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梅院伺候的奴婢们,依次进屋内,伺候王爷更衣梳洗,梦兮因昨夜未睡好,显得有些憔悴,他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直到用完早膳,平王才离开府,前往扁县。
上马车前,他低声吩咐阿木道:“你且去烟雨楼,捎个口信,告诉那位贵人,战王的事,本王铭记于心,承诺的事,也已办妥,还望多关照吾弟。”
“是王爷。”
阿木接到命令,就立刻去执行,平问身边的官兵道:“其余的大人,可启程了?”
“已经在审判院集合,恭候着王爷。”
“嗯……。”
马夫先驱车到审判院,苏丞相一早便来此处等他,见王府的马车已到,带着自己的心腹前去迎接。
“平王殿下,万福金安。”
“岳父大人请起。”他扶起行礼的苏丞相,打量了下他身旁的男子,约摸三十岁,胡须打理得干净利落,眼睛炯炯有神,声音洪亮,语气不卑不亢,倒是个将才。
“平王殿下,这是老臣府里的门客,名叫张萨,武榜眼出身,在审判院已有十年,任副院大人。”
“本王听闻张大人智谋双全,此次能有你相助,定是安心几许。”他彬彬有礼地说道,平王对张大人倒是赞许几分,前世张萨为贤王所用,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与七弟平分秋色,只可惜是个愚忠之将,除了苏丞相外,别的人皆不看在眼里,在朝堂树立不少敌人,最终惨遭毒手,死于非命。
“王爷,放心好了,臣定会将贼人抓住。”
“张萨,不可在王爷面前无礼。”
“是,先生。”
“里面的人,都是阿木挑选的?”
“正是,王爷吩咐过,只许带三人,所以臣根据平日的观察,向阿木推荐了他们。”
“嗯,多谢。”
“王爷,李院长今日身子不适,所以没有前来批复,把这差事交给了臣。”
“有劳了。”
张大人引王爷入内,介绍道:“平王殿下,这是文子清,是个文官出身,进审判院已有三年。”
“下官,叩拜王爷。”青衣男子彬彬有礼,颇有儒家之风,倒是让张氏有些不喜。
“文大人,不必多礼,此行还望多照料。”
“殿下,这是吴力,去年从兵部调任,办事效率高,颇受院内的大人们欢喜。”
“下官,叩拜平王殿下。”黑衣男子,五大三粗,言语之间多了些洒脱,让张氏很看好,对他点头微笑。
一旁的子清,漠不关心,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
“王爷,这是陈楚之,到审判院已有五年,是我朝第一个,能从仵作到审判院的官员。”
“下官……叩拜王爷。”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微微作揖行礼,随后站直身子,不再言语。
“各位,皆是审判院的佼佼者,如今陛下有旨,让你等前去盘县,调查大脚怪一案,此行路途遥远不说,还凶多吉少,望你们勿要忘记职责,保护平王殿下安危,顺利完成此处任务。”苏丞相是个老练的,知道平王脸薄,寡言少语,所以先作出一副老臣的样子,嘱咐这些下面的人规矩点。
“吾等谨遵教诲,定护王爷安危,顺利完成任务。”
“有劳各位。”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张氏备置好马匹和干粮,五人出发前往盘县。
盘县距离庆州,千里之外,路途坎坷,他们连夜赶路,也需半月的时日到达,但因平王身子薄弱,多有休息,自然又需多耗费时间。
日落山下,众人为了安全起见,决定在附近的驿站留宿。
他们用完膳后,便打算各自回屋休息,阿木紧随王爷身后,见他略有迟缓,担心地问道:“爷,可有什么不妥?亦或是犯病了?”
“许是喝了点酒,有些头晕,我想去外走走。”
“是,那我……去拿件披风,爷暂且等候片刻。”
“好。”
阿木快步离开,拿了一件黑色披风,随着王爷出了驿站的门,二人借着月光,来到附近的林中,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缓缓说道:“出来吧,你还需藏多久?”
闻言,黑衣人从树上一跃而下,阿木拔出长剑,做好随时反击的准备,平王笑着说:“阿木,不可无礼。”
“是,爷。”他虽收回剑,但依旧警惕万分,生怕王爷受到一点的伤害。
“王爷,何时知道我的?”
“这几日,本该有的尾巴,却逐一不见,本王想着或是某人在暗中相助,只不过没猜到是你。”
梦兮弱弱地低着头,有一丝尴尬,若不是王妃下令,她或许是不会跟来,毕竟让心爱的人,发现自己的另一面,多少有些不适应。
“你……你可恼我欺你?”
“不会……”允希也很清楚,想要在烟雨楼那样的地方存活,若没有一技之长,怎会相安无事,可他不清楚的是,这女子明明就是个武艺超群之人,为何前世却被允沐那般折磨,死得凄惨。
“你……跟随来此,可有什么事?”
“王妃担心有人对王爷不利,故每日来我院内诉说,听多了,自然也就害怕王爷真的出事,所以策马扬鞭,日夜追赶。”
“……”他也非冷血之人,听到一女子为了护佑自己,马不停蹄地追赶不说,还与那些人厮杀,心也就软了,向前一步,靠近面前的她,垂眸看到她的手有伤口,从怀里取出一瓶药粉。
“忍着点。”
“嗯……。”梦兮乖巧地点头,害羞地看向别处,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靠近自己,这般温柔体贴的模样,倒像极之前的他。
为她敷好药之后,平王向后一步,与她拉开距离,尴尬地说道:“我这儿有阿木照顾,你不必担心,明日你回去便是。”
“王爷……,这可不妥,我答应了王妃,定要护你周全的,若提前回去了……可是有违情义。”她低着头,回应道。
脑海里,却是苏婉玥那日说的话。
“若是希哥哥受了半点委屈,我定不饶你烟雨楼。”
“是,王妃。”
“梦兮姐姐,你我交好,是情意。可你那舅舅却是不知好歹,竟与我夫君谈条件,此事,不可作罢。”
“王妃,我舅父是个糊涂人,没有想到那么多,我这次一定会告知他,万事需谨慎,以王妃为主。”
“哼……”她冷哼一声,苏婉玥虽武功不是上乘,但善于毒攻,智谋过人,谨慎小心,她收了烟雨楼,不过是图痛快,看不惯贤王嘚瑟。
“王妃,求你看在我的情分上,饶了舅父。”梦兮跪在地上,俯身行礼。
“……仅此一次。”
“谢王妃。”
“起来吧,王爷出府已有三日,你若追赶上去,倒是来得及。你舅父,我不放心,还是梦兮姐姐你亲自去一趟,护夫君平安。”
“是……。”她起身领旨,随后离开王府,日夜兼程,追赶平王等人。
她的舅父,也真是糊涂人,竟私下与贤王勾结,讹诈平王一笔巨款,还卖了些杀手给贤王差遣,以王妃的性命为由,威胁王爷,让他提升梦兮的位份,并宠幸于她。
梦兮来不及与舅父算账,只能一路随着去扁县,解决那些尾巴。
“……”他梦兮有些走神,担心婉玥是否威胁了她,毕竟心上人的秉性,他还是清楚几分,人不犯她,绝不犯人,人若犯她,必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你舅父的事,不必介怀,本王知他疼爱你,才……与五弟设计的。”
“谢王爷,不与舅父计较。”
“咳……,既然是王妃让你来的,那……你明日随我们进城,我会让阿木,为你安置好房间。”
“谢王爷。”
“阿木,你去驿站,给梦兮安置一间房。”
“是,爷。”
阿木先行离开,二人待梦兮换好携带的便装,就一同回去。
“梦兮,你与她可是有什么交易?”
“王爷,我与王妃,一心都向着王府,二人并无交易。”她也是说的实话,苏婉玥如此聪慧,根本不需烟雨楼,而自己武艺超群,有舅父相助,也不用与她联手。但为了平王,她们选择互相依靠,赵国最强大的情报组织,加上最富有的商豪,定会掀起风浪,他赵允沐再如何猖狂,也不敢轻易动了平王府的人。
“我知你们为了王府。”平王最近也打探到一些事,这梦兮与婉玥二人,似乎在筹谋着什么。
“我护佑不到你们多久,府上的一切,待我回庆州后,便重新分割于你二人。”
“王爷,我会找到解药的。”她斩钉截铁道。
“你……知道了?”
“嗯。”
一会儿,二人来到驿站,梦兮行礼之后,便跟着阿木离开,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允希呆呆地坐在楼下,没有任何表情,文子清走过来,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臣愿为你解忧。”
“文大人,深夜未眠,可也是有什么烦心事?”
“呵呵……,臣不过草包一个,何来的烦心事。”
“此言差矣,谁不知文大人,七岁作诗,十岁熟读成诵,十五岁学府考试,一举成名,十六岁成文科状元,怎会是草包。”他知道,这人不简单,前世跟着五弟,出谋划策,一举成名天下知。
“都是虚名罢了。”
“你如此优秀,却在审判院,无非是因文官出身,我赵国素来重武轻文,也是为难你。”
“敢问平王,你心中的天下,是如何的?”
“一是百姓安居乐业,二是臣子有才可施,三是外患平,内忧除。”
“……”文子清笑而不语,拿出一壶酒,倒是喝得起劲。
“喝酒伤身。”
“不喝,却堵心。”
“你不过是错付君恩。”
“……”他不可置疑地望向平王,没想到对方竟会说出自己心里话。
“父皇,为君虽不贤,但为父,却是慈。本王,身为人子,定是会好生辅佐,悉心照顾陛下。”
“平王仁慈。”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平王是否属良主,还需观察。
“夜深了,臣就不叨扰王爷。”文子清起身行礼,离开时还不望看向在暗中窥探的阿木。
待他走后,阿木才现身出来。
“爷,这文子清……”
“是个有用之人,盘县不安分,他一介文弱书生,你多照料些。”
“是,爷。”
“我也乏了,回去吧。”
“是。”
二人回到房间,阿木伺候他喝药,然后更衣就寝,他便如皇陵的那些日子般,打算站在外面护佑王爷。
里面传来王爷的声音,他温柔地嘱咐道:“阿木,你也歇息吧,这几日都累坏了你。”
“爷,阿木不困,我再守会儿。”
“你……哎……,好吧,但不可太晚。”
“爷不必忧心,阿木自有分寸。”
“嗯……。”
夜深人静,他依旧纹丝不动,文子清倒是很欣赏他的忠诚,笑着从暗中走出来。
“这儿是驿站,有官兵把守,阿木何必如此劳累,还是回去歇息。”
“多谢文大人,阿木不累。”
“……”
“文大人,夜深了,你也回去吧,外面风大,站在哪里,小心着凉。”
“多谢,我只是觉得有趣,才留下了。”
“……”若不是王爷嘱咐自己,要照料这书生,他还真不喜欢与其交流,在阿木的心里,除了王爷以外的人,都是不值一提的。
“王爷,给你多少银两?我出十倍,只要你跟了我。”
“我家爷,觉着大人是个栋梁之才,我倒不如此认为。”他下逐客令道,“文大人,若再不离开,休怪我无礼。”
“哈哈,看来你是恼了。”他一脸戏谑地看着阿木,然后说道,“我明日便向王爷讨要你,到时候看你如何打脸的。”
文子清笑着离开,留下阿木一人,他只觉得此人可恶。
翌日清晨,王爷等人起身,用完早膳后,准备出发进扁县,然文子清请旨道:“王爷,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
“臣,府上缺一善武之人,若王爷愿意将阿木转卖于臣,定感激不尽。”
“文子清,你算什么东西,竟想与王爷要人。”吴力直言不讳,陈大人本就沉默寡言,自是不参与这纷争。
“文大人,吴大人虽心直口快,但说得也在理。”张氏早就看不惯此人,趁机挑衅道,“你不过官位正七品,就算要了去,也养不活他。”
“这就不劳张大人费心,下官自有钱财养他。”
“文大人,阿木是本王的兄弟,非钱财可衡量,你若想要了去,除非以命抵命。”
“臣知道了。”
平王上马车,让阿木同乘,二人无言胜有言,相视一笑。
文子清也一身轻松,上马启程,丝毫不在乎他们的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