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从悲凉之处寻觅——里尔克
这件事情好像就这样慢慢过去了,今天结束了一切的取证辨认流程后,范晔陪着她回家,站在楼下,一枝的手心不自觉冒出细密的汗珠,就算已经过了这么久,她仍然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的飞快,还好有范晔在一直握着她的手,两个人上了楼,一枝坐在床边看着他替自己收拾衣物又絮絮的唠叨着,这是她的房间,破旧而狭小,还是几天前离开时凌乱的样子,连水杯都扔在地上,可是如同虚幻的梦境一般,忽然一个人这样陪着她,真好,范晔以为她还在害怕,蹲在一枝身前,轻轻的亲吻她额头说:“别怕,有我呢”,一枝瞧着好像外面的天都蓝了些,树也更绿了,是因为他,她的生命开始光洁明亮,他们认识以来,他好像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这句,好像天大的风雨他都能替她挡在身前,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范晔伸出头朝下看去,原来是她父母回来了,大约是走的太急,一枝妈妈的头发像扣了一顶鸟窝帽子,还没进家门就开始叽喳大叫,“我呸,狼心狗肺的东西呦,白眼狼,竟然要祸害我女儿”,一枝心下又急又慌,连忙拉她母亲进门,可是越拉扯她声音反而越大,一枝想起小时候只要考试成绩不好她就要唠叨到全街道的人都晓得,那是她童年最难堪的记忆,像是发泄完了自己的怨气,一枝妈妈开始坐在椅子上叹气,看到一枝与范晔并排站在她面前,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猛的拽着一枝的胳膊喊到:“余一枝,你竟然还敢带男人回家,我们家到底还要不要脸呦,”刚才那狠狠的一掐,一枝浑身都开始滚烫,从脸到脖子都涨得通红,范晔狠狠瞪了她一眼,连一枝爸爸都不愿意看她闹下去回了房间,可是被她的声音吸引来围观看热闹的人还是越来越多,一枝气急了顿足又说不出话,只好去转过身去蹲在墙边小声的啜泣,范晔搂着她的肩膀,他此刻只想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多好,他要带一枝走,一定要走,不必经过任何人的同意,她的身量太小了,他轻轻的抱起一枝,她缩在他胸口里成了小小的一团,带着她远离了那些人群,走了好久他如释重负,放下她之后才觉得手臂酸痛,但是一枝仍旧双手搂着他的腰不肯放开,范晔揉着她的头发宠溺道:“给你抱,给你抱,多久都可以哦”,一枝抬起脸看他,她哭的久了,两只眼睛又红又肿,声音哽咽着说:“你带我走,无论哪里都可以,”“嗯”,范晔点点头,手指轻轻划去她的泪水,更紧的将她抱在中,“哎”,一枝忽然吃痛了一声,掀开袖子才发现刚才被掐的胳膊青了一大片,范晔低下头慢慢轻轻的替她吹着痛处,像哄小孩子一样安慰着她:“没事没事,回去拿消毒碘酒擦擦几天就好了”,一枝心下其实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有了这样的好命,能遇到范晔,从小到大她都是倒霉事不断,后来只能勉强解释大约是上天看她可怜……
因为这件事,她所有的东西都丢在家里,范晔带她去商场,从夏到冬,上衣,裙装,裤子护肤品几乎一用俱全都买遍,两个人双手提的满满当当,临出商场大门时,连导购小姐的声音都开始变得娇滴滴的:“欢迎您下次光临”,一枝挽着范晔的胳膊,嗔怪到:“其实不用买这么多的”,范晔朝她扬眉一笑,“你总会用的到的嘛”,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像一阵风忽然吹进她的生命,好像整个人生都开始舒展开来,从此向阳……
A市去福建的火车每天只有唯一的一趟,又离市区很远,两个人早早就坐在站内等着,半夜乱哄哄的人流终于退去,难得有这样安静的时刻,一枝靠在范晔肩头,经历了白天的事情,她累极了此时终于能这样休息一会儿,一枝睡着的样子真的很像小孩子,长长的眼睫毛覆在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上,范晔将自己的脸贴着她的头发上,这样的亲密是偷来的幸运,所以每一秒他都想要紧紧的抓牢,他要替他的一枝安排好一切,一枝睡到半夜醒来,连自己几时上的车都不知道,火车还在“哐哐哐”的向南开着,她透过卧铺垂下的帘子看到一点点橙色的暖光亮在他脚下,觉得安心,范晔支着手臂靠在窗玻璃上,车里冷气开的很低,一枝下床拿了件衣服轻轻披在他的身上,他问:“怎么不睡了,又做噩梦了吗”?一枝的手摸着他的脸说:“饿了”,范晔笑了,然后像变魔术似的从包里掏出各种各样的吃食:“就知道你会饿”,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么多的东西,竟然还可以在这里见到热乎乎的米饭,大约是东西太好吃了,一枝忽然吃着吃着就哭了,范晔以为她噎着了,连忙又递了杯水给她,她看着他的眼睛,那余光里的温柔都是她的,这样狭小的空间,灯光昏暗,前路未定,但是只要两个人相视而坐,仿佛世间一切美好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