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欣长的身姿如松松竹木般清傲站立在屋檐下,幽幽散发着檀木香的竹扇轻抵在了薄唇,抑不住的咳嗽,引得胸腔共鸣。
黎巍微躬着身立于公子身后,担忧地看着面前对自个儿的身子毫不关心几乎几近淡漠身影,“还是不见转好吗?”
公子摆摆手,平淡的道:“都是老毛病了。”平日里时常含笑的星眸幽深,“看来小枳他们已经发现了。”
黎巍转身推开了书房的门,昨日里枳实等人好不容易发现的暗门被大剌剌的打开,阴凉的通道徐风拂面而来。
公子迈开腿跨过门槛行至暗门前,因咳嗽而有些低哑的嗓子干干出声,“接下来就只要请君入瓮了。”
檀木扇微展掩去公子微勾的唇角,在无人可见的地方,丝丝血色自微弯的唇角逸出。黎巍转身斟茶递给公子,低头饮下,不着痕迹的拭去血迹。
黎巍单膝跪地,拱手恭声道:“多谢公子当年提拔,我黎家这才有今日的盛景。”
被润色的嗓子低沉,公子扶起单看外表旁人只觉是他父辈的黎巍,“无须多礼,我也只是为先君守好这他眷恋的苍生而已。”
盏茶渐凉,暗门内赫然掉落的石子被吹动。几不可闻的步伐,厚重的柜门合上。
黎巍坐于书案前,他虽不知当年公子是靠什么手段镇压住当时嗜好杀戮的各界人士,那时候他也应该年纪轻轻。
有这般的才智方才让混乱不堪的四海八荒繁荣至今,没有人知晓他的来处。就像是凭空出现,多年模样未曾变过,唯一知晓的便只有公子与那位先君关系匪浅。
公子不是个多话的人,不愿说的事是无论怎么也无法套话的。黎巍深知至尊者底下的人,应是少说多做。
而关于千年前的上古大战,他直觉预感不能试图触碰,为着他黎家的昌盛,只须听从公子的差遣,总不会出错的。
现下异动之人四起,不知处在暗处的人又有多少是在觊觎千年前的真相。黎巍回神微叹,这底下的暗涌又不知晓会掀起多少波澜。
……
黎池内树木繁多,出奇的是并无那烦人的蚊虫。少了那叫人毒痒的蚊虫,秋娘直道去得树下消暑,岂不美哉。
姑娘素来是易招惹蚊虫的,夏日里被扰的不胜其烦。秋娘轻舒一口气,无伤大雅的活动筋骨。
夏日的曦和却是极为毒辣的,黎鹤体贴的侧挡在姑娘身前,公子欣长的影子遮住了日光,姑娘暗叹这黎家的人都是教养极好的。
昨日一见只觉此人非池中之物压迫感很强,城府似乎极深。而识时务者为俊杰,秋娘素来是对这等不知来路的人避之极快的。
因着黎鹤的以礼相待,一路上体贴入微。到了黎池最有名的酒楼时还有心上雅阁前,同姑娘保持距离,既不会过轻浮,又不会让姑娘觉得冷落。
处处行事得体,秋娘沉睡这么久一直伴随先君左右,对于男女大防不会过于迂腐,向来随性。既是遇见过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这黎鹤公子却是她见到过最有礼的男子。
秋娘不觉嘴角微翘,小口微饮茶,眸下痣愈发犹怜,一双桃花眼含笑看着对面落座的黎鹤,“公子可是有何疑惑,秋娘若是知晓,定会知无不言。”
黎鹤剑眉微扬,却没有回应姑娘的问话,“已到午时,秋姑娘可要吃食?”
秋娘蹙眉听着黎鹤喊自己的名字,虽然很多不熟悉的人都这么叫,但还是觉得怪怪的。
“公子只须唤我秋娘即可。”
正在和小二交谈的黎鹤闻言转头,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光看着显然有些别扭的秋娘,不觉眸中染上笑意。
“既是如此,希望秋娘也可以唤我本命就好。”
小二得到黎鹤允的吃食,满脸笑意“欸欸”的答应着,拉上阁门忙活去了。
黎鹤视线一直对着秋娘,有些赤裸裸的意味。姑娘忽觉这人虽有些难以接近,但似乎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与一些世家子弟纨绔的感觉。
秋娘腼腆的笑了,回避黎鹤那双似乎带有热度的双眸。浅笑嫣然,举起茶杯豪气的说:“虽然按照辈分讲,我应是你……”姑娘掰着纤指算,秀眉微蹙,有些苦恼,“大概与你的祖宗一般大。”
姑娘终于想到一种令她满意的称呼,对着一直等她说话的黎鹤兴奋的说。
黎鹤微颔首,却没有答应姑娘的话语,转而问道:“秋娘是自上古时候便一直沉睡在京中的吗?”
秋娘原本怕生人有些局促紧张的身姿放松,经过方才的谈话,面对黎鹤也轻松的道:“是啊。”
久久未等黎鹤说话,秋娘疑惑的抬头,只见黎鹤欲言又止的俊脸,笑着道:“有话不妨直说。”
“我虽不才,但这些年的游历也知晓一些秘闻,着实好奇,这才想问问秋娘。”黎鹤目光沉沉,眸中幽深颇有深意的看着玩转着茶杯的秋娘。
秋娘闻言,放下手中转动时也未曾洒出水的茶杯,沉吟片刻,客套的笑着,“那得看你问些什么了?”
有关上古大战的事物,当年先君仙去时下了死令,不可外传。兹事体大,有不少的后辈好奇探寻,也终止于无从下手的线索。
虽说当年参与战争或是从那场浩大几尽灭绝的六界里死里逃生的,对之也闭口不言,因着历史久远,渐渐的知晓此事的人越发的少。
秋娘觉得黎鹤对此感到兴趣也不觉奇怪,好奇之人皆有之。姣好的脸蛋浅浅挂着笑,笑意盈盈的看着黎鹤。
黎鹤低声笑了一下,“不敢不敢,只是有些好奇当年秋娘是怎么进入沉睡的?”
秋娘没想到开头的第一个疑问是有关于她的,“当年先君以身祭天,弃异为先君随从,应是随之化作生息守护苍生。”
话语点到为止,黎鹤眸中深意越发浓墨,“当年先君的风采黎某虽不能见识,但也好奇先君是如何号令天下,又怎么可以舍身祭天以护苍生平安?”
闻言,秋娘那双娇媚的桃花眼“噌”的一下就亮了,要爱论吾君的功绩,她当仁不让。即时就滔滔不绝的对她看来像是尚在襁褓般无知的黎鹤说先君的传奇故事。
直到热腾腾的吃食上桌,秋娘也是饮了口茶润润嗓子,再次绘声绘色的说吾君聪慧布阵,规劝六界嗜好杀戮的君主等等这些。
若是黎繁訾在此瞧见她哥,肯定要窜上下跳的跳起来说这是她从小不言苟笑的哥哥吗?
只见黎鹤一直含笑的看着姑娘不停起合的樱唇,悄然移开视野时眸底意味不明,时不时给姑娘不怎么动过的瓷碗夹菜。
听到黎鹤不知几次劝她先吃些饭食时,秋娘终于意识到已是口干舌燥,毫无形象的“咕噜咕噜”的灌下已经放凉的鸡汤。
“确实如你所说,这鸡汤的确醇香浓厚。”秋娘赞叹,平日里喝的鸡汤总是会有厚厚的一层油,她着实不爱喝。但这里尝到的鸡汤却是清淡又不失滋味,着实好喝。
待到秋娘吃的饱饱的,准备向黎鹤道谢时,却听闻黎鹤的一句问话顿住,忽然想起京中那不知临终时算不算幸福的秋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