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潇脸上挤眉弄眼的表情,楚仪萱好不容易才会意过来,俏脸腾腾腾的飞上了红云,她紧捏着腰侧的衣襟:“我...我......要怎么帮顾...顾姑娘呢。”
“用手啊!”李潇伸出手掌并竖起了两根指头,他的眉毛又是一挑,传去一个你懂的眼神...
“我知道了~”楚仪萱抬起手指尖,微微用力戳了下表弟李潇的额头,随即挪着步子行往厢房内。在快要合上门的时候,她又从门缝中探出脑袋,轻声对李潇说道:“潇弟,你站在门口...不,稍稍站远点守着,千万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嗯!”李潇实实的点了点头,移步去楼廊稍远的另一边,“驻守”起通往此间唯一的廊道。
事关身家性命,此前跟随七皇子而来的四名带刀侍卫,极为卖力的挥刃赶人,没多久就将整个近月楼内的人众驱散到了楼外。此时,楼中只剩下站在二楼楼廊的李潇,以及闭门在厢房中的楚仪萱和顾君兰二女。
于是,本来笙歌沸鼎的楼厅变得静谧非常,即便李潇隔开远点,厢房中的丝微动静,他还是能听得清晰。
为什么李潇不捂住耳朵?那当然不行,若是隔绝了声音而导致没发现有外人过来,可就麻烦啰。
夜已入深,房壁上的灯烛因为无人添油而变得有些轻暗,整个近月楼中无比幽寂,除了时不时的,从厢房中传出的丝吟声飘入李潇耳中......
李潇盯着挂在粱柱上忽明忽暗的烛光出神,这轻柔而又有些压抑喘息的如莺啼般的吟鸣,就仿佛《洛神赋》中“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描写的那样缥缈。
整晚,李潇就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一动不动,厢房中楚仪萱和顾君兰两人的动静早在零时左右就消停下来,而后两人便累得睡着了。
微风将旭日的晨辉吹进窗户的缝隙内,也抚醒了在软榻上熟睡的应王郡主楚仪萱。
揉了揉眼睑,楚仪萱撑起身子,却是看到,一旁已然醒来的顾君兰正双臂环抱着纤腿,靠坐在墙壁与矮榻贴接的地方。
顾君兰的下脸颊夹在抱曲而起的膝盖之间,她斜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君兰姑娘,昨晚...之事迫不得已,好在我二人均是女儿身...”即使两人都是女子,楚仪萱“情非得已”之下相助,但这番,确实远远的超去了这个时代的身教礼习太多太多。
此时,如青羽将军楚仪萱这般英豪之姿的巾帼,说出的话语中仍然难免羞意。
身上药效尽祛,又好好的睡了一觉,顾君兰其实早就醒了,虽然她心中的这道坎久久不能越过去,但现在的身体状况确是不错。
听到郡主醒来相问,顾君兰偏过头去,抚叠起玉手,语声清然道:“君兰多谢郡主相救,也算保全了小女子的名节,昨晚之事,郡主心中也勿要挂怀便是。”
“嗯~啊~昨晚上的事,我不会记在心里的,噢,也不会和别人说的!是的,我很快就会忘记的...”楚仪萱不敢与顾君兰投来的眼神接触,她挠着自己的后脑勺,仰面看向房顶的天花板。
同样的表情动作、相似的语气声调,若是让身在侯爷府的安巧芸看到,她绝对会感叹:这应王郡主和安平侯爷,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弟~
房内的静声有些尴尬,楚仪萱转了下眼珠子,继续说道:“那个,君兰姑娘,你是顾家的长孙,算上我皇祖母的这层关系,我们俩人应该说得是姐妹亲人呢。我瞅着君兰姑娘年纪轻嫩一些,想来是我虚长几岁了,我唤姑娘作妹妹可好?”
“再好不过了,妹妹见过郡主姐姐。”顾君兰直起娇身,对着郡主楚仪萱柔婉的一拜。
“君兰妹妹叫我楚仪萱便好。”
“小妹见过仪萱姐姐。”顾君兰浅浅一笑,她对自己的情绪调节得非常快,至少在楚仪萱的眼中,已看不到顾君兰脸上的灰暗之色。
厢门被轻轻的往外推开半敞,楚仪萱探出头来向周前瞅了瞅,看到站在廊道另一边的表弟李潇,她随即稍稍亮起嗓子:“老弟~你怎么还站在这儿呢?”
“不站在这儿,我还敢去哪儿啊?”李潇望着从门扇后伸出半颗脑袋的表姐,苦叹声道。
“正好!你帮姐去打一大盆热水来,老姐要和君兰妹妹简单的洗漱一下。”
“君兰妹妹...”感情这俩人成闺蜜了,不过李潇倒是松了口气,他转过身下得楼梯,朝酒楼用事的后房走去。李潇呆站了一晚上,也是终于能活动活动。
近月楼的用事房中有烧水的铜炉,李潇试过水温,用木勺装了一大盆稍热的温水,送回到二楼两女所在的厢房。等楚仪萱和顾君兰在房内梳洗的功夫,李潇见也没啥事,就下楼出了酒楼的大厅。
楼厅的大门外有两名亮持白刃的侍卫在拒守,另外两名估计是去后门了。
大门阶梯下的石板地上,七皇子楚琌曜正锤着手掌,来回踱步的徘徊。这时,他抬头看到安平侯从楼内走出,焦急的凑上前问道:“里边的顾君兰姑娘怎么样了?”
李潇冷嘘一声,回语:“你得好好的感谢我家表姐,昨夜要不是有她在则难以善了...你七皇子若要被宗府拿去,怕不是会被打脱一层皮!”
大宋律法严明,而本朝皇帝更是崇推法度,亦对皇亲宗氏要求甚厉。如果是七皇子楚琌曜因下药侵亵顾家长孙女,而被族上的宗府抓去,即使楚琌曜本人贵为皇子,也免不去酷刑。
“是是是,得要好好的感谢王妹。”七皇子楚琌曜搓磨着手掌,满眼真诚的点头相应。昨天被堂妹楚仪萱暴打的事,他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楚琌曜此时只想解决昨晚上顾君兰莫名其妙被下药的事。
“我问你,”李潇面露肃色的看向七皇子楚琌曜,正声道:“你昨晚的药从哪来的?”
“药?呜,我没下药啊~顾姑娘身上中的什么药,真的不是我下的!”楚琌曜的脸容挤成了苦瓜状。
“那,你从折扇扇柄的夹层中,拿出来的是什么?”
咯噔,听到安平侯话出此言,楚琌曜的心脏开始猛烈跳动,扇子中确实是没什么药物,但有通联吕家的信文,而他作为皇子却勾连外戚,同样是重罪。
楚琌曜的额头上已然冒出滴滴冷汗,又不知如何辩解,只能哭声道:“那折扇中真没什么药,就是...就是...只是一些......”他慌了神,都不知道说从扇子中拿出的是什么。
李潇仔细的盯着对方的神情和作态,让他感觉讶异的是,七皇子似乎没有撒谎,也就是说,顾君兰体内的媚药,很有可能并不是与其共桌的七皇子所下,那这......
就在李潇陷入疑惑之时,楚仪萱和顾君兰二女携手走了出来。
七皇子楚琌曜赶忙抱上满脸的苦情,躬身在石阶下:“王妹,顾姑娘,你们可...可好了。”七皇子楚琌曜和应王郡主楚仪萱是堂兄妹关系,他们的父亲是亲兄弟,因此二人的血缘关系很近。
“谁是你妹了?还有好什么好,我们就没坏过,有什么好了、没好了的?”楚仪萱经历过昨晚的事件,心中已把七皇子纳入了人渣恶贼的范围,她当然不想认这个皇兄。
“我...王妹,还有顾姑娘,你们可一定要相信我啊,昨晚的事真不是我做的,”楚琌曜脸上的表情揉在一起,好像要拧出苦瓜汁了,他又举起三根手指头放在耳侧,发誓道:“要是我做的,任由天打雷......”
“算了,七皇子你还是走吧,昨日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顾君兰低垂着眼睫毛,语气中略微带过哀声。
“君兰妹妹,怎么能就这样......”楚仪萱刚想要抱不平,却被顾君兰拉住手臂摇了摇。看到对方眼中的闪烁,楚仪萱止住了言语,她想到这事涉及到了顾君兰的名节,而且昨夜她自己也被牵扯其中,转念又一想,也幸好被牵扯进去是她楚仪萱。
楚仪萱转过头去,对向七皇子恶狠狠的叫道:“还不快滚!记住,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她又凶起眼神瞟向旁边的两名侍卫:“你们也是一样!”
“是是是!”“我等知道!”
李潇叫来一辆马车,陪着表姐楚仪萱将顾君兰送回了顾氏所在的京中府邸,一件惊涛骇浪的秘事似是化于无形。
回来的路上,李潇陷入了沉思——如果昨晚的药不是七皇子下的,那会是何人所为?如果昨日他没有在偶然间发现吕辛朔和所谓“上使”的交谈,那顾君兰是否就会糟了毒手?还有,如果表姐未有跟踪他而出来,那么最后的结局又会是怎样?
“潇弟,你在想什么呢?”楚仪萱和表弟李潇一起走在回府的路上,她昨晚睡得不错,今日早间的精神头很足。
“没想什么。”
“是么...老弟你昨晚一宿没睡伐,这会儿不打瞌睡么?”
“还不是因为你...你们...”
“嘿嘿,”楚仪萱点起手指尖,戳了戳李潇的腰部,她乐道:“昨晚上的声音怎么样?”
“什么声音,楼内都被清空了,静悄悄的。”李潇装起了糊涂。
楚仪萱的唇角挑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静悄悄啊~老弟更应该听得清楚啊~顾君兰姑娘那婉转悠扬的曲音...”
李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