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是个良善人,可不知其中原委,黎露尚在皇宫就敢当着公主宫女的面儿抢我的东西,若是叫外人知道了,还不知祖母是怎么教养孙女的呢。”
夜晚的风吹得有些冷,黎樾顿时有些受不住,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说话也就没了遮拦,再不愿顾忌其他。
老夫人听了这话,更是来气,手里的手杖敲在石板地上,“笃笃”作响,“真是这个苏氏,小门小户出身,教养的孩子就是上不得台面!”
老夫人专宠三房,平日里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三房,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看顾其他的孙女儿。如今听得黎樾这么说,心里越发来气。
还有黎悠善良大方,在旁边为黎露开解:“祖母快别气坏了身子,那多划不来,叫有心之人看了,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说我们黎家呢。”
老夫人这才缓了过来,正要责骂黎樾,恰巧这时齐胤煊的马车出了皇宫,经过她们几人身边。
车内他正玩弄着新弄来的雪狼崽子,想着这狼崽子的产地,盘算着明天该去掏几个好。
正想着,耳边倒听见一阵女声传来,随手挑开窗帘,谁知倒又见着了那位落水的主儿。
他朝人长长吹了个口哨,显得轻佻又下流,还朝黎樾道:“美人儿,你这是特地在路上想要偶遇本王吗?”
他说话间,脸颊上鲜嫩尚未长好的伤疤随之蠕动,看起来可怕至极,偏生他还那样流氓作态,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不等黎樾有所反应,他继续调侃:“即如此,那本王就当美人特地本王邂逅相遇了。恰好本王这里有一条彩色丝带,就送你留着系腰上了。”
他笑着将身上带的罗缨递给她,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竟然伸手接住。
齐胤煊也惊呆了,本就是打趣人,也只是顺手一送,从没想过还有帝都姑娘敢接受他送的罗缨。
讪讪将手收了回来,齐胤煊有些摸不着头脑,当下车夫便驾着马车驶过了她们。
北庆王凶名远扬,等他走了,黎老夫人才颤颤巍巍问:“黎樾,你和北庆王什么关系?你疯了吗?居然接受他送的罗缨?”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这罗缨本是女子出嫁时系在腰间的彩色丝带,以示人有所属。
《诗经》之中也有:“亲结其缡,九十其仪。”一个女子,若是为人佩玉结缀罗缨,其间种种情意,自是不必言明。
方才齐胤煊那样轻言挑逗,黎樾还乖乖接了那丝带,更是叫黎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手中的手杖在地上跺得“咚咚”直响。
“黎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必须说个清楚明白!北庆王喜怒无常你还敢去招惹,你是巴不得我们黎家遭殃是吧。”
黎樾回过神来,握着手里的丝带,丢也不是,留也不是,当下就这么拿在手里,忙直直跪下,求黎老夫人息怒。
“你这小蹄子,我看你就是天生反骨,就是盼不得黎家好是吧!我打死你这小蹄子!”黎老夫人一来气就有些不分场合,说打是打,说骂就骂,黎樾从来都知道。
拳头粗的手杖雨点般的落在黎樾身上,她却还能在心里感叹:黎老夫人果然是老了,手上的力气不大。
她前世在冷宫呆了四年,受过极刑无数,对于黎老夫人这样的打骂,心里也不在乎。
只是要她向黎老夫人辩解求情,她也不屑于做。她带着满腔恨意重生这一次,这一世便只为复仇与报恩。
她要看着黎家高楼倾颓,化作残垣断壁;她要眼看着齐靖安机关算尽,枉送卿卿性命;她要眼看着前世辜负的人,都幸福美满。
这些才是她重活一世的目的与意义。
既然黎老夫人能不顾及情面,不分场地,便对她要打要骂,那就随她去吧。正好先弄臭她名声,也不枉费她受这皮肉之苦。
在后宫,魏贵妃之所以能与皇后斗得如火如荼,黎家的支持是不可忽视的。她倒要看看,黎家一散,魏贵妃又能得意几时。
“祖母,樾儿不是故意的,樾儿是什么心性,祖母还不知道嘛,祖母如此狠心,难不成是嫌弃樾儿娘亲早死,爹爹处理不当,坏了爹爹仕途?还是觉得樾儿没有大姐的能耐……”
“住口!你个小蹄子,胡说八道些什么!”黎老夫人不知道这孙女是吃了什么熊心豹胆,敢乱开口,又见四周的人指指点点,忙追着黎樾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黎樾还没坐稳,就被黎老夫人打了一巴掌。
“混账东西,谁叫你顶嘴了?难不成是北庆王给你胆子?糊涂东西,北庆王凶神恶煞,只怕你要害惨了黎家。”黎老夫人此刻已是悔青了肠子。
北庆王十多岁便征战沙场,大杀四方,活埋俘虏,屠城略地,什么事做不出来。
前些年他到了娶亲的年纪,回来瞧上一个王公贵族的女子,想要人做侍妾,那女子死活不从,最后愣是被北庆王丢入军营做了军妓。
后来皇帝赐婚,为他许配公卿之女为妃,结果那女子接到圣旨当晚,就悬梁自缢了。
再后来,他又看上一个女子,小家碧玉的。得知自己要嫁给北庆王,活生生被吓出病来,没几天就病死了。
更叫人惧怕的是,这几家人没两年,家里就弄得妻离子散,更有甚者,犯了过错,满门抄斩。
北庆王本就凶名赫赫,如此一来,帝都的女儿就更不愿意遇上他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家人。
黎家虽是世代为官,后宫又有魏贵妃把持,可若是对上北庆王,只怕也是九死一生了。
黎樾上了马车,被黎老夫人数落了一路。等回到黎府门前,她想要伸手去扶一把老夫人,也被一手打开。
黎樾站在原地,冷眼看着黎悠扶着老夫人回府,心思却是活络起来。
走到门口,她回首望了望门前两座冰冷的石狮子,又抬头看了眼门上匾额,这才捋了捋耳边鬓发,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眼中升起诡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