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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剑皇传奇

《剑皇传奇》

【part1】

如果江湖中人非要评出一个天下第一快剑的人的话,那就非剑皇莫属了。其实很多人并不知道,剑皇这个尊贵荣耀的称号,也是那剑客的真实名字。

自古至今,凡夫俗子都是喜爱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不管是一知半解还是道听途说,也难免滔滔不绝,有时还会加上自己丰富的想象,天马行空,牛头不对马嘴,以此显示自己的博古通今,与众不同。

于是有关于剑皇的种种传说,数不胜数,单单关于他到底是少年还是老者,是男的还是女的就有很多不同的说法。

一种说法是,剑皇是一个风度翩翩,俊秀无比的美少年,因为“自古英雄出少年”嘛。这种说法有“想当然耳”的成分,估计这种说法的提出是由那些花痴少男少女们提出的。

但它很快被另一种说法否定了。他们说,以剑皇如此深厚的内力和如此纯熟精奥的剑术来推算的话,他的年龄起码不少于六十岁了。

甚至还有人说,其实剑皇是一个女子,因为古时女子不便抛头露面,所以剑皇的庐山真面目至今也不被人所熟知。

凡此种种,不可枚举。

然而事实上,自剑皇出道以来,从未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长得怎样,性格如何,有什么爱好等等,都没人知道,但除了一类人之外,死人!

江湖上总有传说,能够见到他且知道他庐山真满目的人都已命丧其剑下了。

但不管如何,这都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剑皇确实存在,且是当今武林的第一名人,第一神剑。

【part2】

江湖中有两大武林世家,他们在江湖中人脉广布,富可比国。历来的武林盟主之位都是由这两家所垄断。这两家轮流执掌武林,号召天下,莫敢不从。权势之大地位之显赫,由此可见一斑。

这两大世家就是北方的慕容家和南方的南宫世家,他们几乎成为南北各派的宗主标志。

但正所谓树大招风,时不时就会有一些不知名的江湖人士来捣蛋,这两家不得不常年戒备森严,有如皇宫深院。

说是不知名,恐怕也只是借口。其实明眼人不用多想都能知道,以他们两家的实力而言,是不敢有人随便去挑衅的,除非这人活得不耐烦了;当然也没有叫他们查不明来找茬之人的道理。

不错,这不过是他们两家各自在背后互探虚实罢了。

但是小摩擦总有变成大摩擦的时候。据说十八年前,慕容家就和南宫家为盟主之位火拼过一次。那次两大帮派的争斗,直接导致江湖动荡了十年,无数人为此丧命了,却只为满足几个人的欲望而已。权势和利益,历来都是无数人为之疯狂为之前仆后继的魔物。

但无论如何,所谓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在那次血腥的杀戮争夺中,是南宫家败北,慕容家稍胜一筹。

说到底,也没有真正赢家,因为在那次相斗中两家都是损失惨重,元气大伤,以至于有人说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而在那时,南宫家的大小姐,南宫玉蝶才刚刚出生不久,就以婴童无暇的双眼目睹了世间最为丑陋残酷的派系争斗。

如今,慕容家的家主担任武林盟主已有十八载之久。因是武林盟主,所以可以号令天下,为所欲为,无人可阻挡,因此慕容家又渐渐恢复了以前的强盛繁华。而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南宫家后继无人,只有一个女儿,且在慕容家的不断打压排挤下,日益衰落了。

但这种衰落也只是相比较而已,慕容家还不能完全灭掉南宫家。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宫家在南方依然是武林大族。因此慕容家还是时时刻刻地提防着,甚至想等到时机成熟后,一劳永逸地把南宫家铲除,解掉后顾之忧,然后一派独大。

作为慕容家的家主,武林盟主慕容啸天的武功自然不必多说了,而南宫家的家主南宫适也不是吃素的。两家明争暗斗了几十年,折损了大部分的人才,于是现在各处去拉拢人心,从未消停过。

江湖还是那个江湖,依然风起云涌。

许多稍微有点名头的人,要么被慕容家收走了,要么被南宫家降服。

唯独一个人除外。

这个人当然是剑皇。

到目前为止,连见过他且还活着的人还没出现过呢,他又怎会被他们所束缚利用?

但明知如此,这两家还是不死心,均把拉拢剑皇视为是家族盛衰之关键,遂不断派出大量人马苦苦找寻,只为能够某天拥得“佳人”归,可谓“为伊消得人憔悴”了。

当然,如果剑皇不肯归降,那么最好让他永远活在传说中了。这也是两家心照不宣的想法吧。

【part3】

洛城位于南北方交界处,是一座以繁华热闹而著称的古城。因此在洛城中的来往之人鱼龙混杂,你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否则你到死了都不会知道为什么。

可现实是,以貌取人的人比比皆是,且不提。

洛城边缘有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茶馆,因为地处偏僻,所以没多少人来光顾,茶馆经常冷冷清清。一天之中至多也只有一两个路过的人光顾一下,最好的光景是有务商马队经过且碰巧需要在此歇脚时,才偶尔像样些,不过这是千年等一回的事儿。

然而如此萧条的茶馆却迟迟不肯关门大吉,反倒有宁死不屈地硬撑下去之架势,真是奇怪哉。更令人迷惑的是他们竟然选择把店开在如此偏僻的地方,难道他们不懂得经营之道?且细察这店主人也没有想要去改观这一状况的想法。

由此不难得知,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赚不赚钱嘛。也许他们只是出于为路人服务的好心,或者这只是他们的一种兴趣罢了,谁人又在乎呢?

茶馆共有两人,一店主一伙计,虽为主仆,但年龄却相差无几,约摸十八九岁。店主是位妙龄少女,虽然她打扮得粗劣朴实,但依然难掩她那绝貌风华。姣好的面容散发着迷人的气质,似不食人间烟火,婀娜身姿在顾盼之间,如朝阳般无限美好。她总是眨着那双水灵灵的眼晴似笑非笑地看着过往的行人,时不时就跟那整天似昏昏欲睡的伙计聊上几句,自然而亲切。

伙计的打扮亦是普通无奇。无事时就呆在茶馆的某个角落里,像一只慵懒的猫一样,懒洋洋地抵着下巴打瞌睡,仿佛从未睡饱过。不过细心之人自然会看出他长得眉清目秀,手指修长,煞是好看。虽不可貌比潘安却也是块招蜂引蝶的料。只是可惜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茶馆的小伙计长得怎么样。

妙龄店主有一个如诗如画的名字,叫苏樱,而店伙计却有一个奇怪庸俗的名字,唤为白十二。

苏樱常常好奇地问:“白十二,是不是你爹娘生了十二个儿女,而你就恰好排在第十二位呀?”

白十二看着苏樱调侃的微笑,白了她一眼,说:“才不是呢。。”可接着又说:“其实确切来说,我也不知道。我从小就一个,从来都没见过父母一面,怎么知道他们的情况呢。”言语间夹杂着点失落。

苏樱微叹了一口气,说:“那你一定会想他们吧?”

“嗯——有时候会。”白十二想了想说道,“但又如何呢,他们又不会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那你去找过他们吗?”苏樱问罢倒觉得多此一问了。哪有不找之理?

可是白十二直截了当地说:“没有。”

没有?苏樱有点意外和不解。

白十二看着一脸困惑的苏樱,直把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时才幽幽地说:“干嘛找呢,他们不来找我就算了。何况天大地大,就算找,去哪找呢?再说我根本不知道他们长得怎样。”

苏樱微微点头,可白十二又接着说:“其实就算我知道他们在哪,长得怎样,我也不想去找他们了。”

苏樱又问:“为什么啊?”

白十二一脸的深沉,仿似痛苦,沉思了一会儿后却突又嬉皮笑脸地笑起来,说:“整天都有你这么漂亮的店主陪着我,我就满足了,我哪还舍得离开啊。”

他话刚刚说完,苏樱就顺手从柜台上拎起一壶酒猛地砸了过去,速度之快,劲道之强,无不让人暗暗吃惊。可令人更吃惊的是,白十二竟然不避开,只轻轻地扬扬手,顺手牵羊,也不知咋的酒瓶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他手上了。

然后他笑嘻嘻地说:“谢谢店主的赏赐。”接着就喝起来了。

而苏樱也没有真的生气的意思,反而微笑起来了,笑靥如画。

她说:“看在你甜言蜜语的份上就赏你一壶酒喝。”然后如兔子般噔噔地上楼去了。

此时夕阳返照,刚好映着苏樱的侧脸,红扑扑的,自有一股少女特有的迷人气质,白十二不由看走了神。

他自言自语:“既然知道是甜言蜜语,干嘛还那么高兴啊?”然后头一仰,浊酒下肚,月色也就慢慢迷蒙起来了。

【part4】

今年又是一个盟主之位争夺的年份。

苏樱的茶馆更加萧条了。

然而这萧条的茶馆今天却迎来了自开馆以来客人最多,气氛最热闹,也是最凶险的一天。

彼时,暮色四合,飞鸟归尽。

一骑红尘自远方飞驰而来,尾随其后的,似乎还有四五匹健马。急速飞奔的健马踏得尘土飞扬,震动如雷。

不出片刻,马嘶蹄停。最前面的那匹纯黑良种马在主人的缰绳紧勒下,前蹄飞踢,硬是止住那如箭的去势。

马背上是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女。素衣紧身装扮,平底绣鞋穿戴,秀发披肩,肌可欺雪,明眸皓齿,婀娜丰满。

她娴熟地跃身下马,或许是由于长时间骑马,动作有点僵硬地走进茶馆,被她放任一边的马,口吐白沫,埋首低嘶。

白十二在门口看着,猜测她是不是马不停蹄地赶了很长很长的路,现在口渴了想进馆喝点茶水解渴。

那少女前脚刚踏进茶馆,后面的四五骑也跟着到了。

白十二恍过神来,连忙前前后后地招呼着这群特别的客人。但他是一个细心的人,忙碌之间不忘打量下这群人。来人包括那少女共有五人,除少女之外,其余四人都是三四十岁出头的汉子,劲装打扮,腰间别的兵器表面还泛着暗红的血迹,他们看起来个个垂头丧气,一脸沉重,不知在想什么,且时不时抬头四处顾盼,然后恭敬地看着那少女,不言一语。

他们就闷着不讲一句话,似乎也不是冲着喝茶而来。白十二也不敢多语,只能呆立一旁,听候招呼。

最终还是少女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默压抑的气氛。

“各位伯伯叔叔,现在我该怎么办……”语气中难掩焦急悲伤之情。

“我爹爹和娘都已被……”说到此已哽住,憔悴的脸挂着泪,身子由于悲痛不禁颤抖起来。

从她的装扮和气质来讲,若不是皇家贵族也应是豪门世家。现在未语泪先流,且如此悲痛,若果不是遇到什么十分悲惨痛苦之事不至于此。白十二正纳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其中一汉子说话了。

“我们已连续赶了三天三夜的路了,可到处都有他们的人,看来他们是想置我们于死地才……”说着突然打住,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少女。

众人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死气沉沉,好不压抑。

不过白十二总算弄明白这行人的来历,他们一定是遭仇人追杀,现在已是穷途末路了。白十二不禁怜悯地向少女望去,她脸上的泪已干,表情又重新镇定从容起来,隐隐中透出仇恨的杀气,把她一切美丽迷人的气质全掩盖了去。

白十二的心不由一沉,还未来得及叹口气,突然脖子一凉,惊讶地发觉一把纯钢铸成的不知沾了多少血的宝剑冷冰冰地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站在柜台后面的苏樱,也一脸的惊讶,而那少女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把剑横在白十二脖子上的人猴腮鼠目,一看是一个有心机的人,他阴沉沉地说:“大小姐,我怕此地也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这小子自我们踏进这里起就时不时地打量着我们,我想他也是他们安排在此等候我们的人,好给他们通风报信。”

白十二苦笑不迭,这年头看美女都有罪。

少女端详了白十二一会儿,说:“赵叔叔,您多虑了,这怎么可能呢,快把剑放下别吓唬到人家了。”

白十二感激地看了少女一眼,却与她信任的目光撞到一起,少女下意识微笑低首,而白十二却感到有点天旋地转,不知所处。

刚才第一个发话的钱伯伯却低声说:“现在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王叔叔也附和道:“是啊是啊……”

年纪稍长的孙伯伯却说:“要是他是他们的人,刚才早已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让你发现,何况他们又怎么会只派他这么个小子来呢?”

其他人不语,他接着恭声说道:“不过小姐,我们现在也得马上起身了,说不定……”

话未说完,外面就传来嘈杂混乱的脚步声和兵器交错的声音。

孙伯伯一惊,失声道:“不好!”

其他三人更是面如土色,惊恐不安,左右顾盼,犹如惊弓之鸟。

少女略显惊慌的脸难以置信地望向白十二,可发现他人已不见踪影了。

少女只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释然了。

【part5】

来人大概有三十个,团团地把茶馆围个水泄不通。其中为首一人年纪不下五十,着锦衣,执钢刀,得意洋洋不可一世地看着被围之人。

他讪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威名远播,显赫一世的武林世家南宫家至此就要灭亡了,真是可惜啊。”

“不过灭在老夫手中也算是你们的荣幸了。南宫大小姐,如今你有何感想呢,到底服不服呢?”

南宫玉蝶气愤地说:“我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服像你这样的恶人。”说完咻的一声从腰际抽出一柄软剑,剑气震动,咝咝作响,犹如灵蛇吐信,直把那人吓退几步。

她想趁势欺身而上来个最后的鱼死网破时,却被迫站住一动不动了,因为她诧异和惊愕地发现一柄冰冷锋利的剑不知何时起早自她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横在她脖颈上了。她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死灰,而后是深深的绝望。

“各位伯伯叔叔,你们终于动手了……”她神情黯然,面容苍白,却异常平静。

那四人面显痛楚,仿佛无奈,说:“大小姐,对不住了,如今我们早已走投无路了,南宫家,亡了……我们也用不着再为南宫家卖命了,这是天意,没办法的事,我们只能……”

南宫玉蝶苦笑道:“只能卖主求荣,另择明主了,是么?”

那四人默不作声,表示默认了。

刚才被南宫玉蝶吓退的人突哈哈狂笑起来,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快把她杀了,就立下了大功,我会在盟主面前替你们好好美言的。”

四人听罢,不约而同,唯恐落后地挥剑劈去,南宫玉蝶也失去了斗志,心灰意冷地动也不动,难过地闭上眼等死了。

可当他们的兵刃凶狠狠地刺出,就差一分一毫就要了她的命时,却僵硬地悬在半空中,再也刺不出一寸,然后兵器纷纷跌落,既而那四人也倒下了。在他们的额头上,拳头大的茶杯深深地嵌入其中。但这茶杯从哪里飞来,怎么如此精确地同时把原本功夫不差的四人杀死,却是无人得知。

众人惊恐万分,那着锦衣的为首之人心虚似的大呼喊道:“谁,谁……”第三声的“谁”还没喊出,他就再也喊不出了。他的头颅像绣球般远远地抛了出去。其他人见状,如同惊弓之鸟,慌不择路,弃甲而逃。

南宫玉蝶如梦惊醒,喜出望外地向外面奔去。

【part6】

南宫玉蝶目光所及处,不远的一棵树下,白十二孤傲地立在那。

月色初起,晚风如眠。

微风撩响白十二的衣裳,但他却站着一动不动。

南宫玉蝶快速地跑到白十二身边。

气喘吁吁地说:“我是知道不可能是你。”言里行间透出感激和期盼。

可白十二却冷冰冰地抛出一句,说:“你赶快逃命去吧,别让他们再找到你,否则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南宫玉蝶一阵错愕,心一沉,心情又跌至谷底,仿佛连最后的救命稻草都断了。但她还是不甘心,说:“不,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千辛万苦就为找到你帮我……我……我现在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一个可依靠的人也没有了……求你了……”她凄切地说着,有点语无伦次,又抽泣起来。

“我帮不了你……对不起……”白十二还是那样的冷淡,近乎于无情。

“不,你帮得了,这世上只有你能帮我!”她语气哽咽,几近跪下哀求。

“没看见么,你得罪的是当今武林盟主,整个武林都在他的掌控下,他想杀一个人就像踩死一只蝼蚁那么随意。我能帮你什么呢?又能帮你几时?我只不过是一个茶馆里的小伙计罢了。”白十二苦笑道。

南宫玉蝶忍不住落泪道:“不不,这不是你。。怎么会这样子呢。以前传闻中的你不是嫉恶如仇的吗?不是从不畏惧什么的吗?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那只是以前了……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白十二无奈叹道,说完转身,走进夜色,黑暗一下子就吞噬了他单薄的身影。

南宫玉蝶失望至极,不由恼怒成羞,由爱慕转怨恨,大声喊道:“你是懦夫,什么江湖神话,什么天下第一剑,全是骗人,算我看错你了……”

她顿了一会儿又伤心哭喊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还不如让我一死百了好了。”哭了一会儿后,蹒跚离去,孤单失落犹如被丢弃的无家可归的受伤小兽。

当她走远许久,白十二却从暗处走了出来,一言不发,满脸暮色。

苏樱从他身后走出,说:“你为什么不帮她呢,她说得对,你能帮得了她,至少能为她讨个公道。”

“也许……但毕竟我只是一个人,我现在杀得了一个盟主总管,救得了她一次,但下次我还能否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话谁能晓得了呢?江湖不是我一个人的江湖,而武林纷争也不是一个人能解决平息的。何况我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什么都无所谓了。人一旦有了牵挂就会有所顾忌,因为他不是只为自己而活了。”

“所以,这是你隐姓埋名不问江湖世事来这里开茶馆的原因了。”苏樱低头轻语。

“我要遵守对师傅的诺言。”

“你这又是何苦呢,为了一个承诺而违背自己的内心,这不是让自己很辛苦吗?更何况,我什么也不在乎……真的,只要你真正开心,我能陪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白十二转身,说:“我自小被遗弃,是师傅把我拾回,把我养大,教我武功,教我为人之道。他待我如亲生,恩重如山,而我敬他如父,发誓一辈子孝敬他……可三年前,因我血气方刚,争强好斗,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许多人,终于才令师傅被人暗算致死,现在连谁是杀人凶手都不得而知……我,我……”白十二面呈痛苦,哽咽着说不下去。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你爹临终前叫我好好照顾你,让我不要为他报仇,不再去招惹江湖是非,我怎能对师傅食言,又怎能因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而自寻麻烦,连累于你?”白十二稍稍平复心情后最后吐出肺腑之言。

苏樱轻叹一声,目光游离,淡淡地说:“你想的我都懂,但我想的有谁懂呢?”

【part7】

盟主府宏伟气派,壮观瑰丽。府内外仆人如织,高手如云,气势不亚于深宫皇苑。

中午时分,又到用午餐时间了。一群穿着打扮普通却也清秀的女仆人陆续端上菜肴。因慕容家现在最大的对手没了,天下再无人敢与之抗衡,自然府中戒备稍微懈怠了一些。

当慕容啸天在专心用餐时,忽然不知从哪刺来一剑,直奔盟主咽喉要害。

刺出那一剑的人,竟然是混在女仆中的一个刺客。她算准时机,胜券在握,剑还没刺中,她嘴角都已禁不住地浮出胜利的微笑。

然而,她太低估了对手,也高估了自己。

那万无一失的一剑,竟然落空了,连对方的一根汗毛都碰不着。

她惊愕,虽经历过许多凶险,早看透生死但也掩不住恐慌,她连忙回过神,想刺出第二剑,可是已没机会了。机会永远只有一次,而她没把握住,不,确切来说,她根本无法把握得住。

自然而然,她被制服了。

“自老夫的总管被杀之后,老夫料定你会来复仇,只是让老夫惊讶的是你这么快就来了,而且是单枪匹马,果真有胆识,不愧是南宫家之后啊。哈哈……”慕容啸天笑道。

南宫玉蝶一脸倔强,不服气地说:“这么说,这只不过是你设的局罢了,而我竟上了你这恶人的当了。”

慕容啸天哈哈大笑:“你以为只凭你就能杀得了老夫吗?就算叫你老爹来都得让老夫三分呢,何况是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简直不自量力了。”说完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转身坐在貂皮大椅上。

南宫玉蝶神情黯然,无话可说。

当今世上,恐怕也没几个人是他对手,何况自己是一个柔弱女子呢。这次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了。只是看着与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而自己却无可奈何,加上又想起惨死的家人,再想到自己也将死了,不禁悲从心来,于是无助地落下泪,可她天生丽质,这一哭像是梨花带雨,越发楚楚动人。

慕容啸天原本就是一个权色老头,不由看得愣住,心想世间竟还有此等标致的美人儿,霎时邪念顿生,面带微笑说:“别哭,别怕,只要你以后能依我,我是不会怎么样你的。”

南宫玉蝶听罢,狠狠地啐了一口,鄙夷地说:“我恨不得马上变成厉鬼来要你这恶人的命,怎么会顺从于你?”倔强和羞愤让她涨红了脸。

慕容啸天哈哈狂笑,“可我决定不让你马上死了,你现在就像瓮中之鳖,谁人也救不了你,也没人敢来救你,你还不是要乖乖就范么?哈哈哈……”说着三两步逼向南宫玉蝶,南宫玉蝶慌得花容失色。

就在此时,庭外有格斗的声音传来,不出片刻,闯入之人已至门外。

慕容啸天快速奔出去,打斗停止了。

他威严地扫视了一下,然后盯着来人,慢慢双拳合抱,说:“如今敢来盟主府捣乱的,想必是名震江湖的剑皇了?”他语速极慢,似有不信,但更多的是惊讶。在场的人听罢,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剑皇也拱手赔笑道:“不敢不敢,今未请自来,实属冒昧,还望盟主恕罪。”

慕容啸天确认他就是剑皇,脸色微变,转而又轻轻一笑,然后和颜悦色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少侠能光临敝府,真是不胜荣幸,何罪之有?不过——不知少侠大驾光临所为?——”他看见白十二如此年轻,又悄悄改变了称呼,只呼少侠了。

“为一人。”

慕容啸天突然眉头一皱,稍稍沉思,说:“老夫不知少侠来敝府寻找何人,或许是一场误会?”

剑皇呵呵笑道:“盟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刚才一少女不就在盟主身后的屋里么?!”

慕容啸天一听神色一变。然后脸色不悦道:“老夫未曾得罪过少侠,少侠英俊潇洒,神功盖世,但毕竟后面的路还很漫长呢,不是么?”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剑皇哈哈笑道:“我决定踏入这盟主府的门槛起,就未想还能平安无事地走出去了。”

场上气氛骤然紧张起来,慕容啸天脸色凝然,瞬间权衡利弊后,突然转而爽朗而笑,“果不愧少年英雄,后浪推前浪。自古美女伴英雄,少侠开口,老夫怎好拒绝?哈哈……”然后挥手示意下人放人。

剑皇抱手一揖,说:“谢过盟主了。”

剑皇箭步走进屋内,拉着南宫玉蝶就往外走,南宫玉蝶一声不吭地跟着,一脸狼狈。剑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脚步,转身说:“在下还有一个请求,还请盟主也能答应。”

慕容啸天脸色铁青,却淡然地说:“少侠请讲。”

剑皇说:“这女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武功柔弱,对盟主并没有什么威胁了,盟主何不放过她以显盟主宽宏大量?”

慕容啸天说:“少侠放心,只要以后不再出现今天这种误会,老夫不会为难她的。她能不能做到,少侠能保证么?”

剑皇看看南宫玉蝶,不知如何开口,他与她不过只见过几面,无亲无故的,可不知为何心中还是记挂着她,仿佛上辈子就认识似的。

剑皇最后还是自作主张说:“没有下次了。”然后头也不回走了出去。一直走着,直到走出了盟主府来到了大街上。

慕容啸天众手下个个义愤填膺,走到他身边说:“盟主为何不杀了他呢,留着不为我所用就是一个祸患啊。”

慕容啸天却说:“你杀得了他么?”

只这么一问,众人脸色难堪,支支吾吾终说不出话来。

慕容啸天接着说:“如今天下都差不多是我们的了,何必再去节外生枝?小不忍则乱大谋。”

“是是是……”众高手附和应道。

“不过”,他话锋又一转,“剑皇,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以报老夫今天所受之辱。”说完重重哼了一声,拂袖回去了。

【part8】

夜色降临了。

南宫玉蝶说:“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说过不帮我的。”

剑皇却答非所问,说:“你逃命去吧,永远也别来报仇了。”

南宫玉蝶鼻子一酸,说:“你就,就这么希望我逃开么,从你身边逃开么?”

“我……”剑皇欲言又止,最后狠心说:“我也帮不了你了,这是最后一次,已是到了我的极限,我再也无能为力了。你以为盟主和他的那些高手都是吃素的么?”

南宫玉蝶却不领情,恼道:“这就是你的为人吗?任坏人逍遥,好人惨死。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三番五次地救我,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让我被那恶人凌辱而死呢,反正也没人要我了,反正我贱命一条……”南宫玉蝶越说情绪越激动,连日来的奔波,不断涌上心头的痛苦早让她身心疲惫,憔悴不堪,这时她身子摇摇晃晃,就像一片暮秋的枯叶,风一吹可能就跌倒了。

但是她还不停止,满腔无奈和怒气都撒向剑皇,“你别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谢你,你错了,我恨你,你其实跟他们没什么两样,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她盯着剑皇,疯子似的,亦笑亦哭,完全没有大小姐的模样。

剑皇默然站立着,任凭她怎么说也不还口。

南宫玉蝶突然吃吃地笑起来,笑得人毛骨悚然。“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不也是看上我这美色么,不也是想得到我么?好,来来,我现在就给你,给你……只求求你帮我杀了他,好么?”说着撕下衣服,玉白的胴体顿时露出来,欺身上去。

剑皇面呈难堪痛苦,抽手给她一巴掌,然后转身离去。

“你被仇恨蒙住了眼,蒙住了心,生活于仇恨中,永远都会痛苦。”

南宫玉蝶抱膝蹲着,掩面痛哭,不知过了多久才离去。

而远处的暗处,剑皇默默地站着,苏樱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他身边。

“你为什么总是沉默,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你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人,你很在乎她。也许这样,她就不会那么伤心,也不会那么恨你了。”

“可是,另一人更伤心了……”他回头看了看苏樱。

苏樱一怔,动容道:“有你这句话,我还奢求什么呢?”

剑皇像是做了最后的决定,走过去,双手轻轻搂住她,说:“我们现在就离开,归隐山林,不再过问江湖是非,好么?”

苏樱双眼滋润迷蒙,一行泪落了下来。多少个日夜她苦苦等待的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啊。

【part9】

一个月后,南宫玉蝶衣衫褴褛地躺在白十二怀里,遍体鳞伤,目光呆滞,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他干净的衣裳上,滴在他流血的心上。

白十二身体抽搐般颤动,泣不成声。她这般模样,不用多想都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了。而这一切,如果不是他一味逃避,一味妥协,又怎么会这样?自责、愤怒、难过和怜惜充斥着他胸膛,压得他快透不过气来。

苏樱却低声说:“一个月前,你离开后……她又去了盟主府……之后就没有出来过了。一天前,我偶然发现她在洛城第一青楼迎春阁里,被几个……”

“够了!”白十二吼道,眼里充满血丝,像只发狂的猛兽,他心痛如刀绞。他看着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南宫玉蝶畏畏缩缩地偎依在自己怀里,他就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她了,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了。此时此刻起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在乎她。

可是在他悲戚的脸来不及顾及的地方。苏樱偷偷地掉转了脸,一行泪悄然滑落了下来。

白十二突然转过身来,说:“帮我照顾好她。”

然后决然离去……

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在他走远后,南宫玉蝶却缓缓站了起来,对苏樱说:“谢谢你肯帮我……”

苏樱长叹一声,说:“他爱的是你,自始自终。而我只是他妹妹,情同手足,情同兄妹,自始自终。”

苏樱难过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大声喊道:“剑皇,白十二,你这傻子……对不起……”她喊完就哭了,从来没有这般伤心过。

【part10】

从此以后,江湖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不再有南宫世家,也不再有慕容世家了。盛也罢,衰也罢,只不过像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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