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绾醒时只觉得头疼,但胸口却不像先前那般堵了。盛澈亭高兴地看着她。“娘子你醒啦。”
林绾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只能应了一声。
“娘子可觉得还有哪里不适。”盛澈亭把林绾扶了起来,让她坐着。刚才林绾昏迷时林深将那张大夫请了过来给林绾探脉,原以为又是不乐观,但来人却说有所好转,好得也七七八八了,只需静心调养即可恢复如初。盛澈亭高兴得紧。
“头疼得厉害。”林绾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为夫帮你揉揉。”他温暖的手指搭上林绾冰凉的指尖。将那寒气四发的手拿下来,再用自己的手摁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揉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听问棠说几日后便要去南山祭祖了,娘子病也好些了,应该是可以去的。我差亦文前去看过了,南山的玉兰刚出花苞,几日后便要开得盛了,到时候带娘子去看看。”
“嗯。”林绾任盛澈亭揉着她的太阳穴。他的手又暖又干燥,将林绾的脸上捂出薄薄细汗,脸也泛了红晕。林绾自小体寒,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冰冷的,头也常犯晕症,夜间睡眠也不好,只要一暖起来就会脸红出汗。
“三妹妹?你可好些了?”林深从门外探出头来,没想却见两人如此亲昵,只好又把头缩了回去。
“大哥哥?”林绾将盛澈亭的手拿下来,朝外面喊。
“嗯,是我。”林深理了理衣服才缓缓走进来。“听闻妹妹病时,我急得厉害,但因事务太多走不开,没能来瞧瞧你,是哥哥疏忽了。”他站在榻前看着靠在盛澈亭身上的林绾,面色稍稍不悦。
“事务重要,大哥哥莫要自责。”林绾也回看着他。二人相视许久直到令隐来通报太夫人来了林深才堪堪从别道离去。盛澈亭也不舍地离开。
“绾儿可算是醒了,你这孩子可急死祖母了。”她将林绾的手包在掌中,看着林绾脸泛薄红。“小两口还挺热乎的。”这一说,林绾的脸更红了,只能羞愧地低下头。
“怎么,在祖母面前还不好意思啊?看看你这小脸,都红成什么样了。”她一脸宠溺地笑着。
“祖母莫要打趣孙儿。”林绾的头更低了,像是要把头埋进被子里似的。
“好,祖母不逗你了。说正经事。往年祭祖你都去,几年身子不好,可还要去?”
“带娘子去看看......”盛澈亭的脸出现在林绾眼前,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太夫人看着林绾这失神的样子,浅浅地笑了一下。“我们绾儿又想到你家小郎君了?”
“没,才没有。”林绾被戳中了心思,胡乱地摇着头。“绾儿什么时候还学会骗祖母了,你这不乖的。”太夫人嗔怪。“你这点小心思还想骗祖母?”她伸出手捏了捏林绾精致小巧的鼻头。林绾只觉得痒。复而她低头叹了一口气。“你可要同你那小郎君好好的,祖母看得出来,他是个会疼人的。”她抬头看着林绾。只见林绾又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那我便不扰你了,好好休息,看把你给瘦的比你母亲养得那只猫儿还可怜。”她最后帮林绾盖好了被子,才堪堪走了。
“太夫人,夜里风凉,该回去了。”问芙将披风披在她的身上。“您在这站得如此久了。”
“问芙,你说若我当初执意留下他,现在会不会就不是这样了?”她望着廊下点点细碎的月光。“他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晚,当初我是不是不该与他闹脾气,若是,若是我好好待他,是不是他就不会抛下我走了?”她的脸上淌下几行清泪,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世人皆叹我锦州林氏女子命运坎坷,却真是如此吗?若不是我执意嫁他,是否他也可得一完满结局?如今我儿驾鹤,我女疯症缠身,我婿家道中落,而今又是个没用的,孙儿也自幼身体孱弱。是老天在怪我吗?”
“不是您的错。”问芙看着眼前的老妇人仿佛又成了那个身子单薄的少女,那个以一己之力挺起一个家的母亲。她姣好的面容似乎又出现在眼前,但让人感觉又苍老了几分。问芙向潇云阁借了一把伞,在廊下缓缓撑开。“当年边关告急,老爷是迫不得已才......逝者已矣往事如云。小姐莫要再自责。”两人向前走着。
“问芙,为何要撑伞,是怕月光淋着我吗?”太夫人抬头看着把月亮遮住的伞面。
“老奴这是怕这清凉的月光把小姐的魂勾到那金蟾桂宫去了。”问芙怨愤地看着她。
“你啊,真是越活越过去了。”太夫人嗔怪。两个鹤发老人在小径里相视一笑。
盛澈亭从凌云阁悄悄溜到潇云阁,鬼鬼祟祟地从窗子里瞄着林绾,却是怎么使劲探都见不到那个窈窕的身影。
“盛公子?”问兰端着面盆疑惑地看着扒着窗沿的盛澈亭。
“问兰,你伤好了?怎么又在这里伺候?你家小姐睡下了?”盛澈亭掩去那一丝尴尬,若无其事地看着问兰和她手中的面盆。
“小姐刚睡下,许是还没睡着。盛公子若是担心小姐,可以去看看她。”问兰见盛澈亭这模样,心里也猜得七七八八了,就顺水推舟。她端着面盆福了个礼转身离开。盛澈亭早在心里找好了千种万种理由来搪塞问兰,没想到她就这么放过自己,心里不由得一喜。他得逞得笑着推开了寝室的门,猫儿似的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他撩开一层层纱幔,最后见着林绾一如既往地蜷缩在床榻的一角好想睡熟了的样子。盛澈亭只好拉过林绾一只手揣在手里才能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想来之前做的那个梦也着实奇怪,就跟真的似的,就连感情他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盛澈亭看着林绾那小巧的手,在幻境这只手被伤的血肉模糊,自己竟不能保护好她,虽是幻境里身不由己,盛澈亭也心疼得厉害。他轻轻地扳过林绾的脸,她的眼睛紧闭着,眉头皱在一起,樱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盛澈亭抚开那皱成川字的秀眉,端详着这张肤如玉雕的脸,把它的模样细细刻在心里。
“是我害你。对不起,若不是我将那簪子收了去,你也不会如此。”沐夫人告诉他林绾会如此皆是因为失了那玉簪,且身边有人扰她命数。“细听来那扰你命数的便是我了,现如今你身陷幻境之险,我自当救你。若你平安无事了,我又该如何是好?舍不得离开你但我又不得不离开你,娘子你让为夫好是为难。”他眷恋地看着林绾,却只能将她的手放回被里,替她掖好被角,转身离开。盛澈亭走后不久林绾睁开了那双清明的眼,没有一点迷糊的样子。“盛澈亭......我早知你们定有事瞒我,没想竟是如此吗?”
凌云阁内盛澈亭正襟危坐,端着一碗茶,细细品着。“公子,安庆寺那日的妇人属下查过了,此人身世清白,除林氏外并未与任何大户人家有过来往。”亦文作礼汇报。
“身世清白吗?”
“确实如此。”
“此人疑点颇多,不能放过,继续查。”他放下茶杯,踱步到窗前望着玉盘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