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泽与归安在王府里长大,府中的下人也是将这二人当做半个主子来看,两人将几个人春游的吃食用具准备好后,没过多久,子攸也带着子睿和杏林跑出来了。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柳绿花红,莺歌燕舞,楚江两岸尽是踏青的游人,满城春色,伊人含笑,近处是娇柳媚花,落红成阵,远处是空山凝云,醉眼迷离,子攸一行人到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地方了,幸好明泽早先让下人来占了地方,不然恐怕也只能站在水岸边了,此时原野之上已经有不少的孩童在放风筝,江上的船只上也有美丽的姑娘在起舞,待到一切都收拾好了,子攸便要拉着子睿去放风筝,子睿虽是极为不乐意,但最终子攸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子睿拉起来同那些孩童一道玩耍,最开始子睿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扭捏,但慢慢地他也被周围之人的情绪所感染,脸上也渐渐露出笑颜,归安躺在地上,抬头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明泽端坐于案前,将那茶水一遍遍的煮泡,高超的技法,优美的姿态,加之俊朗的面容,也是引得不少姑娘驻足青睐。
玩累的子攸回来时,明泽刚好将一杯茶水递上,温度不凉不热,味道不苦不涩,颜色不深不浅,一切都恰到好处,收拾好风筝的子睿也走到这边,不同于子攸的火急火燎,子睿身上尽可看出风姿仪态,那时从骨骼里透出的尊贵,子攸看着子睿这般样子,摇摇头忍不住的叹息,将一杯茶水递到他手上。
“多谢先生。”子睿端茶向明泽施礼,明泽也只点点头,未有言语,却是把子攸气的不行。
“我给你递茶,你理都不理我一下的,和明泽道谢是何道理。”
“你之前净是在玩闹,这茶水你未曾付出一份心力,备具,煮水,赏茶,润杯,置茶,冲泡,奉茶,品饮,续水,收具,净具,你未做分毫,我为何要谢你。”
“不就是泡个茶,怎么那么多事。”子攸被子睿这么一说,自己也却是什么都没做,但是气势不能输。
“你倒也学的不错,可要来一遍。”明泽开口解了围。
“那也是先生教的好,学生不敢在先生面前造次。”
“我这煮茶的手艺也是你父亲教的,你有空可向公子请教。”
“学生知道了,多谢先生。”许多话不用说,彼此之间都明白。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地上还有个人,有好茶也不知道给我一杯尝尝。”归安起身看着几个人说道。
“你没睡着啊,那刚刚煮了那么多,你总不会一口没喝吧。”子攸一边说一边为归安倒了一杯茶。
“这苦夕茶,最开始那是人喝的吗,我反正是品味不了,此时正刚刚好。”归安话落下,子攸和子睿都感到不可思议,却为料到那般苦涩的茶此刻尝起来倒是没有多少苦味,反倒是清香怡人,茶香不散,两人都忍不住多喝了几口,仔细品尝,都没有感觉到苦,反倒是还有淡淡的花香。
“明泽,你好厉害啊,我印象中那苦夕茶可是比药还难喝的,我记得之前娘亲拿给爹爹喝,爹爹让我尝了一口,我就再也没有喝过了,这真的是苦夕茶吗?”子攸似乎是不信邪,将那茶叶都倒出来看,可是她也不懂茶,便拿给子睿看,子睿看了之后心中对明泽更是钦佩,又一脸嫌弃的看着子攸。
“你要知道,这茶叶不是直接冲泡的,从昨天晚上开始,明泽用花茶将其泡了一夜,今日又以特殊方法冲泡了数十遍,你可知道浪费了多少露水,一杯可以说价值千金了,还有就是明泽耐心实在太好了,我反正是做不来。”归安在一边为子攸子睿解惑,顺手想给归安递一杯尝尝,最后又默默的收回来交给了子攸,子攸又转交给杏林。
“你要是能做来就怪了,明泽啊,你怎么想到弄这么麻烦的,简单些的我也尝不出来。”
“你昨日情绪起伏过大,且吃了不少的辛辣之物,苦夕即是茶,也是药,正适合你此时用。”
“你说的感觉好应付啊。”
“有关于苦丁茶的故事,你可要听。”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传闻里佛祖坐下弟子舍利弗,其母是摩伽陀国王舍城婆罗门论师之女,出生时以眼似舍利鸟,乃命名舍利,年少时,便已很是闻名,受著名学者的父亲遗传,很有学者风度,当时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么一位后生可畏的青年,舍利弗二十岁的时候告别故乡父母,出门拜师求学,在受诱人目犍连的邀请于家中做客,结识了同来做客的迦牟罗夕,向来一心求知求学的舍利弗第一次感觉到了除了学问之外还有更令他着迷的,迦牟罗夕也对这个久负盛名的少年倾心不已,两人之间的联系也多了起来,不久之后,舍利弗在王舍城街上巧遇佛陀的弟子,两人探讨学问,舍利弗对佛陀的教法深感敬佩,心中多年的疑惑骤然散去,回去后,他便同目犍连带弟子到竹林精舍皈依佛陀坐下,迦牟罗夕听到此消息后,也搬离原来的住处,只为与舍利弗更近一些,可此时的舍利弗一心全在同老师同学探讨学问,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两人虽然距离不远,但始终未见一面,迦牟罗夕每天都看着精舍的方向,可惜却是空等,家中之人来寻她却也是无果而回,迦牟罗夕后来生病,无人照拂,到死也未等到舍利弗,许多年以后,舍利弗已是大智慧之人,坐下弟子告诉他在外面发现了许多不曾见过的茶树,舍利弗来到那木屋,看到了这些年迦牟罗夕写下的东西,她的尸身也早已归入尘土,舍利弗找下一片叶,尝了一口,苦涩难耐,谁知当苦味散去竟是渐渐有了甜味,应该就是迦牟罗夕留下的苦果吧,便未其取名苦夕,佛寺之中向来用以招待贵客,却是很少人可以感受到其后的甜。”
“这舍利弗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太过分了,迦牟罗夕等了他那么多年,却是这么个结果。”
“故事而已,你听听就好了,舍利弗尊者可是智慧第一。”子睿未料到一个故事让子攸的反应那般大。
“你怎么把糕点都给吃光了,我们吃什么。”子攸还在感伤中,却看到拿出来的糕点被归安吃个光,那故事也就忘在了脑后。
“他们根本就不吃,你吃太多的话也不好,就帮你分担些了。”归安说着将最后的几块也拿走塞入嘴中,气的子攸直接起身去打归安,归安也不会乖乖等着被打,两个人就开始你追我赶。
“先生认为舍利弗可曾爱过迦牟罗夕。”子睿将二人的杯中蓄满。
“舍利弗的确是大智慧之人,于爱之一道想必也看的清楚,传说之事总少不了后人的添油加醋,这种事情见仁见智,勘破了便是智慧,勘不破也是故事。”
“学生受教了,先生请。”
“若有机会你可去那寺中尝尝真正的苦夕。”
“学生定会找到自己的答案的。”
舍利弗的确是大智慧之人,可这世上大智慧之人何其的少,迦牟罗夕是痴心难改,深情难忘,执念太深,我们也无从追溯答案。
午间时分,阳光照在人身上已经是很热了,在子攸的强烈要求下,几人在路边的小摊将午饭解决,然后便去附近的茶馆里坐着听说书,等到晚些时候再到江畔过上巳节。
子睿这是第一次在这茶馆里听说书的讲故事,但也是新奇,子攸和归安两人倒是吃了不少的零嘴,当然子攸要比归安舒服,吃的东西都被明泽剥皮去核了,茶水也会极是添上或是更换,那茶楼老板看着这几位出手极是大方,也是极为高兴,不断地送茶添水。
夜幕降临,这城中开始欢度上巳节,江畔众人互相泼水,除去灾难,江面上的花灯也顺着河流流向城外。
此时的霍廷与裴思一行人也到达了京郊外,霍老将军身上有伤,霍廷在京郊将将士安排妥当,霍廷本意是让裴思现行回城,今日是上巳节,赶得快些的话,还可以在城门关闭前进去,但裴思拒绝了这一提议,她要明日身披铠甲,脚踏白马和他一起归城。
有间酒楼里,浓花候在门外,焦心不已,昨日钟郁与楼中来使不知谈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竟被打成重伤,之前功力的反噬尚未好全,此时又添新伤,也是昨日浓花太过伤情,未曾注意到钟郁竟然受伤如此之重,刚刚本是想去画舫,谁料反噬发作,今日还是月初,往日里也只有月圆之夜会发作,而这个月抑制反噬的药还没有给。
钟郁此时双目发红,四肢僵硬,五脏灼烧,由于发作的突然,屋里的用具尚未收拾起来,那些破碎的瓷片将钟郁割伤,紫衣之上点点血迹,而此时的画舫之上,清月正一个人靠在窗边,不知是在等人,还是在观景,早晨钟郁离开时曾同她约好一起过上巳节,可是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