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梦尚不知来年秋风四起,桂香满城的时节是否还在楚都,与子晋一道走走、尝尝、看看,但至少春日美景他们是有机会共赏的吧,这场五年来的江湖情缘是否又充满了侠气,刀光剑影下的生死角逐又有谁去见证。
那侧沈洛水接过千千递过来的暖炉,随手拿起药架子上的几片党参填入嘴里,也不知到底苦不苦,他对着周围往来的药师药童含笑低头示意,有药童还上前细心询问沈洛水是否需要沸水来进行冲泡,沈洛水摇头拒绝。
“先生难道不觉得苦吗?”
“古有神农尝百草,而我不过是吃了几片党参,不知何苦之有?”
“先生,我并非是说神农探究寻找药物之苦,而是你嘴里的草药难道不觉得苦吗,我刚刚见你还吃了别的药材,千千姑娘每次帮你煎药时总是花心思让那药的苦味减轻几分的,不过先生的风寒着实是难缠,一直在复发。”
“是吗?不过你这小童是在指责我偷吃药材了,仔细看来,似乎还有些怀疑我的医术啊。”沈洛水转头看着身旁正在摆弄药材的千千,然后在小药童的额上弹了一下,千千抬头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整理药材,不过却还是全心在听沈洛水和药童说的话。
“自然不是,只是我觉得先生既然吃自己的药物无甚作用,倒不如换换,太医署中名医众多,试试也无妨,先生也可以多多交流经验,说不定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毕竟学无止境,行无绝路,跟遑论医之一字,更是要所为不负所学。”
“你这小童,实在是狂妄的很。”沈洛水被一个十来岁的小药童指责不思进取,循规守旧,不知创新,藏私不露,虽然不是明说,但那话里的暗喻实在是太过明显,想这堂堂医圣之名——救济万民、博享万知,今日倒着实让沈洛水颜面尽失,但是此处毕竟具是太医院的人,其中也不乏一些从别宫过来拿药的宫人,都在等着沈洛水的反应,沈洛水只得暂时忍住心中的火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话,千千忍不住掩嘴低笑,手上淡淡的药香闻起来甚是怡人。
“我说的句句在理,若是对先生而言是狂妄的话,我向先生致歉。”沈洛水正要说话,曾经的药王谷弟子,如今的太医署司长明远开口让四周看热闹的人散去,走到沈洛水身边拿起一片刚刚沈洛水吃的党参,观其色,掂其重,嗅其味,尝其味,那个药童退后两步向明远施礼。
“沈先生眼光甚好,这可是今年最好得党参了,刚才是弟子逾越了,我这个老师就待他给先生道个歉,小离,万不可如此了。”明远作揖躬身,沈洛水回之,药童小离也同沈洛水施礼。
“明医司这弟子倒是个妙人。”
“千千姑娘才是真真正的妙人。”
本就是相识多年的师兄弟,虽然两人相交并不深厚,但到底也是师出同门,沈洛水本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三言两语这事便也就过去了,两人本是就医道之上在进行讨论,不知怎的就说到了归安身上,虽然一句都未曾提到,但却也是极其明显,至少千千听的认真仔细,千千虽然并不知道二人的真正关系,但明显也感觉到两人之间的熟稔,特别是说道了关于伤疤修复的事情,也是听的尤为认真,臣梦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不过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继续抱剑靠在树上,此时此刻也不知她究竟想的是什么,虽不知这明远究竟医术如何,但他做出来的人皮面具至少也是难以让人区分真假,沈洛水并非没有办法,但却是极其危险且费时费力,归安被认定是臣息,药材时间尽是不会有所缺少,但那份危险却是不容忽视,这关系的不仅仅是归安,或者说是臣息才对,关系到齐国王嗣的生命安全,齐国社稷的传承重担,以千画对齐王的衷心想必也是不会冒险的,若非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便只是一成的危险,那后果也是不可想象。
千画随归安从乾安宫离开后便前往太医署,千画还特地替沈洛水告假,需要离宫两人,沈洛水本也就是千画找来了,入宫之初王上便答应他可随意出入宫禁,只不过沈洛水和千千向来未做出过任何逾距之事,王上自然也是答应了,毕竟在千画眼中自然是这齐国王子更为重要,让沈洛水亲自诊治一番也是为了更加的放心,千画始终在观察着这位臣梦亲自确认的齐国王子,虽不知用何方法,但既然她亲自确认过,想必也是不会错的,归安自在掌乐司中听到了这份消息后,便一直没有展现出发自内心的高兴,若说因为突然知晓此消息而慌乱不知所措,倒也不像,毕竟也是在深宫中长大的孩子,那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之前千画一直在调查明泽,对明泽身边的归安虽有注意,但并未多加关注,只知道归安在宫中的人缘极好,喜爱玩闹,此时看来,那些表象之下的真相总是不可小觑的,至少这样看来归安这半生的流浪和故事,境遇与态度与如今的齐王更加相像。
沈洛水要暂时离宫,千千自然也是一道的,入宫时不过只有两人,而此时马车里坐了五个人,倒也不显的拥挤,归安与木夕居左,其余三人便坐在右边,待马车离开王宫后并没有回驿馆,而是在街上绕了几圈后去了木夕暂时居住的小院,只见这简单朴素的马车里面确实别有洞天,千千从马车的隔板里拿出茶水和糕点,在量测温度之后先给归安倒上了一杯,归安抬头同千千大眼瞪小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只是不知道这份震惊里面掩藏了多少的无可奈何。
“你怎的同我这般的客气,倒是将我吓了一跳。”
“赶紧接着,我手都酸了,你现在可不是归安了,是臣息,我要是对你不客气,我害怕被我旁边的这位扒皮了。”千千一脸幽怨的扭头看着身边的千画,归安一脸惋惜伤心的接过千千递过来的茶水,两人的这一番作为倒也让车中紧张的气氛舒缓了不少,沈洛水低头浅笑,木夕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而千画则是多多少少有了几分委屈。
“不过在下想知道公子是如何确认是我的,就不害怕认错人了。”归安拿过一杯茶水递给身边的木夕,三分笑意,七分怀疑。
“除非你是女的,不然是错不了的。”这一句话出来,车里的几人都忍不住笑意,特别是木夕那一脸正经的表情,便是千画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按照辈分算来,归安自是要称臣梦一声姑姑的,也不知是归安的称呼犯规了,还是那怀疑让木夕不高兴了。
“林公子这脾气倒是让千千想到了当初在苍阑雪山时同桠公子斗嘴的场面。”千千开口替归安缓解了尴尬,几个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闲事,在甩掉了身后的那些尾巴后到了位于廊言坊的一座宅子门口,此处汇集了来自四国各方的人,更有不少的异域人,复杂混乱却也不缺应有的规矩。
“拜见殿下。”千画对归安行大礼,沈洛水和千千行揖,木夕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并未开口说话,归安并没有拒绝,木夕找借口离开,沈洛水和千千也一道出去,房中就剩下归安和千画两人,整个院落里更有钟郁亲自安排的守卫在,确保安全和隐秘。
“使者心里想必也对我这个王子抱有疑惑的,其实我也感到很疑惑,但是我不能回答使者的疑惑,使者让沈先生一道出宫想必也是有缘由的,之前沈先生也帮我看诊过,使者一会可以直接问。”
“不,奴对殿下的身份没有任何的困惑,殿下就是王上唯一的子嗣,只是这些年里发生了究竟何事,殿下又为何会失忆,这些都需要查清楚才能向王上交代,至于殿下脸上的伤,沈兄会全力救治的,还请殿下无需担心。”这份毫无疑问,斩钉截铁是对木夕的信心还是对齐王的衷心,但至少此时此刻不会是因为归安。
“为何使者这般的相信我就是臣息呢。”
“王上的决定是不会错的。”
“难道不是外面那位盛名在外的木夕公子的决定吗?”
“木夕公子只是帮王上走一趟罢了。”
“木夕公子想必也不仅仅是江湖中人吧。”
“这世间谁又会是只单单一种人,就如同殿下一般,若是简单自可简单,想要复杂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人说了片刻的时间,远没有几人想象的久,今夜注定让许多人难眠,那些在赌桌前痛哭流涕之人,继续豪赌千金之人,晟王府与昭王府不过一墙之隔,今日在归安的消息出来之后前来拜访的人始终未停,便是这冬日里的寒夜也止不住那些人的脚步,品茶听曲,喝酒看舞毫不耽误之下又有多少的秘密,没有了归安的掌乐司一下子冷清了不少,没有人嬉笑,整个王宫陷入一种死气沉沉的状态,乾安宫中那桌案上的折子刚刚处理完毕,暗卫又带来了各方的下消息,便是胡德已经筛查过一遍,要看的东西还是不少的,王上看着外面已然黑暗的天色,只得低头叹息,栖凤宫里,王后知道子攸偷偷跑出去了,该是去找明泽了吧,但她没有去阻止,反而帮女儿掩藏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