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泸郡南部的邯阜,是燕州之地的小麦主产地,“燕麦”在大宋境内闻名遐迩。往日不显繁华的城镇,近几天却是热闹非凡——车马长龙停驻在城镇本就不多的酒楼前,车上载的无不是珍宝绫罗;客栈酒肆人流窜动,皆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文人墨客、权贵勋将,他们俱是来贺寿的。
翌日便是司马太公司马韬德的八十大寿,作为三朝太子太傅、当今皇上的恩师,司马韬德的寿辰历来是邯阜一地少有的大事,更别说今寿是老人的杖朝之年了。皇帝亲赐的隆祝恩寿之礼也装了整整八十马车,赶在寿诞日送至司马府。
“公子,邯阜城本就不大,今司马家寿辰致城内酒楼客栈人满为患,属下转了许久也没找到空余的房间,不如略过此镇,赶往前面的城镇再做休息?”孙红玉见邯阜城内没有住处可寻,便提议道。
“诶,红玉姐姐可是失礼哦~我等既然到了此间,怎可错过司马老太公的杖朝大寿?”李潇当然得凑这个热闹,因为之前张北雄给他的金属盒中的秘信,收信的人是早已被小婴儿李潇用石子“弹杀”的莫罗教教主,而写信的人就是这司马韬德。
此份信件成于二十多年前,信中内容有如石破天惊,且算是与李潇也有莫大的关联,他必需求证一番。
俗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利欲熏心的人?一叠金叶子下去,便立马有人换出了三间上房和一处空座。在酒楼客房内安放好行囊,李潇和孙红玉便去镇上的衣店置换了一身华服,以便明日参加寿宴。
回到酒楼,三名女将已经点好了菜品候在桌边,李潇让她们坐下,路上五人的关系愈发熟洽,女将们渐渐知晓了侯爷李潇的脾性,也就未再作矜持,一齐围坐在桌前用餐。
酒店的大厅甚是热闹,有文人遇友行茶论谈,也有权贵交识觥筹交错,正府寿宴还未至,这小酒楼内就俨然有了股提前开席的味道。
手中的筷子顿住,李潇转眼看向大厅的柜台,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缎袍、手持花鸟画扇的缚发男子正与掌柜在做交谈。
引起李潇注意的并非是白袍男子的装束,而是他身上冒出的“寒意”。李潇的气息感知能力可以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提供警讯,否则让李潇一直去主动感知,精神上不要太累。
经过十数年的自我训练,李潇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连近在咫尺的铁箱都要煞费其事的“发功”的菜鸟了。
李潇当即张开精神力感知,将白袍男子周身探查一遍,三个信息瞬时跃入脑海:第一,此人身上几个部位藏着大小各式利器不下六把,无疑是个精通暗刃的杀手;第二,白袍男子内息深厚、肌肉硬实,武力不俗;第三,虽然其杀意尚在潜藏之下,但李潇的感知能力仍然警觉有这股满盛的杀意,他必然是准备去执行任务。
白袍男子询问几句,见没有空座便离去了。李潇留了个心眼,却也不是多分的在意,他才懒得将自身buff提供的那道“灵气”分到白袍男身上去做跟踪,更为重要的是,李潇可不想将某些感知放在除了老婆之外的人身上,尤其还是个男人......
第二天大早,大宋皇帝亲赐的珍赏便随着浩浩荡荡的车辕开到司马府前,司马氏一家老小皆于府门外跪地相迎。
禀礼太监手捧圣旨,站立于伏跪的众人面前,尖声道:“圣上诏曰,今司马老太公八十大寿,朕犹亲贺......”一大段贺词,显示了皇帝的荣贺之意。
司马韬德虽年旬八十,仍然身行硬朗,无需他人搀扶带着一众家人跪拜于地,朗声道:“老臣叩谢隆恩!”
礼毕,卸放好车马上的御赐恩品,打点完护送的兵丁将士以及禀礼太监,随后腾清府前的空道,司马主家敞开三扇大门,迎八方来宾。
“王知州贺送翠玉碧玺一方...张员外红礼八千两...”司马府门外有专人负责收礼记名,有请柬的可以直接入席,没有请柬的也能凭一定的贺金入内。
“贤俊李逍遥,献贺银子五...五十万两?!”台前的记礼先生帮李潇写下名字,当他数出收下的银票惊讶得话中都带上了颤音,如此简单粗暴的送这么多票钱的人,还真没有过......
五十万两?李逍遥?簇在司马府外的众人,先是被巨额的礼金吓了一跳,后又听到“李逍遥”的名字更是议论纷纷:“难道是那个‘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李逍遥来了?!”
《登鹳雀楼》作为千古绝句当然能风颂四方,皆有当代文泰的崔渊之老夫子扬传,经“文抄公”李潇略微“篡改”后的《登倚江楼》,在他还悠悠行路的时候,便已经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
“逍遥兄,逍遥兄!”从司马府内奔出一人,是李潇此前在杭州倚江阁上遇到的青年才俊卢炯。
李潇止住步伐,对从府中出来的人抱抱拳:“卢兄也在,好久不见。”
“来来来,逍遥兄里面请。”卢炯拉着李潇进了司马府,边走边说道:“未曾想逍遥兄弟也来贺寿。”
“偶进此地,刚好遇到司马老太公寿诞。”李潇回道,亦不忘向其介绍跟在身后的作男装打扮的孙红玉:“这是吾家哥哥孙泓予,倒是与卢兄年龄相仿。”
“见过泓予兄!”卢炯手揖,含笑道:“此前在倚江阁上未曾招呼,在此道个不是。”在杭州倚江阁上时,卢炯就曾看出了清丽俊秀的孙红玉是女扮男装,此时也没点破,他恭敬的施了个礼。
“见过卢兄。”孙红玉的性格一贯是清冷,但既然对方有礼相施,她也拱手作回。
司马府内前院,高座满庭。正室阶台上是家主之位,厅场下铺摆着满满当当的八十桌寿席,来宾陆续坐到了安排好的位置。
卢炯领着李潇和孙红玉二人,来到靠前的一席,桌上坐的全是青秀少年,他扬了扬手臂对桌上的众人朗声道:“诸位,这位便是写下《登倚江楼》和《倚江阁上听风》的、为吾师甚是推崇的年轻俊才,李逍遥贤弟!”
李潇直身而立,他的双手齐平置在胸前,并用双掌相合以作施礼:“小弟见过诸位贤台,来此桌多有叨扰了!”
在坐的众人皆起身而迎,以善意相应。
“见过逍遥公子。”倚江楼上曾有过言语交流的陈子淑与何芙两女也在此桌宴席上,只见陈子淑盈盈身立,玉脸着粉,对李潇俏声而语。
“子淑姑娘别来无恙。”李潇拱拱手,微笑道。
“还有我,还有我!”旁侧的何芙不过十六七岁,最是年幼,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向李潇,嫩手相叠很是有礼的说道:“小...妹何芙,见过逍遥哥哥~”她煞有其事作礼揖的样子,加上糯糯的声音瞬间逗得大家捧腹而笑。
看到如此纯真可爱的小妹子,李潇亦是开颜道:“见过何芙‘妹妹’!”其实李潇的年纪与这何芙差不了多少。
众人坐毕,餐席上齐。不多久,寿星司马韬德移步主桌,举盏向参宴的宾客道谢,来宾亦起身回酒,共贺司马家主八十大寿。
祝酒初毕,一头带银簪紫冠的男子,从主桌上站起身来,他举起双手秉杯敬向司马韬德:“今荣得相邀,又幸得共桌,晚辈刘幁敬司马老太公一杯。”紫冠男子当然是谦逊之意,能够被安排在主桌上和司马韬德共坐,当然是地位斐然。
司马韬德亦是豪爽:“多谢刘织造!”言毕,将杯中之酒满饮而尽,完全不像是一个耄耋老人。
“刘幁,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从寿星所在的主桌收回目光,李潇印象中有“刘幁”的名字,他浅言嘀咕一句。
“公子,”身侧的孙红玉听到李潇的言语,靠近他耳际轻声道:“这刘幁职为三州织造,官至正二品,是燕泸一地品级最高的衔官。”三州织造是主管三个州府的财政大臣,位高权重。
“嗯?”李潇偏头看向孙红玉。
“末将常年随郡主帐下,对这刘幁倒是多有耳闻。”孙红玉粉唇轻启:“应王爷生前仁爱,常年恤济贫困,这刘幁便受了王爷的救抚之恩。而后他更是被应王爷推荐入历学府,苦读数载高中状元,一时传为佳话。即使官至高位,他也一直视应王和应王妃为再生父母。”
“难怪。”李潇经孙红玉这么一说,便想起这刘幁逢年过节必来应王府拜礼,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倒是听王妃霍惜宸提过好几次。
寿宴当然少不了文娱助兴,侧间有乐声轻弹、歌舞曼妙,席上有酒令相传;庭前则放好桌椅文房,供来人写对联、行诗词、著文章,若是遇到上好的文笔,便有人将其笔墨呈到宴前让大家共赏。
“逍遥兄诗才卓绝,在下敬你一杯。”汪致任的文采在燕泸二州都是颇有名气,他早已听得“李逍遥”的大名,而今日一见对方却不过是个年龄不及弱冠的少年。汪致任又见席上的众人都对李潇青睐甚佳,其间风头无量,一贯被奉作贤俊的汪致任心中有些不忿。
“小弟不擅于饮酒,以茶代之以敬。”李潇回道。
“无妨。”汪致任一口喝尽杯中酒,他看到李潇腰上别着个小酒葫芦,却推脱说不喝酒,心中更是不快:“素闻逍遥贤弟诗情高绝,我等自愧不如,何不请逍遥兄代表我们这席上前作贺寿之文?”
众人此时也听出了汪致任话中带刺。
卢炯见状,赶紧打圆场向李潇介绍到:“这位是汪致任贤兄,他是燕泸颇有盛名的青年才俊,一手诗文自成,想必是文人相惜,希望见识逍遥兄的才情。不过,逍遥兄初来乍到,还是无需......”卢炯的话语可谓八面玲珑,让双方都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