从没碰过女人,甚至连看都不不敢多看过路女子一眼,只有夜里路过那依依袅袅的妓院门口时,我才敢偷偷抬头看一眼那门口的揽客女子,然后私下吞咽一大口口水,带着我肩头的小猴儿低头急行而过。
我连温饱都解决不了,又哪能像那新郡城里的少爷公子们一样左拥右抱。
这样的场景我只在梦里见过,清晨醒来后我的底裤上湿了一大块,害的我一整天不得不穿着一条还没晾干的裤子站在新郡街头耍猴戏,还因此着了凉,喝了一大碗野生姜汤才好上一些。
迷糊间,红衣女子站立起来,她轻轻拉起我的手,引领着我向她身后的屋内走去,入手处冰肌玉骨,滑润无比,难怪大人们经常说女人的手是水做的。
我的大脑里混沌一片,甚至连女子身后的木屋什么时候出现的都未曾察觉,却潜意识的相信对方没有歹意。
她想做什么?难道是要和我去屋内共度良宵?
我的大脑似乎停止了运转,我变得又困又累,任由女子牵着走向前走去。
不管了,反正这都是一个梦,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小子,牡丹花魂的花房也敢进?你不要命了吗?”
突然,一声女子的呵斥声在我耳边响起,如夏日里突然而来的春雷,把我从迷糊中惊醒过来。
我定睛看去,面前哪还有什么绿衣女子、草屋、琵琶。
眼前的陌生女人在对方的呵斥声中变成了一头人头花身、尖牙利齿的绿脸妖怪。
而那木屋则变成了巨大的红色牡丹花心,花心中一排血红的獠牙正一张一合的对着我喷出充满腥臭味的气体。
我被这突然而来的变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想要爬起来,双腿却使不上力气。
我着急的用双手撑地试图爬行,可是却远不及那怪物扑过来的速度。
生死瞬间,我的脑海里闪过了这十六年来所有的记忆,我知道我完了,一场陌生的奇遇,又莫名其妙的死亡,预示着我生命到此为止。
贼老天,连死也不让我死的舒坦!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耀眼的白色刀芒闪过,平地上像是炸起了一道刺耳的惊雷。
转头看去,刚刚还张牙舞爪的花妖被那刀芒一分为二,死的不能再死了,大片大片的绿色粘液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