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父母有些害怕的进了房间,涂南站起身来,引着两人颤颤巍巍地坐下,简单向他们解释道:
“今夜我本在休息,谁知道竟然有妖怪来害姚兄,我就来这屋里,把这妖怪给杀了。两位不要害怕。”
姚父听完,潸然泪下,双膝一曲,竟是直直跪在地上:“恩公又救了我这一家,我…我……”
涂南连忙把他扶起,看着天外,长叹一口气:“我既然见了,自然不能任由这些畜生作恶,两位不要如此。”
此时天还黑着,一声鸡鸣响起。
涂南笑着安慰老两口,姚父急急走到姚远窗前,一掌狠狠拍在姚远身上,显然是已经气急。
涂南哑然失笑。
……
村庄里声声鸡鸣响起,这个不算大的小村子鲜活起来,在太阳没出来之前开始了呼吸。几个农人背着工具有说有笑。
涂南进了自己那间小屋子,他一夜没睡,竟然不困,甚至有些亢奋,可能是因为自己杀了个妖怪,心中还是有些高兴的。
但回到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听着姚父招呼几个邻人过来,涂南已经心情平复,高兴不起来。
昨夜之事,实在托大了。可能是这些天里仰仗一把长刀,后来变成断刀,或是一些武功,或是灵气,自己鲜有敌手,甚至做了很多之前不敢做,或是不能做的事,心已经野了。
或者说,得意忘形。
涂南回忆这一战,当时黑风吹来,自己原本应该能防备的,能躲开的,可是防备心太低,太过自傲,太相信灵气。
可是连灵气不是自己的,自己只是借用铜片中的。
涂南端坐在床上,刀横在膝上,一旁人声喧闹,涂南心中幽暗,回忆自省。
若不是一声蝉鸣……
涂南又想起那一夜河中的蝉鸣,总感觉不简单,可是却又实在无法探究,只能深深埋在心底。
涂南沉思良久。眼又睁开时,眼中古井无波,原本的傲气、明显的锋锐消失不见,犹如一口深井。看不太清,但很深。
涂南想了一会儿,从怀中掏出那块玉牌。当时他杀死鼠妖后,怀中传来一道冰寒感觉,当时他就怀疑是这块玉牌。此时握在手里却没了那感觉,只是还是温润的玉一样的感觉。
但当涂南看到还散发着莹莹玉光的玉牌时,却是心中大震。玉牌原本只是一块完整白玉,上面无一点雕饰,更无杂色。此时上面竟然有了些黑色纹路!
这黑色纹路长在白玉上,与白玉浑然一体,犹如本来就在玉中!纹路弯曲扭动,看起来很是繁复,好像是个完整图形的一部分,占据了玉牌大约三分之一的面积。
难道是玉牌上原本就有这些黑色纹路,只是被一些东西掩盖了?那为何现在显现了?
难道?涂南手指慢慢摩挲着玉牌,玉牌色泽晶莹,此时上面缠绕着些黑色纹路,竟然显得更加神秘。
涂南心念急转,灵气缓缓流入玉牌,玉牌此次却是不同以往,一道蒙蒙光亮借助灵气传入涂南脑海,然后转瞬即逝,这玉牌又回复了原本样子。
涂南心神剧震,接着就是大喜。
虽然只传进脑海中很少信息,但却是涂南最需要的。只有七个字:
“观神入道法”
“拘灵”
入道法……这是涂南最渴望得到的东西。
放玉牌入怀中,涂南将刀又系在腰上,从桌边拿起一条黑色布带,扎起一个马尾,把头发全都束起来,只是前额有几缕还飘着。
扎出一个马尾,不知为何,涂南心中有些伤感。
上个世界时,涂南上高中时,受自己身边一个同学影响,为了增长一点艺术气息,想要留长头发,被老妈狠狠骂了一顿,被拖着给剪成了个平头,说这样精神,他还暗暗恨了老妈几年。
到了这个世界,刚开始他曾扎成马尾,娘笑着把他的头发解开,亲手给他束上冠。他至今还记得那双带着慈爱的眼睛。
如今他扎着马尾,可是没有人来说他两句了。
他竟然还有些难受。
人啊,就是贱皮子。
涂南的回忆被姚远打断。姚远恭敬敲了敲门,请他到外面。
涂南推开门,远处已经有一道鱼肚白缓缓浮上黑色的天际,一团金光熠熠照着远方山脉。
涂南眼前是好几个人,不止姚家夫子,还有几个穿着直褂的健壮青年。
但这些颇为健壮的青年此时都恭敬看着推门而出的涂南,心里暗暗吃惊。
实际上,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有很多奇异的事物和人。有普通人,有妖,有鬼,有修行者,还有各种各样的奇异的存在,但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见不到。
这是个消息闭塞的世界,没有高速流通的信息流,常见的信息交流方法还是对话,人们很少得到外界的信息,因此都对世界了解很少。但另一方面,没有信息,就很容易相信信息,尤其是距离自己近的信息。
这些青年听说过这世上有妖怪,虽然从来没见过,但从长辈那里学来的就有对这些东西的敬畏以及惧怕。惧怕这些,更要敬畏能杀死它们的人。
这些人有些好奇又有些畏惧地看着涂南缓缓走出来,刀鞘拍打衣衫,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姚父上前:“涂公子,这是我们村里的几个年轻人,我让他们把房间里的尸体抬出来了。只是不知,该怎么处理?”
一句鲜血淋漓的尸体横在几个人中间,甚至已经这么久了,从这尸体中还冒着血。这具尸体如今看来并算不得太过巨大,只是如今血濡到毛发上,散发着一股恶心的血腥气。
在鼠妖尸体上,鼠妖前爪有一道深深的伤痕,头上也有一道巨大的刀伤,这都是涂南手中断刀所为,但真正让涂南心中惊讶的是鼠妖左边后腿上一道巨大的伤痕,这是一道伤口较窄但极深的伤口,看起来很像是长枪所为。
涂南突然响起姚远所说和那只老黄牛头上前尖后阔的犄角。
他看着这具有些恶心的尸体,说道:“这样的畜生,为了绝后患,直接烧了吧。”
众人称是。
在清晨的晨雾中,太阳照着,晨雾中反射出闪耀的金色光辉,犹如有谁在天空中洒落金粉。
几个青年农家汉子抬着一句不大但很重的尸体,朝着河边走去,哪里如今已经聚满了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还有几个怀中抱着没睡醒的就来了。
毕竟农家缺少娱乐活动。
河边已经堆满了柴火,都是易燃的,上面甚至还淋了些油。涂南跟在众人后面,背上是一个黑色的包袱和一把油布伞。
看到巨大的鼠尸,河边众人中一片骚动。
众人把鼠尸放在柴堆上,在姚父的恳求下,涂南拿起一支火把,掷入柴火堆中。
火焰燃烧,一股焦味传来,升腾起一股黑色烟尘,在初升的阳光下飘向远方。
众人都在认真看着火焰,姚远突然感觉肩上多了什么,他用手一拂,是一张纸条。姚远顾不得看纸条,赶紧看看周围,仔细一看,涂南不见了!
他赶紧往身后看去,一道青色身影在风中随风飘着,头发一跳一跳,迎着太阳的方向去了。
他眼睛突然有些酸涩,赶紧打开手中纸条,上面极为飘逸地写着几个字:
回去给老黄牛下个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