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什么的都是屁话,今天说过了,明天照样编排你,你还能时时刻刻管住人家的嘴。
但悔过书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事了,这东西可比现世的保证书有份量得多,古代的士子文人都是极好名望之人,那怕暗地里男盗女娼,表面上也要表现得堂堂正正。
而悔过书就是相当于有个把柄抓在别人手里,堂堂的秀才向人悔过,而且下是向被士子文人们视为下等人的武夫悔过,如果对方将他的悔过书公开,在士林之中,他必将名誉扫地。
三个秀才的脸色都有些苍白,那黑巾士子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如此逼迫我等,难道你们是天岩堡之人?”
杨霄用凌厉的目光逼视着三人:“我们是谁不重要,但你即身为读书人,习圣人之学,当明白辱人者人恒辱之的道理,我只问一句,答应还是不答应?”
是了是了,黑巾士子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对方虽没明确答应,但也没否认,想自己之前对天岩堡的评价刚出口,那大汉便怒发如狂,拍桌而起,这伙人十有八九便是天岩堡中之人,而且看他们虽着武人打扮,但个个神情彪悍,气度沉凝,显也是其中高位之人,自已的一席话,当是将这些人得罪狠了。
他平日里眼高于顶,交往的都是些同年好友,文人墨客,在数百年观念的影响下,对这些粗鄙武夫自是极为看不起,前些日与魏家公子的一番交谈,半是受其影响,半是出于对那位传说中杀寇英难的嫉妒,想人家年纪轻轻便创下偌大一片基业,本身还是允文允武的人才,所是今日闲聊时才说出那样的话来,没想到居然就碰到了正主,还被人家抓住了把柄,他心中不由衰叹自己时运不济。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位天岩堡之主还有举人的身份,如果知道,他就不会对现在的比试充满信心了。
他很想一口回绝了对方的要求,但一想到可能被按上的谋反大罪所带来的严重后果,他嘴中的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三个秀才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天沉默不语,杨霄也不急,端着香铭慢慢品尝。
那些围观的酒客也是个个面露惊异,今天可真瞧见稀奇事了,秀才们大多口舌便给,而武人们一般都笨嘴拙舌,平日里瞧见得都是武人被秀才说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却没想到,今日这事情却反了过来。
“好!”
沉默半晌,那黑巾士子终于忍受不了谋反二字的压力,答应了杨霄的条件,而且他也不相信对方一个武人会在诗文在胜过自己。
“秀才公先请。”杨霄抬手为礼,示意对方先来,眼中却带上一丝玩味的光芒。
他眼中的精光让黑巾士子心头一跳,心中忽然升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但现在已骑虎难下,他不可能反悔。
三个秀才凑到一齐嘀嘀咕咕商议起诗文来,他们要合力作出一篇从未有过的佳作,让这个不知量力的武夫输得心服口服。
杨霄也不管他,仍然好整以暇的端着茶盏,慢啜细品,仿佛他只是闲适的看客,与人比斗的另有他人一般。
酒楼里的很多酒客本来或是要过河入城,又或是雇船顺江直下贩运货物的,此时却全都不着急走了,秀才与秀才斗诗他们见过,举人与举人斗诗他们也听说过,但武人与秀才斗诗,他们不仅没见过,连听说都没有,今日撞见了,那能轻易离开。
杨霄不急,这此围观的酒客却一个个如同待宰的鸭子般,个个伸长脖子,看向那三个秀才,等待他们商量出首绝妙佳句来。
酒客们虽大多不识字,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不少,诗还是听过几首的,虽细究不出其中的道理,但大致的好坏还是能听出来的。
就连那本意是来调解纠纷的胖掌柜,此时也是忘了他的初衷,与众多酒客一起,伸着他那长了几层下巴的脖子等待着。
终于,过了大概一刻钟,三个秀才结束了商量,还是由那黑巾士子站起来说话。
他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说道:“时下冬日将临,吾便以雪为题,赋诗一首。”
他深吸一口气,面向窗外,眼中涌起伤怀之色,慢慢吟道:“皑皑白雪满天飞,山川大地盖棉被。棉被厚实又保暖,真想躺在雪里睡。”
杨霄又有将嘴中茶水喷出的感觉,他半天憋住气才将茶水咽了下去。这三个秀才商量了半天,就商量出这么一首打油诗出来,放在前世,这也就是小学高年级学生的水平。
他这首诗一出,周围也是一片议论声,那些大字不识的,听着倒觉得颇为浅显易懂,也很贴近生活。不过有几个粗通些文墨的,包括那位胖掌柜在内,都是脸色怪异,一副憋着笑的表情,秀才虽然只是科举考试的起点,但做出这样的诗来,这水平也就很一般了。
众人表情不一,但三位秀才却自我感觉良好,他们也不是会在意那此平民百姓、贩夫走卒想法的人,只见那位黑巾士子微昂着头,一拱手道:“献丑了,现在轮到兄台了。”
杨霄淡淡一笑,也不说话,他略微沉吟,脑海中一首诗便涌上心头:“兄台即以冬雪为题,冬去春来,我便以春为题。”
说着,他眼望窗外,负手踱步,脚下只行了七步,便吟道:“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嗡!”
他诗刚吟完,楼中便如开了锅一般。
“七步成诗,他居然七步成诗!”他名胖掌柜仿佛被捏住脖子的鸭子,尖声叫道。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此诗足可传唱千古。”又有一名略通文墨的商人胀红着脸大声叫道,显然他也醉心于诗文。
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在场之人虽然大多数不通诗文,但仅是七步之内能做出诗来的本事,也令他们佩服万分,特别有这本事的还是个武人,就更令人感觉到不可思议了。