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说话,若还想活命。”罗问浔没有看他,只是接过酒壶淡淡回了一句。
“你们公然劫法场,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杜荣几靠在木床上,追问着。
罗问浔依旧在忙着手里的事“这个我与将军一样。”又转头对向他“谁能杀我?”
杜荣几轻笑一声“想必,你并非人界之人吧。”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又何苦浪费力气再问一遍?”
“我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仙君,敢问仙君,这妖术可是你解的?”杜荣几一字一句吐字吃力。
“并非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谁所为,我是仙界之人,在没弄清楚状况之前,不会轻易对那妖术破解。”
“那这世上还有比仙界更厉害之人?”
罗问浔顿了顿“你别说话了,方才我给你把脉,得知你内力深厚,与我不分上下,如今却被几个凡夫俗子伤成这样,杜将军可真是对你们那人界国主一心忠诚啊,若不是我们,现如今你的项上人头还在断头台上,连为你收尸之人都没有。”语气平淡的打趣着。
杜荣几无奈道“我知道是你们救了我,可我也无需要你们救,我本一心赴死,倒是被你们破坏了。”
“你可别不识抬举,救你一命反倒是我们的错了,还有,你以为我想救你?若不是某人偏要多管闲事,我才不想插手你们人界的事呢。”
屋门口转入一个身影,沈锦沅端着刚烧好的热水走了进来。
罗问浔对着杜荣几做了个撇嘴的动作,尽显无奈“哝,那个多管闲事的人来了。”
“现在国主怕是已经知道了劫法场之事了,满城皇榜告示大概也都贴出来了,这西京国怕是容不下我了。”杜荣几嘴角勾起,只觉得自己甚是可笑。
“你放心好了,这西京国主容不下你,我们扶摇山仙主可能容下你,等你伤势好得差不多了,我便带你回扶摇山,你这一身仙骨,若不修炼仙术,岂不白白浪费。”
“算了吧,我始终是人类,就算修炼仙术又能怎样呢,我一心只想守护西京,对抗外敌。”
罗问浔看透了他的心思,有意戳穿“听闻杜将军一腔孤勇,无畏生死,血战沙场,拼死护国,可惜了...可惜了啊,可惜你们那昏君失了一忠臣,更是重臣,况且,我仙界修仙之人又有谁不是人类之躯,大家祖辈都是人,只不过修仙之后,一代代繁衍,这才有了如今的仙界之人的仙骨和仙气。而且我也很是好奇,你身为一介人类,怎么会有一身仙骨呢,莫不是你祖上是修仙之人?”
“我一身仙骨?”
“难道你师傅没有和你说过吗?”
杜荣几没有再说话,只是满脸思索。
“我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想想你们那国主对你的所作所为,他真的值得你为他誓死效忠吗?”
沈锦沅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还是忍不住要插上一句“我说,杜将军是吧,我只听闻那秦尚书只不过是一个文臣,纵使他秦家当年有人护主丧命,那你杜将军呢?你何尝不是拼了性命征战沙场,那日,他将你打入天牢时,你就应该和他拼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句句如刀往他心上扎。
杜荣几再次用冷漠的冰山脸回应了他们,二人不再说话,开始配合着帮他清理伤口,伤口很多,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的地方,罗问浔开始帮他脱去上衣,他没有反抗,任他们二人折腾,沈锦沅用毛巾一点点帮他擦拭伤口,罗问浔则是用清酒帮他清理,伤口感染很严重,若不清理干净,怕是以后会留下一身的疤,好吧,其实已经是满身伤疤了,好在他们二人很是细心,还是努力地帮他清理。陆绪言帮不上什么忙便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待一切都弄好之后,罗问浔将沈锦沅与陆绪言打发出去了,自己留在屋里帮他运功疗伤。
“方才那女子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你身为仙界之人,为何会和人界的人有这般关系。”杜荣几只觉得好了许多,便又开口说了话。
“你心里不是已有答案了么,还问我做甚?”罗问浔嘴角上扬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杜荣几将那张千年冰山脸放了下来,轻轻牵起嘴角“看来你们这修仙之人也讲人间的情爱啊。”
“修仙之人也是人,情情爱爱皆是人心所向,我可不像杜将军,有那样一个美娇娘,宁愿死也不要。”运功的手不曾放下,用心向他灌输真气。
杜荣几不想再说什么了。
沈锦沅与陆绪言坐在门外的木头台阶上,门是关着的,静静守护着屋内之人。
沈锦沅托着下巴,闭着眼睛,强光将她那双眸子刺的睁不开,今日所发生的事在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来,他全身散发着的冰冷气质,眉宇之间充斥着英气和眼底那冷似寒冰的精芒,还有与他的那个对视,不见一点温柔的对视。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才能将生死置之度外?
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脾性,宁死也断不弃了底线?
到底是倔犟还是在忍耐,说不反抗就绝不反抗?
门被打开了,随着罗问浔的走来,沈锦沅的思绪被打乱了。
“沈锦沅,你去药铺买些愈合伤口的药。”罗问浔一本正经,面无表情道。
“噢。”
翌日。
院中,罗问浔手持长剑练着,剑若霜雪,周身银辉。虽是长剑如芒,气贯长虹的势态,却是丝毫无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就像是最安谧的一湖水,清风拂过的刹那,却只是愈发的清姿卓然,风光静好。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他周身自在游走。陆绪言远远地看着,只觉得是哪里的云彩不小心飘落了凡尘。
屋内,药膏,热水,白布,一一摆放在桌上,沈锦沅将其整齐的放上托盘,朝床边走去。床上躺着的男子,深邃的眼睛此时紧闭着,看不到平日的冷静果敢,俊挺的鼻梁勾勒出完美的侧脸。也许是非常疲累的关系,他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平日的严肃冷静似乎尽数褪去。
她伸出手去帮他解开上衣上药,明明很轻,却还是弄醒了他,他总是这么敏感,连睡觉都得把心提起来。
“你在干什么?”他抓住了她的手腕,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带杀气,语气冷淡。
沈锦沅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愣了半天“我...我给你上药..昨日只是简单用清酒洗了伤口,若不涂点药膏,怕是要留疤。”
似是他太用力了,沈锦沅挣脱了几下,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渐渐松开了手,原本死盯着她的那双眼睛也从她脸上挪开了。
“嗯...那个...我帮你擦药。”沈锦沅尴尬的笑了笑。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男女有别。”刚说完便夺了她手中的药膏,只是稍微一动,身上就必须承受着一阵阵的刺痛。
沈锦沅见状便立刻紧张了起来“都这个时候了,还顾着男女有别做什么,别逞强,我来。”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杜荣几努力制止着。
她没有理他,只将药膏从他手里夺了回来,眼神严肃认真的盯着他,他终于消停了,老老实实的躺着,随她脱去自己的衣物。本来一切都顺利成章的,即使杜荣几紧皱眉头,满脸表现出了不愿意。
直到门口出现的那个被日光照射进来的男人所形成的影子,他人还未进来,杜荣几也只是先看到了影子,便觉得救星来了。
“沅儿何必强人所难,杜公子既然在乎男女有别,那沅儿早该唤我来便是了。”罗问浔走了过来,满屋子飘起了一股醋酸味儿。
沈锦沅转头看向他,瞪着眼睛说不出话,十分惊讶“...你今个儿又抽什么风了?沅儿...沅儿?你干嘛要这样唤我?”
“自从得知沅儿芳名之后,只觉人如其名,都甚美,这样称呼会使我心情愉悦,沅儿这就害羞了?”罗问浔又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她的身边。
“咦~”沈锦沅很是嫌弃的推开了他。
他只是浅浅一笑,从她手里拿了药膏“我来。”说罢,便坐在了床沿上,沈锦沅被挤了起来。
“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出去,难不成你是真想看杜公子脱光。”罗问浔虽说是载笑载言,但甩给她的眼神却令她恐惧。
沈锦沅颤了一下“走就走,你凶什么凶。”但还是不输气势的朝他吼了一句,离开了。
罗问浔只觉得甚是可爱,看她离去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转向杜荣几“杜公子别介意,沅儿就是这样的性子,平时是我太娇惯她了。”似是故意让他误会他们的关系。
杜荣几并没有笑,但还是不失礼貌的轻轻一勾嘴角“罗公子与沅儿姑娘都是风趣之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诶...本仙君倒是样貌堂堂,倒是那小妮子长得有些不尽人意了,她配本仙君倒是也只能凑合凑合了吧。”
“她是个好姑娘,虽爱多管闲事,但却是一副难得的好心肠,罗公子可别辜负了她。”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伤吧。”罗问浔撇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