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和张北雄骑马跟在勍里城府主陀满岐的身侧,指领着身后“浩浩荡荡”的三万金军“稀稀松松”的行往勍里城外郊野。
因为城府主官陀满岐,早已跟出来的金军上下都通过气,此去夺回被另一伙金兵截留的物资,不是参与争斗,而是为了凑齐人数施加威慑。
且又时至冬季,大量使用马匹需要消耗不少储备的草料,所以这三万人的队伍,除了前面的几名领将骑着马,其余众人都是轻装步行,甚至有不少人连兵器都没拿,单纯是前去呐喊助威的......
“还有多远?”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陀满岐,被郊外的寒风吹得有些不耐烦了。
“大人,之前我俩人是快马加鞭跑来的,而现在后面跟着的大金兵士都是用走的...虽然那伙人押着我的货物应该也走得很慢,但这时间也过了许久......”张北雄对着城主说道。
“嗯...”陀满岐从马上侧转身子,向随行的军兵大声呼道:“都给我跑起来!”
三万人的金兵加快了步子,跑向张北雄口中货物被截的方位。
“吁~”陀满岐拉住马绳,他模糊的看到远处靠近沙地的边缘扬起了不少尘土:“是有马队在奔行吧?”
这当然是李潇早先布置的其中一环,选择让宋军千人的骑兵绕进戈壁,再从旁驰马而出,飞蹄扬起的沙尘,能够很好遮掩住自身的装束,能够让来人在一定距离上分辨不清。
提马上前,李潇应声道:“想必就是截住我们货物的金兵了,应该是见到我们浩大的行军队伍,派了骑兵过来探虚实的。”
“哼,随我来。本官倒是要看看,这伙从大金东边调来的狗崽子,有何能耐?”陀满岐蹬马往前,带着几位骑马的将领以及李潇和张北雄两人,策马脱离了队伍前端,迎向朝自己奔行而来的、掩在沙尘中的这队“来自金国东境的金军骑兵”。
“大人,前面这队骑兵的穿着,好像不是我们大金士兵吧?”随着两边不断靠近,一名金军将领勉强的看到了对方身上的甲胄,他语出惊诧的对着身边的城主陀满岐说道。
“确实不对啊...”陀满岐让众人放慢了马速,此时他领着几位将领,已经跑离了距三万众的金军好几里之外。
“诶!你做什么?啊...”跟在几人身后的金将惨叫一声,坠身下马。
却是张北雄趁其不备,抽夺过了对方腰间的马刀,劈刀砍在这名金军将领的肩脖之侧,将他斩落马下。
另一边,李潇见势而起,挥拳冲锤向旁侧左右的两名金军将士袭去,即便有盔甲护身,这两名金将也被轰然的力道砸得坠倒在地。
李潇接着翻身下马,捡起倒地的金将掉落的马刀,横指刃尖用力飞掷而出,将最后一名正提转马绳准备逃跑的金军将领,插了个刀透背腹。
转瞬间,四名随行的金军将领便倒地不起,唯留下的陀满岐也被张北雄用长刀架在了脖子上,半点不敢动弹。
宋兵千骑由远及近,驰过李潇三人身侧,他们不作停留而是直接奔杀向数里开外的金兵大队。
而此时,三万轻装简出的金国士兵,既无作战之备,也无主将施令,他们更是少了马匹相载而致战力陡减,之前又被城主催着跑了好一段路,早已有些精疲力竭。
数里之程仿佛不过瞬息,云麾将军周毅率领一干将士,飞骑冲杀入金兵之中,金军身携轻简毫无抵抗之力,疲敝的双腿亦跑不过快马疾蹄,宋军千人如砍瓜切菜,将这三万金兵打得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宋军并不恋战,而是瞅准了勍里城的方向驰行过去,在这个方向上,多是惧散而逃的金兵,一众宋朝将士又在途中顺手掠杀了不少,随即远远抛下了已然崩溃的对手,赶到了勍里城城门前处的山郊。
周颐将利刃抵在城主陀满岐的后背,以其作诈,领着数名精骑骗过了门外巡守的卫兵,侵入城门之内袭杀了在此处守门的为数不多的几个金兵,并将控制城门的机关锁死。
由此,勍里城门户大开,且本来驻守城内的三万金兵此刻还远在几十里地外的郊野,宋朝千骑如入无人之境,轻而易举的攻入了这座金国西部的重镇。
“侯爷、将军!我等在城中各处发现了不少储备粮草的仓库,而且这金贼堆积的牧草多得不可计数。”一名头戴青盔的宋军将士,兴高采烈的跑到李潇和周颐跟前。
正如之前张北雄所说,金人在入冬前,就有在城镇囤积牧草的习惯,而这勍里城作为州内通连各地的枢纽城镇,收集草料的数量可想而知。
李潇轻笑一声:“最近天气太冷,是该生一堆大火为诸位兄弟取取暖了。”
“哈哈,侯爷说得正是!”
宋朝将士做好补给,就在城内各处,尤其是堆积草料的地方用火点燃,冬季天干物燥又有北风吹送,未过多久,整个勍里城便陷入了火海之中。
宋军千人快马从勍里城西出北行百里,回头再往勍里城处一望,仍然能看到滔天的焰烟抖入云霄。
“报~主上!勍里城被宋军攻破了,现在全城已经陷入火焚。”
“什么?!”金国国主纥石衲邪,惊得从兽皮缀绒的软塌上弹起身子。他直接从矮桌上面踩过去跳到了殿前,一把抓住传信兵的衣领,将其提在自己的眼前,吼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末将亲眼所见!”
纥石衲邪松开双手,一脚踢开传信兵,他急喘的出气,落身坐在了矮桌上,对着殿房内的众臣用几近是高喊的语调大声说道:“三万...三万军兵驻守的重镇,城内有粮草辎重供应,城侧有高墙坚壁护守,即便是宋国五十万东路军围攻,也能抵守好几天。”
“......”众位金国大臣与将军也是默然不语,他们压根就想不到勍里城会被宋军攻击,而且连求援的过程都没有,跑过来的第一个传信兵就报告说城池已经被焚毁了。
“宋朝东路军现在到哪里了?”纥石衲邪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身着戎甲的金国将领,跨身上前一步禀道:“他们一直都处在我军探马的监视之下,此刻还在扈慕贝大草原的南侧,而勍里城在他们的西北方距离上千里。况且,勍里城所属的邕州南侧和东侧有铎勒山脉阻断......”
“那你们说说,嗯?除了宋国的东路军和被我们围迫在西北区域的西路军,哪里来的大军,能够绕过我军探查、极速奔行千里、翻过铎勒山、让勍里城一击即破?”纥石衲邪含怒挥掌拍在硬木桌上,掌桌触撞的声响传遍整个殿厅。
一名金国大臣走到跪倒在地的传信兵身旁,皱着眉头问道:“你可看清来袭宋贼的人数?”
“末将是刚往勍里城去做日常的令情传交,但在数里开外就看到城中火光冲天,随后有身穿宋军甲胄的骑兵穿城而出,末将只能赶紧回撤速来报信。”
“骑兵?”另一名站在大厅前侧的金国将军沉声道:“就算是守城的人完全中了宋军的诡计,这股宋军能够将三万人一举击破,其人众也必然在我方人数之上。”
围杀宋国北征的西路军不得,而宋国五十万东路军也出乎预料的开始往西边折行,今日又听到储备粮草的重镇被焚毁,本来就有些焦头烂额的金国国主更是有些急火攻心。他持起皮囊猛然灌入冰冷的烈酒,双眼的眼白上布满着血丝,大吼道:“传令壁颌城及周边所有的亲兵,跟我去邕州方向御敌!”
半年前,金国将皇庭从东部的都城上寮,秘密迁到了西北境的壁颌,除了调派大军主力与宋军相抗,还派有拱卫国主的五万亲兵一直驻守在壁颌城周边。
此次,由国主纥石衲邪亲自率军出战,领着五万众的精甲骑士,誓要将从勍里城突然冒出来的、这股人数不详的宋军彻底歼灭。
而此时,李潇所在的千人骑兵队,于夜幕中安营扎寨,诸位将士围坐在篝火前吃肉喝酒。
“安平侯爷的计策当真是,呃,无比厉害!末将陈奎,粗人一个,不懂怎么说那些赞美词句,只能以这囊中之酒相敬。”身职于大宋骑兵营的校尉陈奎,双手相叠秉持酒囊,对向李潇恭敬出声。
旁边的另一名宋将却是笑着插言:“你这奎子,怎能用从金人手中抢来的劣酒,敬侯爷呢?”
陈奎转过头看向身侧的这名将军,粗声道:“诶你,这酒是差,但在寒风中暖身有用啊!”
“多谢陈将军美意,我历来就喝不得酒,何况这金人酿的酒烈度颇高,实在受不住。”李潇朝对方举臂抱拳表以谢意。
“没事没事!”陈奎咕噜的喝下烈酒,用衣袖抹了一把口嘴,接着说道:“以前就听到过安平侯爷在扬州府的不少传言,此番见过,才知道都是些胡说八道。侯爷这么尊贵的人,更是如此年轻,既敢与我们这帮粗人孤军深入险境,又能够提出这样厉害的计谋,真是天...从,呃...高才...”
坐在一旁宋将接过了陈奎的话,朗声笑道:“是天纵奇才!我们这帮‘粗人’,怕也就你陈奎是个大字不识的真老粗。”
“哈~哈~哈~”听到此语,周边的众多将士笑声俱起,当然都是善意的逗笑。
李潇也是笑而不语,他一边转动着串插在箭矢上的烤羊肉,一边看着这帮自得其乐的将士,已然被所处的氛围所染。
此时此刻,李潇却是想到了王昌龄《从军行》所写的那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同样是黄沙着景,同样是金甲覆身,若是没有开着外挂buff的李潇随军,这千人的队伍即便能够“得破楼兰”,又有几人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