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尚的记忆里,左言是那样喜欢夏天,她说,只有夏天才能每天吃冰糕,每天出去玩。他后来才知道,左言遇到远曦的那一年,就是在夏天。
高二开学报道的那天,陈尚早早就买了冰奶茶在校门口等左言。他远远看见自己的傻丫头拉着一个男孩飞似的奔来。
“你看,这就是我弟弟远曦,他以后就跟我们在一个学校了!”女孩的眼中闪烁着兴奋。
陈尚点点头:“你好。“
远曦笑笑,没有说话,桃花似慵懒的眼睛没有一秒从手舞足蹈的左言身上离开过。
顾远曦很快也成为了新生的焦点,他性格温和,跟同学在一起时很是活跃,大家都愿意和他做朋友。左言很替他高兴,一放学就迫不及待的去等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闷闷不乐的陈尚。
“今天不跟你一起走啦,我和远曦要去超市买好吃的,他说今天要下厨。“左言把整理好的书本递给陈尚。
”你今天一共提起他13次。“陈尚皱眉。”我们一周没有见面,而你天天和他住在一起”。
“那可不一样,小远的高中生活才开始。”左言收拾好东西夺门而出,“我们有的是时间,改天请你吃烤鱿鱼!”
“喂.......”
陈尚看着她和顾远曦的身影一点点融入在人群里,心里空落落的。
整整高二一年,左言都在远曦身上花了大把的心血和时间,老段和许飞飞也总乐意跑去找他,四个人混在一起打打闹闹。何晨和南乔更是冤家路窄纠缠不清,何晨使出浑身解数,南乔就是get不到他的意思。
陈尚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会觉得寂寞了。他一直以来习惯了形单影只。可是自从上高中,他已经依恋上有朋友在身边的感觉了,特别是有她在身边的感觉。老段劝他不要嫉妒,说顾远曦是孤儿,是左言故去的继母的儿子,自小就很可怜,她们姐弟俩一起长大所以格外亲近。
“顾远曦上小学时,左言上初中,她每天放学都骑车去接他,我俩有时也会跟着去。那小子以前脾气怪怪的,俩人经常吵一路。”段宇珩摆弄着篮球,“后来他渐渐学乖了,不吵他姐了,但是不爱说话,特别喜欢吃章鱼烧,左言每天都会留几块钱在校门口给他买。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回家,好几次为了给他买章鱼烧都差点赶不上车,就一路跑......”
“现在也是这样。”陈尚好几次看见左言专门买了章鱼烧站在校门口等,仿佛只要有顾远曦在,世间的一切都会在她眼里变得黯然失色。
”现在他们终于不吵架了,也不知道这小子想通了什么变得那么乖,要知道他以前对许飞飞都一口一个姐叫的那叫一个甜,唯独不理左言......”
“走吧,打一场!”陈尚夺过球,朝操场跑去。
陈尚知道顾远曦讨厌自己是在高二夏天的郊游时。
各班都在草地里野餐,整整一天,顾远曦都跟自己班的同学玩的火热,并没有因为自由活动就来缠着他姐。左言和南乔他们一直玩大冒险,陈尚和男生们也欣然加入。
“来来来,大家摸牌,”何晨叼着棒棒糖给大家发牌,“抽到命令牌的要大声读出指令哦!”
“这次是谁?”
“哇哦,这次是我!”南乔高高举起手,“穿黑色鞋子的男生要对在座的一位女生说三个字!”
何晨和陈尚都穿的是黑色的鞋子,大家一阵起哄。
“我要对许夏凉说,”何晨眨眨眼睛,“少吃点!”
“滚蛋!”许飞飞在哄笑声中对他竖起中指。
“快,该你了!”何晨拍拍陈尚。
“左言,”陈尚看着她,发现她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
“快说我爱你啊!”同学们七嘴八舌看热闹不嫌事大,陈尚也羞红了脸。
“一辈子。”
“一辈子。”
围观的同学仿佛炸开了锅,不少其他班的同学都纷纷朝这边张望。
“哇哦,你小子够肉麻的。”何晨笑的像朵花。
南乔朝他翻白眼:“哎哎哎,一辈子怎么了,比如我,恨你一辈子。”
左言紧张得全身动弹不得,她想象不到一向内敛的陈尚竟然真的勇敢得说出来,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大家都看着她,她却觉得尴尬得如坐针毡。
陈尚看见左言低着头,突然意识到也许不该太张扬,这么做也是出乎他自己的意料的。一直以来都有太多话想说,他觉得自己太愚笨,为此特意拜读了不少言情名作,虽然还是不会说书里的甜言蜜语,却也略懂一二了。可是这个傻丫头对爱情更是完全搞不清状况,真的很令人头疼,甚至有时他会恍惚觉得二人只是特别好的朋友而已。
他站起身来走到左言身边,拉起她的手,说:“我们去找老师要点装垃圾的袋子。”
左言环顾一下了笑得意味深长的同学们,只得闷声和陈尚离开了场地。二人向小河边走去,渐渐远离了人群。
“怎么,还在不好意思?”陈尚歪头看看她气鼓鼓的小脸,有些想笑。
“没有。”
“那怎么不叽叽喳喳了?”
左言突然跳起来勾住陈尚的脖子用力向下压:“老娘知道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也用不着这样表忠心吧!”
陈尚一下子措手不及,身子一歪踩到了旁边松软的泥地里,泥巴溅了一鞋子和一裤子。
左言幸亏被他托着才幸免于难,感叹自己要被这个洁癖整死了。谁知陈尚竟没有生气,只是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左言埋头去清理陈尚裤子上的泥巴,却被一把抓住了手:”好了,你在这等我,我去河边洗一下。“
”what a wonderful day!”望着他的背影,左言尴尬地挠挠头,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心里却说不出的甜蜜。
陈尚蹲在河边一点点清洗着裤子,瞧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也蹲在不远处。他把手放在水里,不一会儿水就被染红了。
“顾远曦?你的手没事吧?”陈尚向他走近,惊讶得发型他的手心被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没事。”顾远曦站起来掏出纸巾简单地裹了一下,撇了一眼陈尚,“别当众让左言出丑,她讨厌那样。”
陈尚第一次知道这个看上去乖巧又温顺的男孩也有如此冷酷的神情,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另外,离我远一点,也离她远一点。”他的眼睛流露出不合年龄的忧郁和愤怒,“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她一丝一毫。”
“远曦,你怎么样,手还行吗?”不远处几个高一的同学跑过来。
“没事了,马上来!”顾远曦应着他们,撇了一眼陈尚,便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陈尚慢慢往回走时,左言已经等不及地跑过来找他了。
“你怎么啦,怎么这么慢?洗掉了没?”她低头看看,“还是没有弄干净嘛,怪我.......”
“没事,再不走,我们的午饭就要被抢了!”陈尚拉过她的手,“快走!”
尽管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陈尚却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也不会知道说不出口的一次次误会终于还是把两个人越推越远。
“对不起,对不起......”陈尚从睡梦中惊醒时,发现自己又梦到了那个场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出现在他梦里的左言都是痛苦的,悲伤的,而他们在一起时明明有那么多快乐的时光。分别前的那次不愉快,究竟还是成为了他这些年的心结。
七年前最后陈尚终究还是决定转学去美国,虽然这本来就是家里一直为他规划的道路,但是两年在这里读书,有那么多值得他爱的人,他本是十分不舍。可是由于对左言的愤怒,他没有选择留下。即便是如此,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这次一走,二人就再无可能了。陈尚第一次感觉到如此难过,她就像一只鸟,而他始终只是一颗供她栖息片刻的树而已。
也许自己的离开对于她也没有那么重要吧,他不想再一厢情愿了。
大概三四天,左言才感觉到陈尚对她的冷淡,起初她嘻嘻哈哈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这都快考试了,陈尚也不和她一起复习,发消息也不回,才觉得不太对劲儿。
她一向不喜欢冷暴力,决定放学一定要堵住他说个清楚。
这天她瞧见陈尚是值日生,会去后门倒垃圾,刚好不会有太多人跟着,她便跑去他的必经之路---楼后面的花坛旁等着。左等右等都不见他人影,左言一屁股歪坐在了花坛的边上
突然一阵凉意袭遍了全身,她费劲揉着满脸的水,才震惊地发现自己从头到脚被楼上泼下来的脏水浇了个遍,头发和校服上还挂着污泥和残渣,她抬起头往上看,二楼几个同学正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其中有个女生一边摆手一边慌张地喊着使她做值日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桶打翻了,连连道歉,倒是其他几个女生看热闹似笑得格外夸张。
“故意的吧,谁会把水桶举得那么高!”左言气得直跺脚,抬起头,才发现几步之外,拿着垃圾袋的陈尚,正注视着被浇透的自己。她本想委屈地上前去,又被他冷冰冰的目光吓得站在了原地,羞愧地想遮住现了原形的内衣轮廓。
陈尚没有继续驻足,而是一言不发地从她身边走过,她手忙脚乱地捉住他的手臂,却被嫌弃地甩开了。
“别碰我。“
“你到底怎么了嘛,这些天为什么要这样?”左言自知自己脏,没有再伸手,只是说话都带了哭腔。
“我怎么样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你的心里恐怕只有你自己和你在乎的人和事。”陈尚没有去看她的眼睛,“我马上就去美国了,我们之间也该结束了。”
左言生气又惊讶,长了张嘴,还只是委屈地嚷了一句:“我怎么惹到你了啊。你说啊…”
“没什么,只是我们不应该再浪费时间了。”陈尚拿着垃圾袋走过去,她就站在原地,没有去追。
那天,因为怕被更多人看到,左言躲在角落里哭了好久,直到很晚衣服干了些才回去,初夏晚上的风吹在身上瑟瑟发抖,后来她足足感冒了一个星期才好转,而陈尚却没有再理会过。后来,他休学了几日回来取走档案,她还是跑去找他,才彻彻底底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