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玉冰,碎骨成霜,当年的子昭本也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如玉公子,容梓离开了楚国,离开了郢都,也带走了郢都才思敏锐的昭公子,楚国风姿俊秀的琉璃公子,十年间,子昭在花丛中四处流连,在风月之地尽展凌乱,却是再未动过心,再为奏过曲,今日子昭虽选的是琴,不是笛,但也足够让在场之人期待不已,王后向子昭使眼色,如今子昭的心已经没有人可以看懂了,便是从小将其带大的王后也是对当年子晟子昭二人之事依旧是满心的愧疚,但子昭从未对比母亲更似母亲的王后有过任何的怨怼之心,此时也对着王后低头浅笑,表示不用太过担心。
子攸自请为子昭伴音,子昭也未拒绝,琴音绵绵,笛音缓缓,那些听过子昭笛曲之人竟觉得子攸的笛音不输当年的子昭,现今虽是稚嫩,但往后在笛曲之上的造诣定会更高,一时间倒是让人忘记了子昭的琴音,就连王后看着子攸,第一次知道子攸在笛曲之上的水平远超乎于自己的想象,往日里子攸向来在乐课的表现向来不算好,在侧殿中的明泽也是眼前一亮,随后便也静下心来细细品味,笛音最是简单纯粹,清明淡薄,没有历经世事之后沉淀出的韵味,但便是这种纯与真更是难能可贵,琴音中的情与意虽是复杂难懂,但那深情丝毫未加遮掩,复杂却纯粹,一琴一笛,一深一浅,这样的两个人,奏出的这旷世绝曲,调子虽是极为简单,但那曲中的真意却只有这一次。
琴音止,笛声落,众人皆是为之拜服,最后明泽领掌乐司众人以一曲百花结尾,赏花宴正式开始,在看到明泽出现的那一刻,坐在席上精神靡靡的云琤一下子就清醒了,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明泽,明泽也感到了台下的视线,浓烈且悲伤,却是未加理会,坐在云琤旁边的裴思顺着云琤的视线望去,心中也是掩不住的惊与愁。
赏花宴开始后,子攸同子昭一同悄悄离开这乌烟瘴气之地,云琤也借口有事暂时离开,但一直关注着云琤的裴思也悄悄跟上前去。
“二王兄,你为什么不吹笛啊,听小时候教我的夫子说你的笛吹的极好,每次都要把我同你比较。”
“夫子讲的课你记不住,倒是把这些事记下来了。”
“哎呀,哥哥最好了,你就和我说那么一点点,真的一点点就好了。”
“然后你就自己猜还是去找听花嬷嬷缠,嗯?”
“你不说我走了。”
“没有一些好吃的,好喝的,讲故事也太没趣了吧。”
“你不早说,给,要是嫌不够杏林那也有,或者我们回栖凤宫也行。”子攸将藏在衣袖中的蜜饯同糕点递到了子昭手里,子昭原本是想找个理由将子攸给打发了,却是未料到自己倒是被子攸给套路了。
“不用了,琉璃玉冰碎了,我自然也无法再吹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子昭脸上的神情就如同当年一模一样。
“啊。”
“那琉璃玉是及其易碎的玉种,加上在生长在极寒之地,工匠将其取出锻造极为不易,这本是应该仔细呵护的玉笛,可惜那时我一不小心就把它摔碎了,其他的笛子自是配不上你二哥我的,所以你喜欢竹笛倒是很不错。”
“那再打造一支不就好了,或者去宫中藏宝阁找找,再求爹爹赏赐就好了。”
“你可知那琉璃玉在冰谷深处历经百万年方能成行,取玉之人需要克服严寒进入那深处,在取玉的过程中需要多人合作还要小心,若是发生了雪崩或是稍有偏差便算是心血白费了,你以为那么容易啊,王宫之中本有两之琉璃玉笛,一支给了当初的子兰姑姑作为嫁妆,另一只就是被我弄碎的。”
“那这么说来你还真是暴遣天物,我走了。”
“不是,我......”
子昭本想追上子攸去辩解几句,此时有宫人禀告静妃娘娘有请,子昭想了想便跟着那宫人往思莲宫的方向走去。
明泽未同掌乐司众人一道离开,在回去的路上感觉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但对方并未有恶意也没有出现,明泽也就当做不知道继续自己一个人走,裴思原本也跟着两人,中途碰到了霍廷,此事毕竟关系到云琤的闺誉,不可对外人说起,何况霍廷还是外男,裴思便将霍廷往另一边引着走,两个人一路上说些有的没的,霍廷明显感觉到了裴思的心不在焉,但也并未多问,另一边的云琤在一隐蔽角落里将明泽叫住。
“在下见过云小姐,云小姐可是有事情吩咐。”
“先生,家中人一定要我同容平结亲。”
“容公子一表人才且是去年的榜首,若无意外将来必在朝中有大作为,接任下任家主,小姐也是芳名远扬,才色双绝,与容公子门当户对,极是相配,定是一对佳偶,婚宴在下应是无法参加了,在此恭喜小姐同公子......”
“够了,钟翊。”
在云琤看来,明泽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扎云琤的心,这些年云琤虽是未有表示,但她以为她的深情明泽是知道的,明泽的确知道,但于他而言那不过是云琤一时的执念罢了,他不过在说着众人都知道的事实,却未料到云琤的反应这么大。
“钟翊,你不要否认了,你就是那年把我从树上救下的翊哥哥,我心悦你,云琤心悦钟翊。”
“在下实在不知道小姐在说些什么,但钟家毕竟也是禁忌,小姐还是不要再提为好。”
“我知道你并不喜欢这深宫,你本应该有更好的前途,一个小小的乐师只会把你埋没了,只要你同我成婚,便可离宫,我会让父亲助你,晟公子也定是乐意看到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活,若是你不想入朝为官,我们也可以周游列国,你小时候不是最为向往那些书中描写的盛景,我们可以去看那吴地原野浩渺无边,北郡雪山至极风光,齐国海天一色,鱼鸟共飞,看大漠落日,绝壁之花,若是累了我们就去江南之地,那里比楚都更为温和,文人才子数不胜数,你可以比琴斗诗作画,好多好多的事情我们可以去做,你觉得如何。”云琤今日将自己的骄傲尽数抛去,在明泽面前低如尘埃,说出了这番告白之语,那脸上的期待与向往是多年以来最真实的愿,迫切的望,那不做伪的话,不作假的情未换来明泽一分一毫的心动情起,他始终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脸上心中都未起一丝波澜。
“这些不过都是小姐的一厢情愿,请恕在下承不了小姐的神情,在下在这里先行祝小姐与容公子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掌乐司中还有事务,在下先行告退,小姐也早些回到宴席为好。”
“你就对我这般无情,未有丝毫情意吗?”哪怕是明泽已经那般无情的拒绝,不留丝毫余地,云琤还是想再试一试,换来的也不过是又一次的剜心之痛。
“在下告退。”过去的明泽的确钟爱于自然山川,向往于四方辽阔,但此时的他的心早已留在了深宫里那片片木芙蓉花瓣之上,一日三变,色艳明丽。
云琤的泪就在明泽转身那刻流下来,她一直看着那背影,希望那身姿能有一丝的停顿驻足,但到最后都没有,云琤正是情伤的时候,此时的位置也极为偏僻,有宫人上前询问,云琤调整好状态便跟着那宫人走了,却未曾发现不是回御花园的路,等到了月阁时才发现不对,可此时所有已经来不及了。
另一边子昭在思莲宫同静妃饮茶,却是越来越晕,渐渐失去了知觉后也被送到了月阁的殿中。
相思引,合欢散,一时旖旎,暂忘前尘。
不知是谁说了句今夜月色甚好,提议道去月阁赏月霍廷与裴思两人便也随着众人向月阁的方向走去,夜色渐深,月色渐浓,云琤还没有出现,裴思心中满是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云母在发现云琤不见后,也是即可便让下人去找,但此处毕竟是深宫内院,不好大张旗鼓,最后云母找到了裴思,霍廷也极有眼色的离开。
“思思,你可有见到琤儿,也不知去了何处。”
“伯母不必太过担心,可能是去找公主殿下了。”
“已经遣人去栖凤宫问过了,没有在,我这心里很是不安,害怕她出什么事了。”
“或许是这宫苑太大,迷路了也说不定,我也命人去找找,我们先过去吧,让娘娘等太久了也不好。”
“嗯,你说的也对,我们过去吧。”
月阁中子昭缓缓转醒,身上相思引的毒性和合欢散的药性此时并没有散去,浑身无力,一旁的云琤似乎是太累了,睡的倒是安详,若是醒来后看到这番场景,不知会作何反应,子昭从旁边费力拿起衣物盖到了云琤身上,外面也传来了人声,听起来人并不少,子昭明白自己是被静妃算计了,却不知为何要如此而为。
“见过王上。”
“都起来吧,本王处理完事务听闻都来这月阁赏月了,也就来凑凑热闹,王后,怎么不见攸儿。”
“那孩子不知道又跑到哪了,有杏林在,王上不必担心,让大家先进去吧,总不能一直在这站着。”
“走吧。”
当众人走到阁中,看到眼前的情景,皆是一脸震惊,王上当场甩袖离去,在众人后面的裴思和云母尚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两人的那份不安在此时升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