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里条件简陋,什么都没有,希望你们能够谅解,这是老朽能拿出来招待客人最好的东西了。”大祭司颤颤巍巍的从储物柜里拿出一盘放了很久的黑香肠,还有一瓶封口的白葡萄酒,“当然,这十三年来我也从没有机会招待什么客人。”
陈唐和艾吉还呆立在原地,他们还没有从之中回过神来。直到大祭司搬出两个木板凳请二人坐下,他俩才连忙就坐。
“这十三年……您是如何熬过来的?”陈唐看着眼前这个迟暮老人,感慨万千。
大祭司摆放餐盘的手顿了顿,他哀叹一声:“说来话长了。”他放下餐盘,委身坐了下来:“这十三年来,我只能与星辰为伴,月光做衣。白天阳光普照的时候,当人们都沐浴在阳光之下,歌颂太阳的温暖,我只能龟缩于山洞之中,只有夜晚才能走出山洞,大口呼吸久违的新鲜空气,顺便猎捕一些野物,采集一些野果充饥。旧农神保佑的时候,能猎到几只野兔,这就算是我自己的节日了。更别说时不时会有盗贼逃兵之流闯进山洞,我只得与其周旋,要么就躲进山洞深处噤若寒蝉。呵呵,老朽能活到现在,说明伟大的旧农神果然没有放弃我,一直看着我,保佑我直到遇见你们。”
“我感到很遗憾。”艾吉对大祭司轻声说道。
大祭司似乎对这几十年的苦难经历毫不在意,无所谓的挥挥手:“旧农神给他的普通信徒的考验罢了。”他拿起酒瓶给二人倒满酒。陈唐看了看木杯里的酒,泛着泡沫,篝火的映照下还有杂质漂浮其中,懂行的酒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最次等的葡萄酒。不过陈唐毫不在意,跟老人碰杯,干了下去。酒流过喉咙,像是咽下去了一把木屑,不过这可能是大祭司能弄到的最像酒的液体了。
这酒又酸又辣,大祭司喝的直咂嘴,不过看起来他很享受这一刻。“你们来找我,是为了女巫的诅咒?”大祭司问。
陈唐和艾吉对视了一眼,他回答道:“没错,我来这里是为了解除女巫的咒语。”
大祭司又倒满酒杯,一口喝了下去:“旧农神视世间一切生灵平等,王公贵族、普通百姓、奴隶战犯,本应生而平等。说实话,当初老王子那么想要那个姑娘死,我内心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所以在主持绞刑的时候,我坚持让女巫把遗言说完,好留给这个苦命的姑娘最后一点尊重,希望她来生不会再经历这样的苦难命运。”
“可史籍上说您只是为了尊重旧农神……”艾吉小声说到。
“在一心要把女巫侮辱致死的老王子面前,我还能怎么说?不这样说,难道让自己也跟女巫一样上绞刑架么?”大祭司连连反问到,他干脆拿起酒瓶对着瓶口喝了起来,“这是我能做到最好的了。”
“但是女巫还是误解您了。”陈唐喃喃道。
“没错,”大祭司说,“老朽不怪那个姑娘,没人经历过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痛苦。她被那样折磨,不光是肉体上,精神上还要承受心爱之人弃她而去的谎言、众人对她的侮辱和谩骂,她早已失去了理智,毫不犹豫的诅咒了当时她认为伤害她的所有人,包括我。但这反而是合情合理的,我理解她,我也原谅她。”
“您是个宽容大度的人,”艾吉说,“可您是怎么有幸逃脱诅咒来到这里的呢?”
“姑娘,我从未逃脱诅咒,我只是一直在躲避诅咒。”大祭司叹气到,“自从老王子殿下的诅咒应验,我就知道自己的时日也不多了。每一天我都能感到阳光仿佛一把利剑,而我的身体就是那利剑下待宰的羔羊,任凭那剑刃一点一点割开我得皮肉,直冲我得心脏而来。我对阳光越来越恐惧,每一天都躲在府邸内,不敢出门,就算躲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下,看到阳光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折磨。我发了疯似的在家寻找永远不会被阳光普照的地方,我只能在家中寻找,因为我知道我的诅咒已经应验了,倘若我碰到那怕一丝阳光,我就会像旧农神手中的火炬一般燃烧起来。最后我只能躲入厕所下的下水道。顺着下水道,我找到了这个救了我一命却又让我深陷孤独与痛苦的溶洞。”
“大祭司阁下,”陈唐准备谈正事儿了,“这的确是段痛苦的回忆。不过我也许有机会让您从痛苦回忆中走出来。”
“解除诅咒么?”大祭司像听了个愚蠢的笑话一样笑起来,“当年的秘密会议,全公国最好的皇家法师齐聚一堂,讨论了整整一夜,都没能将女巫的怨魂安抚下来。无意冒犯,不过你这个年轻人,呵呵,我看不到解脱的希望。”
“那是因为你们思考的方向不对!”陈唐反驳到,“你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女巫那死而不腐的尸体上,殊不知那只是她积聚了惊天怨念诅咒的副作用罢了。”
“你是在说公国辛苦供养的皇家法师,比不上你一个毛头小子么!”大祭司有些恼怒了。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胆敢挑战全公国智慧的集结,虽然大祭司已经孤身一人像流浪汉一般生活多年,但他的潜意识里,自己仍然是那个曾经能够呼风唤雨的公国上层贵族,他不允许一个年轻人挑战贵族的权威。
陈唐直视大祭司咄咄逼人的双眼:“你只是在气你自己罢了,你很清楚皇家法师都是什么样的货色。”
一语点醒梦中人。陈唐说的可能有些夸张,但绝对没错。皇家法师只不过是一群拿着公国银饷工作的普通法师罢了,论能力而言,兴许有那么几个能力稍微出众一些,但大多数都是一些能力平庸之人。让他们杀个敌人、解些简单的咒语、看守像萧礼那样的法师犯人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真正遇到这种需要真功夫的法术事件,他们就黔驴技穷了。
大祭司一言不发的喝着酒。
“陈唐来自英雄学院,曾经是张若曦院长生前最得意的学徒,他一定有办法解除诅咒的。”艾吉也劝说大祭司。
“唉,你们说的没错,我只是不敢面对现实罢了,”大祭司失落的放下酒瓶,“王子殿下信任你,我也不该怀疑你的能力的。你需要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不知道您的记忆力如何。”
“记忆力?”大祭司呵呵一笑,他走到书架前拿出一本一掌厚的硬皮书扔在桌子上,“旧农神祭司可都是要把《农神大典》倒背如流的,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不能忘记一个字。我有过目不忘的记忆,有时这简直是种诅咒。”
陈唐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么您还记不记得女巫的咒语呢?她施咒之时,是向哪位上神祈祷的力量呢?”巫师施咒时咒语开头都要向某位神灵祈祷,所祈祷的神灵才会给予其诅咒的力量,陈唐深知这一点,这也是诅咒能够生效的关键。
“五位上神?都不是。”大祭司摇摇头。
听了这句话,艾吉倒吸一口凉气,她想起萧礼在竞技场与地狱恶魔融为一体时的黑魔法咒语,颤抖着问:“难道是黑魔法?她向地狱边境的黑心魔和地狱判官祈祷的力量?”
“也不是,”大祭司停顿了一下,“她所祈祷的神,是至上神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