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窗刚刚
我才悠悠醒转
我想,我会乘风而去
我的生命伸到哪里为止
夜又从何处起始——里尔克
他们好像就这样认识了,范晔常常会去她打工的快餐店点一大份全家桶坐到打烊,连老板都殷勤把他视作了VIP客人亲自服务,一枝不觉得他像是专门为她而来的,她又想起来珍珠的话:“人家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当他提出要开车送她回家时她理所当然的拒绝,那天的场景重游浮现在眼前,一枝觉得有些没头没尾,他像是从天而降来到这里的,她睡不着,躺在床上抓耳挠腮,下了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窗外的风呼呼的吹着窗棂,怕是今晚又要下雨了,楼下的街灯永远都是坏的,一到这个时候就黑漆漆的怕人,她瞧见今晚连楼下阿水伯的灯都关着,一枝重又躺了下去,忽然听到有人的脚步声,老式的木质楼梯年久失修,踩在上面总会发出吱吱的响声,白天还不觉,这样的夜里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况且父母有急事都回老家了家里就只有一枝一个人,她不由的打了一个激灵,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心也开始慌了起来,她摸出手机给珍珠求救,那头只嘟了几声了便断线了,这种时候求神拜佛都不管用了,只能自求多福,情急之下她忽然想起来范晔的电话,颤抖的打出字,“救命,报警,一枝,”一枝第一次这样没由来的信任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人,她的房间几乎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一枝赶忙将卧室灯关上,随手拿起一个东西躲在门后,钥匙转动的声音像一声声锤着心脏,她的心提到嗓子眼,头上也冒起了细密的汗珠,却还是屏气凝神分毫也不敢动,那个人的脚步一点一点更近了,几乎就在瞬间,门被拉开,她撞上一个黑色的影子,两个人都吓呆在那里,一枝向后退去,那个人回过神忽然向前猛的跨了一步,然后用手臂牢牢的勾着她的脖子,他的力气极大,一枝挣扎不开连呼吸都开始急促,忽然想起自己手里握着织围巾的钢签朝那个人的大腿猛扎下去,那个男人“啊”了一声,倒在了地上,双手却还牢牢的抓住她,她又朝他的肚子狠狠的踹了一脚,他终于松开,一枝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机会,只知道朝下跑着,冲出家门还在一直跑一直跑,夜那么黑,小巷子那么长,下这大雨,她浑身都淋透了,像一只流浪猫随便找了一个角落里缩了进去,四周都是黑的,只能听见哗哗的雨声不断,此刻全世界都抛弃了她,一枝冷极了,靠在石板上几乎都要昏昏的睡过去,忽然觉得像是有一个什么温暖的物体靠近她,她努力的睁开眼看到范晔撑着伞在头顶替她造出一方小小的天地,他紧紧抱着她的时候,她的身上还在止不住的发抖,借着手机微弱的亮光两个人目对,她的眼神只剩下了惊恐和无助,他的安慰也带着惊慌的声音:“没事,没事,我来了,我在,”她忽然挣脱开他的怀里,重新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一个人蹲在地上用双臂环抱着自己,范晔想起从前的一枝哭泣时也常常自己一个人缩成一团,她是个傻姑娘,有多少的苦都愿意自己埋在心里,范晔的头痛的像是要爆炸了一样,他的眼前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漆黑,一会儿好像是家里,一会儿好像又是在学校,他努力的挣扎着,终于清楚自己还是在雨夜里,一枝在他面前抽噎着哭泣,他又俯下身抱着她,泪流满面,一枝累极了,倒在他的怀里……
一枝整整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看到珍珠趴在她的身上,她仍然恍惚着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伸手摇了摇珍珠,珍珠几乎是惊呼着抱住她,稍作缓歇她擦了擦眼泪说:“你真是吓死我了,还好范老师打电话给我的,”范晔听到她们的说话声,连忙走了进来,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牛奶递给一枝:“还热着呢,赶快喝了吧”,一枝瞧见范晔系着围裙,知道这是他的家,连忙催着珍珠道:“你黑眼圈都出来了,赶快回去休息吧,”范晔送了珍珠后上楼,见一枝仍旧躺着,他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我以前做过一个梦,梦里的你就像那晚一样害怕的哭着,可是我总是无能为力,这次还好终于找到你了”,范晔的声音低沉,让人闻之落泪,他的房间有大片的玻璃窗,她躺着能看到他的影子落在那里,虚弱而无力,一枝坐起身抱住他,范晔将她的手放在他的手掌中间,他正好比她的大一圈,他说:“以后就像这样,大手保护小手”,一枝靠在他的肩头,觉得安心,是从未有过这样的安心,因为一枝父母还没有从老家回来,范晔暂时不许她再回家,隔天等她身体稍稍好转两个人去警局报案,警察要询问详细经过,一枝忽然想起来那个味道,那个熟悉的腐烂气息,是属于楼下收废品的阿水伯,人心的险恶是超过了她这个年龄能承受的范围,警察很快在他的家里搜出了绳子,管制刀具,甚至还有大量的偷拍设备,一枝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平时和蔼可亲朴素的长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更让人觉得后背汗毛直立的是从前她父母可怜他是一个鳏夫,总让一枝独自去送东西,若是他那时就有不轨之心,一枝不敢再往下想了,从那件事情之后她添了睡觉做噩梦盗汗的毛病,到半夜就要大叫着醒来,每当这时范晔总会从隔壁的房间冲过来哄着她才能入眠,他也上网查资料一碗一碗煮安神汤给她喝可是还是无济于事,去医院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心病换许环境也许会对病人好点,于是他决定正好趁暑假带一枝回福建去,这件事情当然还是要跟一枝的父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